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合興街</b></h1><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文/春哥</h3><h3><br></h3><h3> 合興街位于縣城南白西大街與中大街之間,長百余米。據(jù)《南白鎮(zhèn)志》載:合興街開發(fā)建設(shè)于1985年,與中大街同一年建造,東接中大街,西連西大街。合興街這名兒是哪位高人取的我不知道,但名字實在是取得寓意深遠,飽含對“合作共贏、興旺發(fā)達”滿滿的期待。</h3><h3> 合興街是中國改革開放幾年后南白這個小縣城響應(yīng)國家搞活經(jīng)濟的一次大膽實踐。雖然政府沒有直言地告訴大眾這是一條商業(yè)街,但聰明的小商小販們還是從中嗅出了“合興”二字的深刻內(nèi)涵。街道建成之后,大小商販們紛紛入主合興街開店坐鋪擺攤設(shè)點做起了生意,有賣日用百貨的,有做衣服的,有賣家具的,有開餐館的……反正是林林總總,生活必需品一應(yīng)俱全,百米小街一時間商貿(mào)繁榮。</h3><h3> 有意思的是,政府在開發(fā)合興街的時候,在中段兩側(cè)的街面上各預(yù)留了一個4米左右寬的口子,北側(cè)預(yù)留處是一道近兩米高的鐵門把門里的神秘鎖在了里面,南側(cè)預(yù)留處則把口子里的煙火味一股腦地往外釋放出來。</h3><h3> 后來才知道,這種大膽的構(gòu)想為后來的用途留下了伏筆。不久,北側(cè)搬進來了一間學(xué)校,南側(cè)里面的小街小巷興起了菜市場。</h3><h3> 我是1986年來到南白的。那時候吃住在單位,加之又是單身漢的緣故,不為生活之事所擾,因此很少到合興街去閑逛。即使偶爾從合興街經(jīng)過也只是經(jīng)過而已。因此,在我印象中,雖然知道合興街的存在,也知道合興街人多熱鬧,生意興隆。但這條小街在建成之后的幾年時間里,并沒有給我留下讓人記住點什么的印象。我曾經(jīng)在歲月的長河里努力去打撈過合興街,至今,我也沒有打撈出在這個時間段能讓我念念不忘的人和事。</h3><h3> 后來,因為家里每天的“進口貨”需要采購,合興街自然成為我每天必須要去的地方。就這樣,合興街以一種人間煙火集散地的吸引力每天吸納著縣城附近居民們的“朝拜?!焙吓d街就這樣不容商量地融入到我的一日三餐里,我對合興街的印象漸漸明晰起來。</h3> <h3><br></h3><h3> 每天早上,合興街菜市場都會迎來兩位個子不高的“大客戶,”其中,年輕男性客戶肚子滾圓,肥頭大耳,穿著講究,他的身后總是跟著一位背著背篼、穿著和長相都比較一般的女人。男人負責(zé)采購付款,女人負責(zé)把采購好的肉菜往背篼里裝。據(jù)商戶們講,他們是兩口子,在縣城的某處開了一家餐館,生意好得不得了。</h3><h3> 另一位背著背篼買蔥蒜苗和芫荽的50多歲老頭,也是菜販子們熱情招呼的對象,只要他一出現(xiàn)在菜市場,菜販們便會主動和他打招呼:</h3><h3> 老人家,您好早?。?lt;/h3><h3> 老人家,您今天要幾斤蒜苗幾斤蔥幾斤芫荽呀!</h3><h3> 這位菜市場商販們?nèi)艘娙藧鄣目蛻艟褪羌易『吓d街附近開粉館的某老頭。每天到他家粉館吃粉的人都要排隊,從老頭每天到合興街菜市買蔥蒜苗和芫荽用背篼裝便可想象出他家的生意是如何的好。難怪,菜販們看見某老頭時會滿臉堆笑,兩眼放光。</h3><h3> 菜市口,有一位剮黃鱔賣的中年男人,他的攤子前面總是圍著幾個穿金戴銀,燙著大波浪的婦女,婦女們在剮黃鱔賣的男人面前,嘰嘰喳喳指指點點,男人在確定某個婦女挑選好的黃鱔后,飛快地從塑料桶里揪出一根蠕動成S型的黃鱔,把黃鱔頭往木板上的釘子尖一摁,只聽“呲”的一聲響,手起刀落,黃鱔便被他開膛破肚了,接著就是“嚓嚓嚓”的幾刀,黃鱔被男人切成了一寸左右的段裝進了塑料袋,然后,男人油膩膩的手握住秤砣線,在滿是星星點點的木秤桿上夸張一滑,一聲:“姐姐,半斤,旺翹翹的!”</h3> <h3><br></h3><h3> 女人接過男人手里的黃鱔,喜滋滋地付了錢,又喜滋滋地用戴有金戒指的手拂了拂遮住臉的大波浪,接著又是一陣喜滋滋的表情離開了。這時,剮黃鱔賣的男人會沖著離開的婦女大聲地提醒一句:“姐姐,炒的時候加點黃酒和豆瓣醬,我家店里有賣!”<br></h3><h3> 往往這時,女人就會向后轉(zhuǎn),又是喜滋滋地來到男人家的副食店前……</h3><h3> 姐姐回來了,男人笑嘻嘻的扭頭向店里面的老婆喊一聲:小會,姐姐要買黃酒豆瓣醬!聲音之甜,男人和燙大波浪的姐姐彼此都心花怒放。</h3><h3> 菜市的三岔路口,有一個面無表情用石碓擂煳辣椒面賣的男人,他賣的煳辣椒面3塊5一斤,很多人都嫌價格貴,因此,他的煳辣椒面攤前很少有人問津。他的老婆不管男人的生意好不好,每天照樣在攤位后面支起一口大鐵鍋,大鐵鍋里的紅辣椒在女人鍋鏟不停的翻動下跳著舞。女人一會兒往鍋里放點兒菜籽油,一會兒往鍋里撒一把芝麻,忙得不亦樂乎。鐵皮爐子里柴火一直都在“噼噼啪啪,”女人的眼里一直都在流淚。</h3><h3> 被鐵門緊鎖在里面的是一間職業(yè)學(xué)校,無論上課還是下課,大鐵門始終關(guān)得嚴嚴實實。在這里,朗朗書聲和人間煙火就像棋盤上的楚河漢界,被一道鐵門劃分得涇渭分明。只有到了上學(xué)或放學(xué)的時間,學(xué)校的大鐵門才會打開,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校門口的烤洋芋攤主們才會把表情調(diào)整到滿面春風(fēng)。這個時間段,合興街是屬于上下學(xué)的孩子們的,從街的這頭到街的那頭,全都是學(xué)生娃們輕松流動的身影。</h3><h3> 離大鐵門不遠,有一個賣鮮牛奶的男人,男人說話聲如洪鐘,腰板挺直,長得精精神神。據(jù)街坊講,男人之前在一個鎮(zhèn)上公干,因為犯了錯誤被單位開了。男人為了生存,離開鎮(zhèn)上,在合興街租門面賣鮮牛奶,他賣的牛奶幾塊錢一大盒,只要座機一響,男人就會騎上一輛破舊的永久牌自行車把牛奶送到客戶家里。</h3><h3> 后來,這個賣鮮牛奶的男人離開了合興街。有的說,這個男人官復(fù)原職了,有的又說,這個男人去外面做大生意了。</h3><h3> 合興街的上坡處,有一家沒有店名的理發(fā)店,理發(fā)的是一位滿臉都是青春痘的姑娘,因為青春痘的原因,她的美麗被打了折扣。姑娘蓄著齊耳短發(fā),經(jīng)常穿一套黑色的西裝。她的生意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冷清,反正我去她店里理發(fā)的時候隨到隨理,不用排隊。后來,姑娘找到男朋友結(jié)婚了,她的理發(fā)店就此關(guān)了門。再后來,我曾經(jīng)在南白街上碰到過她一次,她臉上的青春痘居然沒有了,出落得讓人看了一眼再想看第二眼的漂亮女人。</h3> <h3><br></h3><h3> 在合興街的中段,有好幾家賣家具的門店,有一年,我曾經(jīng)在這里的一家家具店花400元買了一套5座的棕色真皮沙發(fā)(老板當(dāng)時拍著胸脯告訴我,沙發(fā)是真皮的)。運到家里沒多久,一位朋友到家里玩,靠在沙發(fā)上抽煙,不小心把我的“真皮沙發(fā)”燒了一個大窟窿。當(dāng)時,朋友沒有告訴我他干的這樁“缺德事,”待朋友離開,我在整理沙發(fā)巾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朋友用沙發(fā)巾掩蓋了他的“罪證?!泵杏杏鄿氐拇罂吡奶壑翗O。我開始認真觀察研究起“真皮沙發(fā)”的質(zhì)量來。在確定沙發(fā)屬于假冒真皮后,我氣呼呼跑到合興街找賣沙發(fā)的老板理論。老板還是底氣十足的拍著胸脯告訴我:他家的沙發(fā)是真皮的,說著,拿起一支燃燒著的香煙就往他的手背上燙,馬上,老板的手背上就起了一個泡。老板氣勢洶洶的盯住我吼:這手是不是真皮的?!我無言以對,忍氣吞聲灰溜溜回家了。</h3><h3> 隨著時間的推移,職校和菜市場相繼搬離了合興街,以往熱鬧繁榮的合興街一下子冷清孤獨起來。后來,一家房地產(chǎn)商相中了這塊承載縣城居民30多年煙火的風(fēng)水寶地,把合興街的另一側(cè)拆了,建起了高樓大廈。</h3><h3> 現(xiàn)在的合興街,只剩下半邊街了,往日的生機與繁榮已經(jīng)被人們裝進了時間的記憶里。合興街老了,老了的合興街已經(jīng)完成了她承載了30多年人間煙火的使命。</h3><h3> 隨著城市化進程的推進,合興街必將退出歷史的舞臺。不久,合興街將在人們的視線中消失。消失在人們視線中的合興街,將會鳳凰涅槃般再次得到重生,一個更大的“合作共贏,興旺發(fā)達”的商業(yè)經(jīng)濟圈已經(jīng)在合興街地盤上初步形成。只是,縣城的居民們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忘不了合興街。</h3> <h3><br></h3><h3>作者簡介:</h3><h3> 春哥,遵義市播州區(qū)人,一個游走在縣城南白的農(nóng)民。</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