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憶母親</p><p>今天是母親節(jié)，許多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發(fā)送祝福，但對于已經(jīng)六六大順的自己，卻只能緬懷了。</p><p>老人家走了兩年了，但好像從未走遠，一生的相伴，怎可能因為時間的推移就忘懷呢？</p><p>話雖這樣講，可細細想來，母親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自己卻從未認真想過，也許就是因為太親而忽略了母親在心中的真正模樣多少有些愧疚，那可是十月懷胎帶你到這個世上，含辛茹苦把你養(yǎng)大的娘親啊。</p><p>再過幾天自己的女兒也要做母親了，生命的奇妙世代的傳承，讓生活充滿了希望。因此，在母親節(jié)的今天，忽然有一種重新回望自己的娘親的沖動…</p><p>作為五十年代生人，太小的記憶早已模糊，自然災害是趕上了，雖然是住在部隊大院，任然看到周圍的人吃樹葉野菜（雖然現(xiàn)在野菜是富人家的奢侈品，那時可是因為沒有糧食用來充饑的）和雜糧，缺油少鹽整的各個臉色蠟黃身體浮腫，回想起來甚是可憐。</p><p>做為一個八口之家只有父親一人的薪水，盡管和普通人家相比已是富裕人家了，但在當時還要照顧姥姥姥爺以及接濟父親老家一支親友，也是生活時時捉襟見肘，好在母親善于持家，且一直防范未然，在從南京去往山西軍事學院之時就把積蓄都換成米面，讓我們躲過了饑荒。</p><p>說母親是生活的超級能手一點也不為過，那時幾乎所有生活物質(zhì)都緊缺，什么都要靠票，吃魚肉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部隊大院比起地方還是有些優(yōu)勢，從東北松花江弄來大馬哈魚，母親排長隊買回來幾十幾重的大魚，經(jīng)過各種處理加工做成了魚肉松[呲牙]，儲存起來，每次喝粥放一點保證了一家的基本營養(yǎng)，這也是我第一次吃魚肉松，對于我們當時小小年紀那是莫大地享受和滿足。</p><p>黃羊肉（部隊到內(nèi)蒙打的）也是那時的美食，不要說普通人家，軍事院校的學員（都是部隊干部，不乏高級干部）一樣吃不飽，我們家成了許多學員偶爾解饞的地方，有一次周末父親接幾個學員在家里吃了一頓羊雜湯掛面，竟被記了一輩子，幾十年后在北京提起那碗掛面，依然津津樂道，感恩不盡。</p><p>大概是61還是62年記不太清了，全家搬到北京，母親除了照顧我們兄弟姐妹，還種些菜養(yǎng)些雞鴨，用以改善生活，那時我們還小，許多事情不懂，就想讓鴨子多下幾個蛋，自己偷偷給鴨子喂了很多豆子，第二天一大早到窩里摸蛋，結(jié)果摸到了僵硬鴨子，事后才知道鴨子被生生撐死了，自己當時很怕，可母親并沒有責怪。</p><p>母親如果只是勤勞那是多數(shù)母親的本性使然，關(guān)鍵是母親還心靈手巧樣樣女工都十分拿手，做衣服納鞋底，什么都難不住。自我記事起，我們?nèi)业囊路际悄赣H親手縫制，文革時期都興穿軍裝，雖然父親本是軍人，可一家身邊六個子女（另外還有一個大姐比較早離開家獨立生活）哪里有那么多軍裝可穿，母親就自己買來白布和染料，自己染布給我們小的做綠軍裝，可是再怎么染還是和真軍裝有色差，那時不懂事不愿穿，也是傷了母親的心，后來想想一直愧疚的很。</p><p>要說做鞋子那可沒得說，把舊布用自己熬的漿糊漿布白天黑夜的納鞋底再縫制鞋面，解決全家的穿鞋問題，印象中除了軍用球鞋我在22歲之前沒有買過鞋子，都是母親一針一線縫制的。</p><p>66年文化大革命像潮水一樣沖擊著那個年代的每一個人，我們也不曾幸免，父親被打成叛徒特務(wù)走資派，被強行監(jiān)管 ，全家的重擔一下子完全落到母親一個人身上，狂熱和迷茫是那個時代的產(chǎn)物，像我們這種家庭被裹夾著向前走，不知道未來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畢竟那時自己也就十一二歲，也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可母親承受的苦難自己也是事后若干年才慢慢懂得。</p><p>當時在北京的駐地被4768部隊接管，幾經(jīng)周折我們又回到了山西大同軍事學院，可這時今非昔比，父親被關(guān)押，母親獨自帶著我們幾個小的生活（大哥大姐插隊支邊了），那時我雖然知道父親挨整，可任然還不明事理，未曾給母親分憂卻過于皮玩，在一次玩耍中大腿粉碎性骨折在醫(yī)院一住就是半年，害的母親一邊擔心父親，一邊照顧弟妹，還要天天往醫(yī)院跑看護我這個不喑世故的傻小子，即使這樣那時我從未在母親臉上看到一絲的不安和愁苦，用女性特有的堅忍撐起來一個風雨飄搖的家，其實誰都不知道將來會發(fā)生什么，只是隱隱聽說過要把我們通通趕回老家…</p><p>70年前后我們?nèi)谊懤m(xù)發(fā)配到湖北襄陽五七干校勞動鍛煉，一干就是幾年，政治上的打壓，身心上的磨難，那幾年自己才慢慢開始懂些事，也知道心疼父母了，雖然自我記事起母親就一直是在全職操持家務(wù)，我也是在懂些事之后才知道母親也是四五年（日本投降）就參軍打仗的老革命了。解放后五十年代為了照顧我們兄弟姐妹，結(jié)束了軍人生涯。母親的愛和無私給予，我們作為子女受用無窮。</p><p>后來想想，母親之所以在經(jīng)歷那么多磨難仍能平靜面對，張弛有度，這和她老人家的經(jīng)歷也是分不開的，畢竟人家也是當過老干部的[呲牙]。</p><p>70年代后期落實政策母親隨父親再次回到北京，并一直在北京生活，而父親因為性情太過耿直，落實政策并不順利，多年的壓抑和勞累使其郁郁成疾，原本行伍出身的壯漢，身體日漸衰弱，最致命的是神志大不如前，經(jīng)常無端發(fā)脾氣，把氣都撒在家里，這給母親也帶來很大的困擾，那時我們都不知道那就是如今盡人皆知的腦部退化（老年癡呆），那幾年母親過得并不開心，96年的一天，父親突然離世，從此也徹底改變了母親的生活軌跡，母親到底是經(jīng)過風浪的人，在沉寂悲傷一段時間后慢慢走了出來，這要多多感謝我的兄弟姐妹，她們多在北京，用各種方法開解老人家，給予母親更多的關(guān)懷，尤其小妹長年找人給母親按摩，二姐只要有機會就帶老人家外出旅游，母親酷愛旅游，晚年走遍了祖國許多名山大川，多年后當身體不再允許遠行時就常常拿出照片看看，總說這輩子值了，不遺憾。我弟是個不太多說話的，只是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拿東西，當然還有大姐、大哥就不一一表述了，老人家從來不會主動要求什么，但對于家里兄弟姐妹的孝敬老人家來者不拒，欣然笑納，也是十分的受用，這也是老人家活的明白的地方。</p><p>母親是睿智的，在中國，家庭中似乎都會遇到婆媳關(guān)系問題，可在母親這里似乎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不干涉晚輩的生活，不挑剔媳婦的毛病。幾個兒媳和我們兄弟姐妹一樣都把老人家當做老佛爺供著哄著，有時候讓我們傻傻的分不清楚，在她老人家眼里誰是女兒誰是媳婦，活得通透也不過如此了。</p><p>平時母親從來不主動要求誰回來看望自己，盡管心里念著，老人家永遠不愿給子女增添負擔?？芍灰慊厝?，心中的喜悅寫滿臉上，兒女再大，哪怕已經(jīng)做了爺爺奶奶，在母親眼里，你永遠都是她心心掛念的孩子。</p><p>老人家隨著年齡的增大，多年積累的病痛慢慢都冒了出來，老人家有了自己的安排，在人生臨近終點的時候，平靜的選擇了離開的時間和方式——自主斷食在家往生，這一決定在我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降臨，當小妹電告讓我速回時，如同五雷轟頂。，當我飛回北京看到母親已是絕食一周了，看到母親的那一刻悲從心起，只是母親去意已決，幾經(jīng)勸阻全不為所動，老人家說，該經(jīng)歷的都經(jīng)歷了，該享受的都享受了，知足了，沒有遺憾。并說不去醫(yī)院不搶救，在家走。不要看老人家平時嘻嘻哈哈，對人溫和禮讓，可是真一決定的事，斷然不會更改。絕食16天后，母親安然離世，期間讓人不解的是，老人家自從決定停食往生之日起，性情更加平和，面色紅潤，晚上睡覺也比過去踏實。這或許就是通透順達了吧。母親一生都在為子女著想即使走到生命的終點。</p><p>2018年6月9號老人家在所有子女的陪伴下平靜離世。從那一天起，對我們兄弟姐妹來說，家的概念被改寫，母親成了永遠的思念…</p><p>我的母親和大多數(shù)母親一樣，慈善隱忍包容，吃苦難勞，所有中國傳統(tǒng)女性的美德集于一身。我的母親和大多數(shù)母親不一樣，因為她是我的生身娘親，我的唯一！生活還要繼續(xù)，您在天上俯瞰，我在地上仰望，夜已深，天空掛著月亮??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