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憶 蓮</b></p><p class="ql-block"> 作者 廖曼西</p><p class="ql-block"> 深渡公社色木大隊(duì)知青</p><p class="ql-block"> 在烏魯木齊經(jīng)商的侄女丹思鄉(xiāng)心切，獨(dú)自攜子乘飛機(jī)從烏魯木齊抵長沙再乘火車回懷化，過兩天坐汽車返回她的出生地色木。</p><p class="ql-block"> 晚上在穿送給小朋友的玉佩時，回憶往事，幾度哽咽，潸然淚下，使我也夜不能寐，加之中元節(jié)將至，更是思緒萬千。</p><p class="ql-block"> 蓮，三歲喪母，上有一位兄長，下還有一位妹妹，姐妹倆靠父親撥工分由伯母帶大。</p><p class="ql-block"> 蓮稍大一點(diǎn)便承擔(dān)家務(wù)勞動，十幾歲就在隊(duì)里做工，散工還要去山上砍柴，然后把它賣到供銷社，換來的錢買女孩所用之物。</p><p class="ql-block"> 在那個年代，父兄不可能給予她什么溫暖，就如野生的小草靠著露水長大。</p><p class="ql-block">經(jīng)人介紹，嫁給了錢大哥的弟弟，我們成了妯娌。</p><p class="ql-block"> 我第一次見她時個頭不高，扎著兩根小辮，圓圓眼，有只眼皮上有點(diǎn)岔皮，怯生生的不善言談，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村姑。</p><p class="ql-block"> 后來去參加她住處一親戚的婚禮，當(dāng)時還沒嫁過來，一件小事使我感動，時值冬天，她怕我冷，睡覺時把我的雙腳摟在她懷里給我取暖。</p><p class="ql-block"> 這一舉動使我深感她善良和真誠，也使我下決心今后一定善待她。</p><p class="ql-block"> 嫁過來不久，我已回城在鄉(xiāng)信用社工作。</p><p class="ql-block"> 突然發(fā)現(xiàn)這位黃毛丫頭似乎變了，人長胖了，臉總是紅撲撲的，性格也大變，愛講話，愛留客，熱情大方。雖不擅長廚藝，可很是能干婆母的好幫手，殺雞鴨，尋菜擔(dān)水，打下手，個個夸她勤快。</p><p class="ql-block"> 她無論對誰都是一臉笑容，真誠不虛偽。</p><p class="ql-block"> 每逢趕場日，我都會千方百計買點(diǎn)肉回來，因?yàn)槲业娜齻€孩子都和他們在一起生活。</p><p class="ql-block"> 不論哪次回家，她都是滿心歡喜地接過袋子，大聲大氣地向婆婆報喜。</p><p class="ql-block"> 隨后就是洗臉?biāo)绞植璧绞郑路饋砹速F客般的驚喜。</p><p class="ql-block"> 也許是這個家庭對她的友愛，老公對她的疼愛，婆婆本是一個極品好人，更是給了她遲到的母愛，使她變得善言、開朗，有如一朵枯萎的蓮承受了陽光雨露，變成了盛開的蓮，綻放了她樸實(shí)的美麗。</p><p class="ql-block"> 一年后，在丹桂飄香的七月，蓮生下了女兒丹，雖然有了親生的孩子，但對于我的三個孩子仍視如己出。</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時條件不太好，她一邊掙工分，一邊照顧孩子，丹的父親在農(nóng)村里算是能人，樣樣事都會做。</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時錢大哥也承包了村里的打米廠、發(fā)電站。</p><p class="ql-block"> 我們的房子原在溪邊連續(xù)被大水沖爛后，當(dāng)時有位好心的鄉(xiāng)黨委書記特別批了一丘田，加上批給我知青的木材指標(biāo)，我們修建了新房。</p><p class="ql-block"> 屋前屋后栽了柑桔，等其它農(nóng)戶忙著栽樹時，我們的孩子已經(jīng)品嘗又甜又大的蜜桔了。那段時光真的很平靜，很幸福。</p><p class="ql-block"> 山鄉(xiāng)已吹來改革之風(fēng)，計劃生育的政策也日漸完善，明確規(guī)定三歲一個，頭胎是女孩的，可以生二胎。</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所以當(dāng)時在農(nóng)村第二胎是否是兒子就顯得尤為重要。丹兩歲多時友蓮懷上了，此時的她焦慮不安。</p><p class="ql-block"> 在農(nóng)村沒兒子就意味沒勞力，碰到不明道理的潑婦吵架時還會自恃有兒子罵人家是“絕代佬” ，這是誰也不能忍受的。</p><p class="ql-block"> 直到蓮隨人信迷信，講她是“正神”，暗指生兒子，才又眉開眼笑。</p><p class="ql-block"> 臨生產(chǎn)的頭一天到醫(yī)院檢查回來，順路還扛了一大捆柴回家，她的勞力在婦女當(dāng)中是一等一的。</p><p class="ql-block"> 幸福的日子永遠(yuǎn)定格在了一九八五年陰歷十月初十，我已調(diào)往安江工作，上午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傳來鄉(xiāng)話務(wù)員小李焦急的聲音，慌亂中只聽見講某某死了，當(dāng)時我還心存僥幸以為小孩沒了，那時生孩子沒住醫(yī)院的習(xí)慣，都是由村接生員在家里接生，結(jié)果是講大人走了，頓時覺得有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手腳冰涼。</p><p class="ql-block"> 我連忙擠上一輛開往洪江的班車往家里趕，十多里的山路，爬上亭子，幾乎人都虛脫了。</p><p class="ql-block"> 想起她的苦難童年，剛過了幾年的舒心日子，連聲告別都沒有就走了，悲從心來，一路走一路哭。</p><p class="ql-block"> 到家后，苦命的蓮已經(jīng)靜靜地躺在本是為婆婆準(zhǔn)備的棺木里，由于死于產(chǎn)后大出血，原來紅紅的臉已慘白不堪。</p><p class="ql-block"> 時年丹三歲，那位親娘都不曾見過的小丫頭，渾然不知外面的驚天變故，不哭也不鬧一個人睡在火箱里滴溜著眼睛，直到我回去才搞了點(diǎn)米湯水喂她。</p><p class="ql-block"> 蓮的娘家來了一幫人，對喪事的處理很滿意，全是按老父老母的規(guī)格，哀嘆蓮沒福氣。</p><p class="ql-block"> 發(fā)喪時，靈堂里親人的聲聲泣血，孩子們團(tuán)團(tuán)跪拜喊滿娘的痛哭讓人悲傷不已。</p><p class="ql-block"> 左鄰右舍平日對友蓮的印象都很好，為她的突然離世都深表惋惜。</p><p class="ql-block"> 事后我才知道，一直認(rèn)為必定生兒子的蓮聽到又是女孩，喜悅了幾個月的精神突然崩潰，長嘆了一口氣，緊接而來的是產(chǎn)后大出血，接生員措手不及，大家忙著扎架子抬往洪江搶救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蓮已駕鶴西去。</p><p class="ql-block"> 真是一個傻妹妹，若是她幼年能讀點(diǎn)書，就知道男女都一樣，若是計生政策早完善兩女戶的優(yōu)惠，若是農(nóng)合政策早日惠及農(nóng)村，這樣的遺憾就不會發(fā)生了。</p><p class="ql-block"> 三十五年過去了，大女兒丹在改革開放商海的風(fēng)浪之中展現(xiàn)了經(jīng)商的才能，如今有子有房有車，家庭幸福。</p><p class="ql-block"> 喝米湯的小丫頭在養(yǎng)父母精心的培育下，上了大學(xué)，得到一份好工作，并拿到了研究生的文憑，如今也結(jié)婚生女，為了她們，我也盡心盡力了。</p><p class="ql-block"> 安息吧！永遠(yuǎn)的弟媳，我心中的蓮！</p><p class="ql-block"> 陰陽相隔兩茫茫，思親悲痛淚漣漣。每每中元祭香魂，縷縷青煙化掛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