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xì)時候,樓下有一戶人家,跟我家走得比較近。我娘和這家女主人平日里無話不談;而我,跟她兒子關(guān)系很好,屬于從細(xì)玩到大那種。這家的男主人,一位70多歲的退休教師,單瘦、駝背,看起來總是笑瞇瞇的臉上,架著一付酒瓶子底厚的黑框眼鏡,我們喊他蔣嗲。蔣嗲有兩大愛好:抽煙、寫字。<br> <br>我娘說,蔣老館抽煙抽得厲害,滿屋子煙味,加上他一天到晚咳嗽,周會計老早就跟他分房睡。對于蔣嗲的另一個愛好,我娘倒是挺佩服,說他有個好習(xí)慣,每天爬起來要寫一個小時的毛筆字,雷打不動。此話不假,我親眼所見蔣嗲的房間里寫過字的廢紙,堆起一人多高。<br> <br>現(xiàn)在想起來,那時候的蔣嗲,既不是書法家,也非書協(xié)會員,甚至家里連一幅裝裱過的字也沒有,他只是喜歡寫字。<br> <br>近幾年,美國挖掘出一位保姆攝影師——薇薇安,攝影界認(rèn)為她可與弗蘭克、李斯特這樣的當(dāng)代攝影名家媲美,有攝影界凡高之稱。<br> <br>薇薇安自幼父母雙亡,無親無故,做了一世的保姆,唯一的愛好就是拍照,用她那臺祿萊雙反相機(jī),拍孩子,拍自己,拍街上行行色色的人。。。誰也不清楚她是干什么的,也未見她發(fā)表過作品,直到她死后,一個收廢品的,在她生前住過的小閣樓里,找到幾十口皮箱,里面全是沒沖洗過的底片,多達(dá)上萬張。<br> <br>我原以為我玩攝影,還算是一個比較純粹的人,跟上面兩位一比較,相形見拙。<br> <br>我又看過一輯關(guān)于全日本天婦羅做得最好的一位老人的采訪,記者問他:你覺得你這一生,炸了60年的天婦羅(小魚小蝦)枯燥不?老人回答:17歲當(dāng)學(xué)徒,跟著師傅學(xué)炸天婦羅,心里只想著一件事,就是如何把它做得更好。。。只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一轉(zhuǎn)眼,炸了60年的天婦羅。<br> <br>有人拿老人的事例來說日本人的工匠精神,這個自然沒錯,但我想借這個來說明一個道理:喜歡一件事,就專心致志玩,心無旁鶩去玩,別一會這個,一會那個,總想著走捷徑,想著現(xiàn)實世界名利關(guān)系。<br> <br>喜歡玩,自有玩的樂趣,玩得越好,越喜歡。<br> <br>之所以發(fā)出這樣的感慨,是見過身邊太多的攝影朋友,一會這,一會那,像趕場子一樣,去那些熱門攝影景點(diǎn),跟風(fēng)、擺拍。。。攝影愛好變?yōu)橄M(fèi)攝影。<br> <br>不光是攝影的浮躁,是整個圈子的浮躁,一本書看不完,一部電影看不完,甚至一篇長點(diǎn)的文章都看不完,一天到晚策粟殼,天天酒肉照、藍(lán)天白云照。。。我混這樣圈子有么子用呢?我交這樣的朋友有么子意思呢?<br> <br>攝影是一場生活的偶遇,是個體內(nèi)心世界在現(xiàn)實某個角落的情感投射,換句話說,你看到了它,你看到了一張照片,是那張照片在等你,是相遇,是緣份,可遇不可求。<br> <br>朱自清筆下的荷塘月色,是婷婷的舞女,是凡阿玲獨(dú)奏的名曲,是籠著輕紗的夢。。。這是他與景的相遇。我在想,朱老先生如果會攝影,他大概不會折幾朵荷花擺放在靜物臺上,用聚光燈烤著拍;也大概不會搞一個黑背景布,點(diǎn)幾個煙餅,并用水壺灑上“露水”去拍。更不會說“藝術(shù)高于生活”之類的話。<br> <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