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前言</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隨著我國生產(chǎn)力的飛速發(fā)展，“轆轤”這個被中國傳統(tǒng)農(nóng)耕社會用了上千年，勞動人民的“冷智慧”，退出了歷史舞臺?，F(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很有歷史感的老物件，也只有在博物館、旅游民俗村、文學(xué)作品、影視劇中才能見到。我特么相信在如今現(xiàn)代電氣自動化時代長大的孩子們，不認(rèn)識這“老東西”，甚者這倆字都不知念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轆轤早已經(jīng)化作我那遙遠(yuǎn)的農(nóng)村童年，隨風(fēng)逝去。時而在夢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兒時記憶像被粗壯的井繩，纏繞著，越纏越多，一圈二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一直纏繞到現(xiàn)代大城市的家中，全天候冷熱均勻伺候的自來水管。但還是總感覺兒時的井水那么甜，那么的溫，即使三九冬天也還冒著裊裊的熱氣。</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記得有一天我放學(xué)早，大陽還老高，到廚房甕里找水喝，發(fā)現(xiàn)甕里水不多，趁著大人們在生產(chǎn)隊(duì)出工還沒有回來，萌生給爹娘一個驚喜。悄悄地拿起扁擔(dān)和空杓，出門了。</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擺桶</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時光穿越回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在河北冀南平原上，一個懵懂農(nóng)村少年在鄰家水井邊專心致志地學(xué)打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第一步要過擺桶關(guān)，擺桶絕對是個技術(shù)活兒。我記事時已經(jīng)開始使用熟鐵皮桶了，輕便結(jié)實(shí)，耐用，很少見木桶了，但我們方言還是叫“杓”，老人們有時叫鐵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空桶下水時，接觸水面后是漂浮的，上面還拉綴著豎直的丼繩。新手不管怎么折騰，反正空桶就是不聽話，就是不倒下喝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雖然小時候經(jīng)常到鄰家玩，但這第一次單純目的到鄰家打水，空桶就和我杠上了，盡管用盡混身解數(shù)，怎么也擺不滿，搞得滿頭大汗，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直弄到后來挑水的大人，只見人家輕松自信地示范給我，輕輕一抖，就灌滿了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自那次以后，爹娘也發(fā)現(xiàn)我長大了，默許或有意識安排我，學(xué)打水了?！肮反笞砸В舜笞郧伞蹦锔吲d地說，俺家小子大人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打水是咱農(nóng)村人必備生存技能，村里沒有誰家大人專意教孩子學(xué)，都是邊干邊學(xué)，在干得過程中不管誰家大人碰到了，指點(diǎn)一二。其實(shí)也沒有什么理論，只要在實(shí)踐中反復(fù)體會，就能自學(xué)成才，熟練掌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學(xué)擺桶過程中最怕灌了少半桶的情況發(fā)生，如果發(fā)生了，不管“造詣多神，技術(shù)多高”都會失去作用，這時最好的辦法就是用轆轤搖上來，倒給另一桶，接著再把空桶系下去，從頭再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當(dāng)桶下落到水面后，接著再多卸幾圈井繩，留出余量，站在井邊，半弓步，右腿前左腿后，彎下腰，低下頭，探著脖子，左手在上，緊握井繩收在懷里，右手在下，控制住井繩?？粗诙炊吹木?，本能地會把重心向后壓低，因?yàn)樾睦砩蠒X得越低越安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一先把空桶提起來離開水面。二再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左右搖晃一下井繩，使其形成一股向下傳遞的波動，以便能量最終傳到系在井繩底端的空桶上，讓其擺動起來。三要根據(jù)經(jīng)驗(yàn)，預(yù)估感覺空桶擺到恰到好處的姿態(tài)時，迅速把桶自由落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掌握好的話，這時桶口剛好斜面朝下，落水后井下會傳來悅耳的“咕咚”一聲，聽起來象幸福滿足的飽嗝，空桶一下子喝飽裝滿。如果聽到“pia”的一聲，那是桶底著水；也有極少情況聽到“pou”的悶聲，這是底朝上把空氣封到空桶里面出不來的聲響。反正這都得重來。</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脫繩</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有時擺得次數(shù)多了，桶沒有灌滿，倒是把井繩擺脫了，可氣是脫繩后可又偏偏灌滿了，鐵皮桶沉入水底，沒有辦法，只有空繩搖上來，再綁上鐵鉤，垂下去，即使在大白天由于井深，也看不清井底什么情況，也只能好一陣的提著井鉤，瞎人摸象地亂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首先用井鉤探試著找到鐵桶，定好位，然后再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一次一次地，圍繞著鐵桶上下左右，反復(fù)鉤掛，次數(shù)多了，桶的姿態(tài)輪廓與“站位”，也會通過手感，感知出來。只要有足夠耐心，水桶無論漂浮還是沉底，鉤上桶提柄是早晚的事。我想這也許就是人類具有的高于其他動物最大的智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所以綁繩也很關(guān)鍵，但比擺桶簡單好學(xué)的多，因?yàn)楫吘故窃诘孛嫔峡吹靡娒弥闆r下操作的，看樣學(xué)樣，實(shí)踐幾次，也很快就搞定學(xué)會。</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搖轆</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桶灌滿后，如果用手往上提一提，由于浮力的作用，會感覺非常輕，但又好像比空桶手感好很多，能感覺出，滿桶的浮力作用和井水的粘滯！這時往上搖轆轤卷繩也非常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我一般都要借勢狠狠地?fù)u幾下，讓滿桶有個向上出水的慣性，只聽到嘩地一下，像蛟龍出水，輕松地往上竄一大段距離，感覺都干脆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那時年齡小，當(dāng)然希望竄得越高越好，接著聽到水滴落回井的回音，漸漸變得清脆。外溢的井水順著桶璧往下滑瀝著連串的水滴，水桶會眼見著一下又一下地艱難地接近地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令我更深記憶的是：由于當(dāng)時人矮力氣小，打上滿桶的水，轆轤不能一下子搖整圈，只能半圈半圈的來，雖然老祖宗發(fā)明的轆轤是杠桿原理的省力，但對那時十一二歲面黃肌瘦“麻桿”的我，一下子搖滿圈也真是不小的挑戰(zhà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當(dāng)滿桶竄出水面后，物理上會一下子失去浮力的托舉，立馬感覺到轆轤搖把兒吃上勁，轉(zhuǎn)速也會驟然慢下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這時我不大的雙手緊緊地握住粗大光滑的搖把兒的一半兒，兩個繃緊的手臂被迫彎曲著，與肩平齊，緊貼著脖頸，輔助腰部腿部，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勉強(qiáng)控制住搖把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向上抬舉、頂?shù)眠^程中是最費(fèi)力的時候，頂?shù)阶罡唿c(diǎn)后，可以用自己軀干支撐住，這才可輕緩口氣，稍作休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接著再推過頂點(diǎn)后，可立馬加之利用自重，沉拽下來。當(dāng)搖把兒在最低點(diǎn)時，這是半大小孩打水最危險的點(diǎn)，這時自重用完，腰腿的力量也用不上，只剩下臂力與搖把兒的橫切力對抗。這時決不可有半點(diǎn)輕心馬虎，生怕?lián)u把兒脫手彈回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打回來搖把兒會很是嚇人，后果不堪設(shè)想。我親眼見過大人失手后的情況：瘋狂滾動的轆轤在滿桶水的下墜拖拽下，會越轉(zhuǎn)越快，即使強(qiáng)壯的大勞力也奈何不得，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如果躲得慢絕對能把人拍暈，甚者卷到井里去。不管怎么著，人身安全還是第一位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這時來不得半點(diǎn)粗心大意，憋口氣，緩緩地把轆轤搖把兒拽到懷里。在這個關(guān)鍵節(jié)點(diǎn)，全身動員，使出吃奶的爆發(fā)力，來一個利索的翻腕動作，由回拽變成抬舉搖把兒，讓腰腿部也一起吃上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記得這個翻腕動作，一直到我十五歲以后，長有足夠臂力，才能漂亮自信輕松地完成。</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拽桶</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第一次打上滿桶，很是興奮，很有成就感，但也很是尷尬：把滿桶水拽離井眼，不傾斜不灑水，穩(wěn)穩(wěn)地落定井沿上，也是一個技術(shù)活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首先當(dāng)桶高于地面時，右手抓住搖把兒同時用腰部頂住，氣沉丹田，卯足勁用左手猛地把桶豎直向上提，然后再借力順勢把桶蕩到井坎，不高不低剛好能輕輕地摩擦著被托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切不可生拉平拽，導(dǎo)致桶斜灑半，溢出的水再嘩啦啦流回井里，白白浪費(fèi)掉自己勞動成果事小，水流把地面贓塵土帶回井里事大。如果熟練功夫操作好的話，滿桶的水可以做到滴水不灑，穩(wěn)穩(wěn)地完全托底停住，堅(jiān)決杜絕留空半邊懸停井沿，非常之危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一旦桶底觸地，桶的重量一下子就卸勁到零，所有緊繃的肌肉立刻就松弛下來。這時才敢大舒一口氣?；剡^神這注意到還有原先少半桶水，等著處理呢？倒掉可惜，再次系下去也還是重復(fù)失敗。主要是少半桶水墜著，井繩也擺不動，還費(fèi)力費(fèi)時。糾結(jié)完，也只能將現(xiàn)有兩桶的水勻一下，挑回去先。</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挑水</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第一次用扁擔(dān)，稚嫩的肩膀被壓得生疼，無論換左肩還是右肩，疼是絕對鉆心的，越疼走路也越不穩(wěn)，咬牙堅(jiān)持，硬弓著腰，兩手輔助努力地向上托舉著，彎縮著頭，哈著腰，脖頸使勁地向上挺著，那種難受的挑戰(zhàn)無以言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一路走來，搖搖晃晃，貼貼撞撞，桶中本來就不滿的水能晃出少半高的桶沿，濺灑一路，身后土皮街面能非常明顯畫出曲折的水印路線圖來，從鄰家井邊一路畫到我家廚房的水甕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那時沒有相機(jī)，可以想象那時擔(dān)水咬牙切齒的掙扎硬挺的扭曲模樣，相比下來，肯定不是大人擔(dān)水時那樣，滿滿的水不滴不露，穩(wěn)穩(wěn)的步伐，叼著煙卷，哼著小曲，一只手甩開，一副若無其事的瀟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百米的擔(dān)子，走走停停，直到把水倒在自家廚房的水甕里。我家的水甕沿上永遠(yuǎn)掛著一個使用多年，被水磨得明晃晃，碩大的老銅瓢。甕口用濕漉漉，沉甸甸的木蓋子牢牢地蓋著。。。</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憶想</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那時還在生產(chǎn)隊(duì)，溫飽還沒有解決，吃飯也沒有個油水，但吃得香，胃好像永遠(yuǎn)填不滿，一頓飯，很快就吃完分給自己的那份，很少有剩飯，簡直是，頓頓舔盤，刷鍋洗碗根本沒記得用什么洗潔精，這些化學(xué)合成的東西都是后來加后來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那時的農(nóng)村還是典型的傳統(tǒng)農(nóng)耕手工社會，雖然大家很多時候食物短缺不夠吃飽，但人們都特別崇尚能吃能喝有勁能干的高大強(qiáng)壯男人，誰家要是有個壯勞力特別給力自豪，自己小時候也時刻都夢想著狠吃狠喝，盡快長成一個力大無比的大男人、壯勞力，還是時不時地捏一捏，對著鏡子展示一下自己的肱二頭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時光荏苒，轆轤和我的童年一樣都成了遠(yuǎn)去的“老物件”，現(xiàn)在的孩子見不到，也不愛聽，但每逢我回老家看父母，早已離開村里老屋，住在城里有自來水的單元房內(nèi)近20年的俺家老太太，還會時而反復(fù)提起，與俺一起回憶那些有關(guān)轆轤“搖來搖去”的故事。。。</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