<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font color="#ed2308">話年</font></b></h1><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ed2308">圖文/徐恩東</font></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h3> <h3></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line-height: 1.8; font-size: 17px;"> 過年的風(fēng)俗大體一致吧,我不是民俗學(xué)者,也無從考究。從進入臘月起,時間就仿佛加快了腳步,喝完臘八粥,過年的節(jié)奏明顯加快,祭完灶王爺,就有迫不及待的兒童燃放零零星星的鞭炮和煙花。人們急匆匆的往前趕,仿佛期待著什么,又仿佛尋找著什么。</span><br></h1><h3><br></h3> <h3> 好久沒回家過年了,剛進入臘月,母親就打電話問,能否回家過年。母親八十多歲了,最大的愿望就是盼望家人團聚。這時,回家過年的心情就迫切起來。<h3>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對于年的體味,對于游子,我想大抵不過如此——急匆匆往故鄉(xiāng)趕,又急匆匆的逃離故鄉(xiāng)。</h3><h3> 一見面,母親就說:“老四又瘦了”。在母親的眼里,兒子們永遠也長不大,永遠也吃不胖。兒孫們圍在母親身旁,母親絮絮叨叨說起往事,孩子們說兩句半溫不熱的問候話語,然后各自玩起手機。</h3><h3> 看到孩子們玩手機,就想起我們小時候玩的游戲。當時全村沒有電,也沒有娛樂設(shè)施,但這并沒有減少孩子們的娛樂熱情--踢毽子、砸沙包、捉迷藏、過香爐、媳婦打頭等等,雖然天氣寒冷,但滿街都是頭上冒著熱汗的孩子,滿街都是歡聲笑語。</h3><h3><br></h3></h3> <h3> 到了年三十,過年正式拉開序幕。吃過早飯,要貼春聯(lián)。沿街看過,每家每戶貼的大都是“富貴雙全人如意,財喜兩旺家和睦”、“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之類的吉祥話語。這些春聯(lián)內(nèi)容大體一致,并且都是印刷品,有如酒宴上的速成雞鴨,看上去肥美,其實無味。小時候的記憶中,春聯(lián)都是純手工制作,全村會寫春聯(lián)的不過三五個人,父親便是其中的一位。父親雖是小學(xué)文化,但給人家寫的春聯(lián)絕不雷同。給新娶媳婦的人家寫的是“石投蘇水,月照秦樓”;對家里有古稀老人的,父親就寫“喜三星在戶,卜五世其昌”。給村主任寫的是“一身正氣敢碰硬,兩袖清風(fēng)不染塵”,既有恭維,更有期許。對于我們家的春聯(lián),父親寫的是“東依曇峰千古秀,西臨汶水萬年長”,這樣工整的對仗,真是讓人佩服。那時,滿屋子的人,滿屋子的春聯(lián),滿屋子的福字,滿屋子的喜慶,滿屋子的笑語,滿屋子的年味。</h3><h3> 吃過午飯,大哥忽然整肅起來,凈手撣衣,恭恭敬敬的把家堂、祖先牌位和家譜供奉起來,這大概是追遠的意思吧。大哥說,我們徐家是大禹的后裔,伯益的后代,與秦始皇是同一個老祖宗,是出過皇帝的。哈哈哈,大哥真能扯——自己不自信,便把祖宗立起來。</h3><h3> 家堂供奉起來了,家里的氣氛就肅穆和神秘了許多,孩子們不許打鬧,不許有笑聲。嫂子們把紙錢準備好,大哥帶領(lǐng)族內(nèi)的男人們,拿著香火、鞭炮到祖墳上,跪下磕頭,嘴里念念有詞,祭奠香火酒水,燃放鞭炮。農(nóng)田里到處是孝子賢孫,到處是煙花爆竹。煙霧、泥土和草屑同時升起,隱隱約約仿佛看見祖先們的靈魂悠悠的飄蕩在空中。祭拜完畢,列隊回家,領(lǐng)頭人需手拿一支香作牽引——防止先人們走錯家門。</h3><h3> “先人們回家過年了”,大哥這么一句,院子里的人和屋子里的人立馬肅立并留好通道,我也仿佛看見穿著長袍馬褂的先人們列隊走進供奉的家堂里。大哥供奉上雞鴨魚肉,時令水果,點燃香火,率族中男子磕頭祭拜??吹酱蟾鐢[放的火龍果、榴蓮、獼猴桃等時令水果,祖先們從未見過,不知他們從何處下牙——我暗笑。</h3><h3> 除夕團圓飯之前,要祭拜天帝牌位和灶王爺之位,天帝牌位在香臺上方(農(nóng)村院落里都設(shè)有香臺),一張木版畫,上寫“天地三界十方萬靈真宰”;灶王爺剛從天庭述職回來,可能有些風(fēng)塵仆仆,也是一張木版畫,一個官職模樣的人坐在中間,兩邊是一副對聯(lián):“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他老人家長期在基層,對眾生更有體味。</h3><h3><br></h3> <h3> 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年。玩累的人們都紛紛睡去,但母親堅持守歲,母親認為老祖宗傳下的東西不能丟,她擺上貢品,祭拜天地和祖宗,為子孫們祈求平安幸福,然后靜坐等大家來拜年。</h3> <h3> 大年初一是有很多禁忌的,不能說臟話,不能往外倒垃圾,不能往門外潑水,不能動刀子、剪子。大哥在凌晨就在大門口撒下了一道麥麩,并用一根高粱秸攔住。我們的祖先真真的聰明——一支高粱秸就可以將滿門的福氣實實的圍住。<h3> 大年初一是很熱鬧的。街上往往來來的全是拜年的行人,光說新年好是不夠的,磕頭才是實實在在的禮節(jié),不只是本家祖宗和老人要磕,只要走得過來,全村都要磕頭的。先要給祖先牌位磕四個,再給老人拜年,老人往往說,不要磕了,越磕越老。其實老人是謙虛低調(diào)的話,你如果不磕頭,他會念你一年的。所幸,我們村子不大,我?guī)缀踝弑榱嗣考颐繎?,當然,更沒有忘記母親安排我們看望的八十多歲的四奶奶和癱瘓在床的三爺爺。近百戶人家走下來,新買的褲子因為磕頭磨出了小洞,皮鞋也蹭掉了漆,但這些都是值得的——當天我的微信步數(shù)31677步,排行第一,占領(lǐng)了36個朋友的封面!</h3><h3><br></h3></h3> <h3> 拜年接近尾聲,午飯時大哥放了一支震天雷,悠悠的說了一句:“年遠去了”??磥?,農(nóng)民也不乏哲學(xué)家——這一句與“逝者如斯夫”的嘆息何其相似!</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