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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仍是少年

三兒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次離別，就是一輩子！”行哥第一次唱出這句時，他吃完香鍋面剛回到宿舍樓。</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彼時，宿舍內(nèi)一片狼藉：壞掉的充電寶、喝光的飲料瓶、折腰的雨傘蓋、印有紅章的證書、未拆封的面膜包裝，不被重視的節(jié)操……這些常年混跡在日子中的物件統(tǒng)統(tǒng)躺在冰涼的瓷地板上，等待某個勤勞的家伙打掃出去。其他舍友早早的就搬離了宿舍，倒不是嫌棄這些垃圾，而是等到了畢業(yè)季的盛夏，他們很聰明，假裝狠心地帶著包裹和情懷離去，留下三位舍友收拾掉大學(xué)兩年積攢出的雜物和感情，這是件極難的差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是宿舍的懶蟲，是享樂主義者（Hedonists）。我蓋著不裝棉絮的被罩看手機里的MV，是胡夏的《鳳凰花開的路口》，我有點兒討厭這首歌，便打算關(guān)掉手機去水房洗漱。我起身，小心翼翼地跨過腳下的垃圾，五個大包裹被我整整齊齊碼在空鋪上，擠占了曾經(jīng)擺放游戲電腦的地方。</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是舍友最早搬出去的時候留下的空鋪，舍友曾打趣道要將空鋪改成我們天天開黑的“網(wǎng)吧”，結(jié)果空有一腔熱血，電腦扣在上面卻成了擺設(shè)，電腦旁邊的感冒藥、口罩袋和數(shù)據(jù)線都收進了抽屜，如今又變成了空鋪，轉(zhuǎn)身望去，每個舍友床位都變成了空鋪，很是凄涼。</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次離別，就是一輩子！”行哥第二次唱出這句時，他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和情緒。</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在超哥的文具箱里找到了自己的團員證，上面的映像有15歲的模樣，正痞里痞氣地盯著22歲的行哥，這讓我想起《好久不見》中的俗詞：“我多么想和你見一面”。我看著訝異的行哥，調(diào)侃他那時就是一副混成社會的氣質(zhì)。行哥忙收藏好這份生活中偶遇的小確幸，燃了支煙坐我床沿使勁地抽，努力把舊時光燃成灰燼，不愿帶去奔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行哥很可憐，想要把一切帶走又帶不走一切，便講足夠承載回憶的東西都交予了我，一盒面膜、一件外套、一串佛珠和一心掛念，我全部收下，并同意讓出我的床鋪供他享受，他便可以對眼前的瑣事充耳不聞，把雜活推給我，讓我收繳屋內(nèi)的垃圾和寶藏。</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為了不辜負舍友的“恩惠”，我從床上爬起，將睡意趕走，又特地將陽臺和隔壁陽臺“搜掠”一番，得到一箱舊鞋和毛巾，隨后舍友送了我一套玩偶睡衣，都被我放進那五個大包裹中霸占起來，我感激我的懷舊風(fēng)格，讓我懂得在恰當?shù)臅r候搜些舊物什，流年就這樣被我完善地藏匿起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次離別，就是一輩子！”行哥第三次唱出這句時，他倚靠在我身邊講過去的故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記得大一剛來時是下午，溫度高達35°，我來到新生宿舍，只有劍哥在鋪床單，見我拖著行李進來就操著滿嘴的滄州話跟我說話，我講著標準的普通話回復(fù)他，兩人一唱一和真是有趣極了，哈哈。”我的記憶隨著他的闡述飄到過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一剛來時，誰都不熟悉彼此的秉性，便寒暄起老家特色和零食，難免急臉也被勸阻著去乖乖去聽課，那時舍友們都害怕被記處分，都抱著教科書和筆記本匆匆而去，不敢曠掉一節(jié)自習(xí)和講壇，宿舍組團扎堆到前排才能聽清解題思路，為了掙學(xué)分去網(wǎng)吧垃圾桶里撿未熄的煙頭，害怕且摸索著成人的道路，以求更加上進。</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說實話，我不愛講話，與舍友相處幾乎費盡了心思。沒想到不經(jīng)意間，各自都看透彼此，這著實讓人驚喜。我很期冀剛進大學(xué)時的驚喜，面對陌生的環(huán)境共同做到處事不驚，那段歷程是財富，買得到未來恬靜卻買不來往昔崢嶸，我呀，還是適合用寫作來坦露心聲。</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次離別，就是一輩子！”行哥第四次唱出這句時，他背起行李箱佯裝要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脫掉半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行哥，我曉得他們對我的裸體不感興趣，他們不會為此挽留和駐足欣賞，就像一只即將渴死的海豹擱淺進人類的娛樂沙灘，沒人會做出計劃外的行動，一昧傷感是各自前移的唯一施舍。</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隔壁宿舍趁這個間隙和我共同清掃了門外的垃圾，我拖著碩大的垃圾桶，感覺有愧于“享樂主義者”的名號。行哥怕是真的懶才得了感冒，他收拾行李時動作僵硬，收拾完也不知道做些輕活幫我分擔(dān)下負擔(dān)，只是不斷抽煙和重復(fù)一句蠢話，樂此不疲。</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超哥也戴起了遮陽帽，就在我以為他們要離開時，學(xué)校突然有了活計，行哥便留在了宿舍等待，等待他的真話應(yīng)驗和不情愿。這期間，我跟行哥說我要寫一篇推文，欠宿舍的，推文題目叫“歸來仍是少年”，行哥在吱悠悠的風(fēng)扇下親口說道：“我們已經(jīng)成年，不再是少年了?！蔽液芟肟?，我很想告訴他超哥播放的那首《鳳凰花開的路口》有人認真地記旋律，我很想說出再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結(jié)果是我兜轉(zhuǎn)在水房和床鋪間，慵懶著直嚷嚷讓行哥他們快走，還故意躲閃他們漸起漣漪的眼光，活脫動漫中無愛的假反派。對不起，我不是討厭煽情，而是習(xí)慣了無聲的告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次離別,就……”行哥第五次唱出說這句話時一度哽咽，他走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行哥和超哥背起行囊出門后沒有回頭看一眼，我沒忍住，站在朝他倆遠去的方向眺望，直到他倆的影子消失在宿舍樓的拐角處。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遠處的景致：天朗氣清，云團四散在穹底不敢靠近午陽，午陽便仗著高傲氣盛努力展示自己，破舊宿舍樓不能庇護的地方便匿了陰影，舍友就盯著烈日的炙烤邁出宿舍，邁出少年的坎路。</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回頭望去，整個房間內(nèi)空蕩得很，我沒有心思玩游戲，又去了趟水房沖臉?；貋頃r看向宿舍，好像和往常一樣，但又有什么不再引人注目，我再沒了睡意，唱起《鳳凰花開的路口》，嗓音一出，沙啞無比，我傻笑了一頓通，拿出手機欣慰地把那篇推文補全。</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呵，我終究被行哥傳染了感冒，桌上的感冒盒里依舊存放著打火機，新買的礦泉水依舊喝了半瓶，陽臺的晾衣架依舊掛著曬干的衣裳，可折疊板凳依舊凌亂地擺在床底，不漏電的插口依舊沒有拔掉，卑微的愛情依舊只有鵬哥獨樂，宿管阿姨依舊不通情理，而我依舊坐在226宿舍……門鎖會在明天準時鎖上每個人的不安分，我無處可去，享受著眼下無比珍貴的時間。</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些人歸來仍是少年，所以我慶幸自己一直都是享樂主義者。</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享樂主義者能安撫自己，這就是信任時間的好處。時間會不斷地刷新陪在你身邊的人，那些離開的人只是到站了就下車了，即使你們再不舍得也沒有辦法，我不能說一直陪在你們身邊，可只要你們需要我，我一定會在。</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假如某一天我身邊的人突然問我，你怎么那么會交際？我會回答他：“我曾經(jīng)在宿舍里遇到過一群人，他們教會了我與待人處世的技巧和道理，才不至于我在社會中感到惶恐。我欠他們一篇推文和一聲謝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謝謝你們陪我的那段時光，謝謝你們~</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