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北張村手工造紙非遺傳承人馬松勝在表演操紙照片）</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北張村的手工造紙歷史，可以追溯到東漢初年，距今已經(jīng)有近兩千年的歷史了。相傳，蔡倫發(fā)明的一簾多紙造紙法，還是在北張人發(fā)明的一簾一紙造紙法的基礎上改進的。</p><p class="ql-block"> 北張村手工造紙的原料叫穰，是用經(jīng)過浸泡的構樹皮，拌上石灰，經(jīng)過長時間的蒸制而成的。這穰分為黑白兩種，多產(chǎn)于秦嶺腹地的鎮(zhèn)安柞水兩地。</p><p class="ql-block"> 解放前，由于常有兩地的客商來村里賣穰，便有了設在村子中街的穰行。穰行的經(jīng)理村民稱為“得稱”，意為作稱進行交易的中介人?！暗梅Q”者三年一屆，定期通過競爭進行輪換，輪換的過程村民稱為“搖稱”。“搖稱”前，先由競爭者報名買簽，定出日期，再在城皇廟前設置會場，點蠟焚香，由村里紳士主持“搖稱”。“搖稱”時，先由一瞎子搖簽確定順序，再由競爭者按順序執(zhí)骰子比點子?！皳u稱”的整個過程，甚是公開透明、公平公正，參不得一點人情世故、使不得半點虛假手段，全憑時運天命決定，由點子最大者“得稱”。</p><p class="ql-block"> 解放前，村民多用白穰黑穰造紙，工序相對簡單；公社化后用構皮造紙，工序就十分繁多。由構皮制成黑穰，由黑穰制成紙漿，再由紙漿制成紙，要經(jīng)過皮鍋蒸構皮、河里化穰、踏碓壓番子（把穰壓成的寬片叫番子）、切番子、淘掏子（切碎的番子叫搗子）、擼槽脹槽、操紙、曬紙、整理等十多道工療。</p><p class="ql-block"> 蒸構皮的蒸鍋，村民稱為皮鍋，直徑五尺有余，還要蘆葦裹著石灰泥巴壘成高六尺的鍋幫。蒸制前先要將構皮扎把，在澇池浸泡三天，撈出后在灰窯上好石灰，再上鍋蒸制七八個小時。第二次蒸制時，先要套上牲口，在石碾上搓去構皮的角質粗皮，再上一次石灰上鍋蒸制。</p><p class="ql-block"> 構皮經(jīng)過兩次蒸制，接下來就要在灃河找一平坦淺水處，插上一排排木橛，掛上扎把的穰（經(jīng)過兩次蒸制的構皮叫穰），進行化穰。經(jīng)過河水兩天的自然漂洗熟化，就要人工涮洗起穰?；ζ陂g最怕漲水，如果起穰不及時，穰就會被河水沖走，造成重大經(jīng)濟損失。</p><p class="ql-block"> 穰起回后就要踏碓壓番子。壓番子須由兩人操作，一人站在碓后，雙手扶著橫吊著的木杠，雙腳有節(jié)奏的輪換踏碓；另一人蹲在碓前，雙手前后反復折疊、左右不斷移動穰片，才能把亂如麻絲的穰壓成密實平展的寬片（番子）。壓番子時，兩人需密切配合，如果踏碓的人節(jié)奏紊亂，或是另一人雙手移動跟不上碓頭上下的節(jié)奏，就可能讓碓砸了手指。由于踏碓時會鬧出“梆梆！”的聲響，有外村人就說道：“北張村、人踏碓，聒得鄰村難安睡?！?lt;/p><p class="ql-block"> 番子壓好，接著就要切番子。切番子時，先要將番子一層一層的疊摞在長五尺有余的切番枕上，再壓一木板、套一繩環(huán)。這時，切番子者就會雙手握著兩頭帶把的切番刀，左一刀、右一刀地切著番子。隨著切番刀的左右翻轉，酷似醬牛肉片的搗子（切碎的番子叫搗子）便會紛紛落地。中途，切番子者還會低著頭、弓著腰，前后翻轉著刀刃，在墊在木板上的廢鞋底上，一前一后的備刀。這時，就會呈現(xiàn)出一種閃閃刀光，“噌噌！”聲響的壯觀場景來！</p><p class="ql-block"> 番子切好了，就要在灃河里淘搗子。每日清晨，當一縷陽光初映在河面上時，你會看到灃河邊的石頭上，站著許多抬頭挺胸、雙手提著淘單，上下不斷抖動地淘搗子者。他們和著洗衣村婦的捧槌聲，配著楊柳樹上的鳥叫，有的哼著小曲，有的吼著秦腔。這時，一幅恰似打魚提網(wǎng)的美景，就會呈現(xiàn)在灃河岸邊。</p><p class="ql-block"> 淘洗好的搗子，還要放在石槽內反復鼓搗，以使構皮的纖維徹底化開，才能下到紙函進行杖槽。杖槽由兩人進行操作，一人蹲在槽尾，用鼓搗子不斷攪動；另一人立于槽頭，用一手指粗、四尺長的竹竿，用力的“呼呼！”劃水。隨著水的不斷旋轉，水面上便會慢慢泛起一層厚厚的絮狀物，然后再用一隔檔板向后輕輕一擁，一塊恰似灰褐色的海綿，就被框在了紙槽后方。經(jīng)過上述幾道工序，干燥粗硬的構皮，才能華麗變身，成為綿軟纖細的真正紙漿。操紙前的工序才算徹底完成。</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北張村手工造紙非遺傳承人張逢學在摘穰，淮備踏碓壓番子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 操紙是造紙最關鍵的一環(huán)，需拜師學藝、經(jīng)過長期實踐者才行。操紙者既需體力，更講技藝。整天站在兩尺見方、陰冷潮濕的立孤洞（操紙者站的地方）里，低頭彎腰，伸胳膊端架子，抬胳膊提簾子，一天八九百次的操作，沒有一定的體為是不行的。吸鼻頭、掩水、提簾搭紙，這些操紙的基本動作，也必須熟練掌握，才能操得既快又好。</p><p class="ql-block"> 北張村造紙，制作紙漿和操紙，都由男人進行；而曬紙、收拾整紙，多由婦女進行。由于曬紙的婦女，多在天不明就起床，站在墻根下，趕在前半天要曬完紙。因此，外村就有一民謠說道：“有女不嫁北張村，半夜起來立墻根?！?lt;/p><p class="ql-block"> 北張紙有一簾操一張的，也有一簾操兩張的。按照紙的寫仿、記賬、封茶、包點心、裱糊、祭祀、衛(wèi)生紙等不同用途，紙張大小分為尺五、尺四、尺三五、尺二五、大簾紙、長簾紙、二簾紙等十幾種規(guī)格。</p><p class="ql-block"> 紙的質地也大有差異。用白穰造出的紙，筋綿、細白、有拉力，村民稱為白麻紙。安徽涇縣小嶺村產(chǎn)的宣紙，以青檀皮、沙田稻草為原料，檀皮為骨，稻草為肉。宣紙的紋理、均勻度雖優(yōu)于白麻紙，但拉力、柔韌度卻不如白麻紙。因此，有書畫家用白麻紙寫字作畫，曾贊嘆到：北張紙用作書畫，“吃墨不滑，筋綿耐揉?！毙埐豢涉敲酪?！</p><p class="ql-block"> 過去，北張紙近銷關中西路，遠至西北各地，西安西大街的幾家紙店都銷售過北張紙。唐代至清代，北張村曾為皇宮造紙，每年為皇宮進貢，稱為御紙。抗戰(zhàn)期間，“皖南事變”發(fā)生后，國民政府借機斷絕了延安的七十萬大洋軍晌，并實施了嚴密的經(jīng)濟封鎖，使延安的一切物資用度極為緊張。為了解決延安的用紙困難，西安“八辦”的共產(chǎn)黨員熊天楚，秘密來到北張村，與村民王鑒，在村里秘密組織人操大張紙（村民稱為老報紙），并設法沖破國民黨的層層封鎖，將紙運到延安，曾用于印刷《解放日報》、《陜甘寧邊區(qū)報》和邊幣。</p><p class="ql-block"> 北張村造紙，利潤相當可觀。據(jù)村中老人講，解放前，操一簾兩張規(guī)格的紙，一張是本，另一張便是利。當時，曾有一民謠說道：“南堰人編擔籠，把手戳爛；北堰人掛掛面，落個黑面；南張人種蔬菜，換個油鹽；北張人會造紙，能掙大錢?！北睆埓迤渌匀硕嘈针s，一是源于北張人的包容豁達；更重要的一條，就是北張人很早就會造紙，鄰村外地的失地農民生計無著，到此落戶依附造紙養(yǎng)家糊戶形成的。</p><p class="ql-block"> 解放前，北張村相當多的家庭，都靠造紙謀生。紙業(yè)興盛時，就會出現(xiàn)“戶戶有作坊，家家造紙忙?！钡木凹?。公社化以后，造紙也成為生產(chǎn)隊的主要副業(yè)，各生產(chǎn)隊都設有一名副業(yè)隊長，專抓造紙工作。改革開放分田到戶以后，農民掙錢門路增多，造紙這一行便逐漸被淘汰。目前，全村僅剩下兩三戶，繼續(xù)保留和傳承著這一悠久的文化工藝。</p><p class="ql-block"> 前些年，經(jīng)過有識之士的多方奔走呼吁，幾家媒體的相繼報道，1999年，“世界紙學會淵源研究會”在西安召開。會議認為：“世界紙根在中國，中國紙根在長安?！?002年，北張村造紙工張逢學，被文化部推薦，赴美國華盛頓，參加了“民族文化藝木節(jié)”的手工造紙表演。2008年，張逢學、馬松勝兩人被邀請，在北京奧運會祥云小屋，又表演了古造紙法技藝。2009年，北張村的手工“蔡倫紙”技藝，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保護項目。北張村就要被折遷了，但愿有著近二千年的手工造紙傳統(tǒng)文化，能夠得到很好的保護和傳承！</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 2019年9月13日書就于“農林1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