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2px;">原創(chuàng)·《知青工齡》第八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白云蒼狗,玉兔赤烏,星移斗轉(zhuǎn),日月交替輪回,時間像流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大半年的室內(nèi)教學(xué)和一年多的課外勞動,同學(xué)們預(yù)想著未來:有人想到了將來會和某一個男生或女生分在一個廠,一個車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志剛是多么愿望她——林珊和自己分在一起啊。他并沒有想到更遠(yuǎn)的將來,他只希望有林珊的幫助和鄰居間的照顧,也更想天天看到她的臉龐和身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同學(xué)們集結(jié)在東風(fēng)路的市委勞動局門口,打聽著分配的消息?;卮鹚麄兊氖牵耗銈冞@個半工半讀學(xué)校的同學(xué)一定會安排工作的。回去等一下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哪知道事與愿違,街上呼嘯而過,摁著尖厲的喇叭,上面坐滿了工人,學(xué)生的汽車,氣浪卷滾著脫落在大街上和散發(fā)出來的大字報,小字報,打倒這個,炮轟那個的標(biāo)語,使整個城市的任何一個角落都籠罩在渾濁的空氣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志剛也在一篇叫齊向東發(fā)表的《出生不由己,道路自己選擇》的文章范圍內(nèi)受到了池魚堂燕的打擊。就連平時在校做過的許多好事情都被說成是別有用心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慢慢的,街上出現(xiàn)了手持大刀,長矛,彈弓,頭戴藤帽的“敢死隊”。他們似乎都想戰(zhàn)死沙場,馬革裹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兩派對立的激烈惡化,在遠(yuǎn)郊的123廠出現(xiàn)了槍聲?!?.6”這個令人傷痛的日子。那一天竟有50幾人死于亂槍與手榴彈的爆炸聲中。隨著街上的汽車卸下了廂板,上面橫躺豎放地擺著緊咬住舌頭,沒有腿或手,或沒有上半身或沒有下半身的先殉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人們在游行,在示威,在聲討對方的殘暴。可誰也沒去聲討自己的靈魂受到了什么樣的以及誰給予的玷污和扭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再后來,拖著殘缺不全的死尸游街的現(xiàn)像屢見不鮮,層出不窮了。有的景像真叫人慘不忍睹,只有一群群綠頭蒼蠅在尸體上“嗡嗡”作響,飛來飛去,大量的蒼蠅緊緊趴在發(fā)出臭味的傷處品著人肉的味道后拉下一堆堆白色的幼蛆后又飛到另一處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這些先殉者中雙方的口號里都有“為保衛(wèi)毛主席的革命路線,誓將毛主席親自點燃的無產(chǎn)階級文化大革命烈火燃燒到底,完蛋就完蛋,今天上戰(zhàn)場,槍聲一響,老子就死在戰(zhàn)場上”的口號直沖在城市的上空。隨即到處出現(xiàn)了“四人幫”——四個禍國殃民的害蟲,發(fā)表了許許多多蠱惑人心的講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們挑動了武斗的升級,使多少無辜而又死死地抱著保衛(wèi)毛主席革命路線而背水一戰(zhàn)決心的人,冤死在同學(xué),朋友,親戚,爹娘的槍口之下。他們置倫理,置生死不顧。殘殺,格斗,陣亡。他們死后,有人稱他們是“烈士,功臣”。而他(她)們卻在一片老年人的悲嚎中送進(jìn)了“焚場”,有的則片尸難尋了。這些人跳進(jìn)了“文攻武衛(wèi)”的吃人坑里。他們中間有的人在平靜的時候還和殺死他們的人戀愛著,有的死者臉上或活著的人的臉上還留著對方熱戀時的吻跡,有的婦女肚子里還懷著丈夫播下的種子。可是,他們卻不明不白,懵懵懂懂地走在了世人的前面了,成了歷史的殉葬品。更令人生痛的是在兩所中學(xué)的“戰(zhàn)役”中,一個女頭目被一槍打掉了兩個乳頭,也許現(xiàn)在還活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還有一次,一個倚著圍墻射擊的人被突然爆炸的手雷炸垮了圍墻,將這個正待扣動扳機(jī)的人給壓死了。第二天,另一派去搜繳戰(zhàn)利品時,發(fā)現(xiàn)了這支槍,喜出望外,順著槍筒往懷里拖。突然“砰”的一聲響,對方已經(jīng)僵硬的手指頭仍然做著扣槍狀態(tài),恰好這一下,一個活生生的勝利者卻被早已魂歸九天的死人給打死了。真是,死人也要賺一條活的生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天,志剛為了躲避刀槍的誤傷,獨自背著背簍來到了一個設(shè)計院的圍墻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每次都是這樣。他不愿再聽到和看到母親將手腕伸進(jìn)綜合醫(yī)院的輸血窗里,讓抽血針管扎在血管里,將一滴一滴的鮮血放進(jìn)血液儲存袋里,然后換回30多元錢來供養(yǎng)孩子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只有他知道,綜合醫(yī)院的醫(yī)生再也不忍心抽走這個長期以賣血來供養(yǎng)子女的,已經(jīng)出售了幾十斤鮮血的婦女的血液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志剛更不敢去參加這使槍弄棒,朝生暮死的武斗行列,因為他是“黑五類狗崽子”,是“反革命分子”的兒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早已被一些人明里暗里地收拾過許多次了,所以就連紅外圍組織也沒參加過。(讀小學(xué)時差點沒戴上紅領(lǐng)巾,都是為了小學(xué)班集體的原因,才在讀完小學(xué)最后一期的時候,勉強(qiáng)光榮了一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只望能拾到些柴禾賣給膽小怕事不敢出門的小市民,換點錢來資助一家人艱難的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好安逸”!一根在武斗中打斷了的木棒丟棄在了前面,志剛跑過去正待彎下腰撿起“勇士們”丟掉的武斗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突然間,拉槍栓伴著:“不許動,干啥子的”?喝問聲。背簍順勢被暴徒們扯下來踩爛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大概是一個‘官’,認(rèn)出了志剛是附近某‘反革命分子’的兒子。他們?nèi)缗R大敵似地況且:“一個反革命的狗崽子到這里來,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先把他帶進(jìn)去‘觸及觸及’再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啊……!他發(fā)出了一聲拖長而絕望的呼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誰都知道,在那個兵荒馬亂,百口莫辯,草菅人命的年月里,人的生命就像一只螞蟻一樣,隨時都有被一蹴而亡的下場。難道他就不感到恐懼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這一點,只要是經(jīng)過那一段時期的人都會知道,也有讀者在為這個年紀(jì)剛掛16歲的孩子的生命在擔(dān)心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四個彪形大漢在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老者指揮下將他連拖帶打地架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問一下他,是來替誰搞啥子破壞活動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個鴟目虎吻的老者傳話給其中一個手持老式三八步槍的人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你是來搞什么破壞的,到這里來打探啥子消息,不說老子就打死你”!手持三八步槍的人怒吼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沒有參加過任何組織,我是一個流浪兒”。他絕望地叫著。不知誰重重地在他背上杵了一槍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把他帶到司令部去整”。暴徒中又有誰提議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轉(zhuǎn)過一排萬年青樹鑲邊的三合土路,又繞過了幾幢樓房,通過大約三十米左右的法國梧桐林蔭道,越往里走,更是重門擊柝,戒備森嚴(yán)。最后一道門口站著一個滿臉胡茬,頭戴鋼盔的守門人按了一下電鈕。陰森森的大鐵門“噠,噠,噠……”的自動移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老者說:“把他弄進(jìn)去好生審問,不說請楚就喝他的‘耳血酒’”——后來才知道就是把抓進(jìn)去的人的耳朵用匕首戳個洞,讓血滴在盛有燒酒的碗里大家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被暴徒們推搡進(jìn)去了,只見里面又閃開了一道小門,一股血腥味迎面撲來。小屋的正中央燒著一個用半節(jié)油桶制成的火爐,爐堂里呼呼抽著舔人皮肉的綠焰,預(yù)制板的樓槧上吊著用牛筋絞成的吊索,墻上掛著藤鞭,皮帶,皮鞭,彈簧鞭,用高板凳搭成的老虎凳等等。屋子當(dāng)中掛著一盞綠燈。使人感到陰森恐怖,毛骨悚然。電影《紅巖》中美蔣特務(wù)用來審訊和折磨先烈們的刑具在這里一應(yīng)俱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還沒等志剛看清楚的時候,幾個戴墨鏡的暴徒舉起了各種鞭子,雨點般的朝志剛頭上,身上猛烈地抽打起來,一聲聲,一陣陣的鞭子抽打聲加上暴徒們的咆哮聲,只聽見他的阿鼻叫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十分左右,隨著斷斷續(xù)續(xù)痛苦的嘶叫聲漸漸地微弱下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又過了一會兒,從里邊出來了一個人,強(qiáng)裝出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假惺惺地說:“老實說了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這時志剛沒有叫了,情不自禁地摸著滿是血包的頭和渾身浸著血珠的傷痕,傷心地訴說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只有這悲慘的,脫離派別的,令人揪心的生活敘述。大概也由于他的前因后果確實小小的觸動了他們。這群暴徒暢過了一番手癮后將志剛拖出去甩在了萬年青樹邊的草叢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許久,許久,昏迷的志剛睜開眼睛,慢慢地爬起來,支撐著,帶著慘不忍睹的遍體鱗傷,一步一跌地爬出了殘缺的圍墻,倒在了隔壁的西郊體育場的足球場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群群的蒼蠅,螞蟻紛紛向志剛身上的傷口上猛撲。難耐的饑餓,驚嚇,傷痛,他倒在那里,眼淚從眼角里慢慢地流了出來,浸濕了一團(tuán)帶有沙塵的小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睡”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夢見了他的弟弟在西郊體育場的每個角落里找著他。當(dāng)?shù)艿茉谧闱驁鲞呎业交柝实母绺鐣r,弟弟搖著他聲嘶力竭地呼喚著:“哥哥,哥哥”!這帶著向蒼天祈問,伴著向大地求救的呼喚,使志剛醒過來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這時,天已擦黑,睜眼一看,確實是弟弟找他來了,一種見著親人就更加傷心的情感,使他兩兄弟放聲地哭了起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這近乎絕望,凄慘的哭聲在這渺無人跡的西郊上空跌宕著,回旋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天,黑下來了。只有這血濃于水的兄弟倆被黑夜包裹在西郊體育場里,沒人去理他們,沒人去理他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0px;">2樓網(wǎng)友評論:荒唐的年代,總是不斷發(fā)生著難以置信的事情,而你無辜的親人們居然也難逃一劫,可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0px;">3樓網(wǎng)友評論:時代的犧牲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0px;">4樓網(wǎng)友評論:歷史的悲哀</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