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韶關(guān)大學的黃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文／梁時</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更深月色蒙，一枕夜清風。</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好夢人沉醉，相知卻未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韶關(guān)大學的黃昏與其它地方是一樣；韶關(guān)大學的黃昏與別的地方又不一樣，只因為韶關(guān)大學的黃昏里有她的倩影，而使韶關(guān)大學的黃昏變得更美麗醉人。</p><p class="ql-block"> 這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的事了，韶關(guān)大學的黃昏像一幅色彩斑瀾的油畫，描繪在我的記憶中的畫布里，至今色彩依舊生輝，鮮艷奪目，讓我心醉，使我用心去愛護，去欣賞，并常常把我?guī)肷仃P(guān)大學的黃昏夢里。</p><p class="ql-block"> 一九九三年夏天的某一日，在韶關(guān)大學中文系學習的我，下課后，隨一群來自幾個縣的同學一起走出教室大門，往宿舍里走去。談論聲，笑聲在走廊里流動，又慢慢地擴散在周圍。我想不到一群已為人師的學生，好像無知幼稚的學童，“天真爛漫”。久別了念書的歲月，重返學校做一個學生，大家都有說不完的話題，而且不管是男，還是女的，都有各自的期待和盼望。他們在學業(yè)上追求更高層次的知識；在生活上追求完美。他們舉止優(yōu)雅，談吐文儒，飛揚的青春神彩沒有一點作秀的成份。</p><p class="ql-block"> 一陣高跟鞋的聲音穿過人群，急速響亮地朝我逼近。我往聲音的地方看去，只見兩個中等身材，滿臉微笑的女同學，穿著得體的服裝，帶著幾分書倦的味兒來到我面前?！皝喥??！彼齻儺惪谕暤亟辛宋乙宦暋！皡翘m、傅英，走得那么急干嘛？”“追你唄！”“兩個人追我，說笑吧！”哈哈！一陣笑聲。我們一起走，一起談論教授講的文學課的角色，還有故事情節(jié)和過程，卻省略了內(nèi)容。沒有內(nèi)容，只有情節(jié)和過程，未免簡單膚淺蒼白吧！但也抹殺不了大學生的學識。因為凡是故事的開始，都是從平凡中拉開序幕。</p><p class="ql-block"> 是走得太快，還是走廊太短？我和兩個女孩已經(jīng)到了回各自宿舍的路口?！鞍莅?！飯?zhí)靡?。”傻瓜都會知道她們在約我，何況我不是傻瓜。我聽到她們說飯?zhí)靡?，突然感到肚子在鬧“饑荒”。也許剛才沒有感覺饑餓，是因古人說的一句話:“秀色可餐”吧！</p><p class="ql-block"> “拜拜！飯?zhí)靡??！币粫海襾淼斤執(zhí)瞄T口。吳蘭和傅英已經(jīng)坐在一張長方形的餐桌里，低聲笑著交談。突然，她們看見我走了進來，向我招手?！安挥谜惺至恕！蔽疫呎f邊走向餐桌與她們坐在一起。坐下故意問：“還沒開飯吧？”“明知故問?！彼齻冋f。我取笑她們沒有打鐘先進飯?zhí)?。你知道這句話在民間流傳的是什么意思嗎？也許任何成年的男女都明白，也許還有人不明白。但她們都明白，畢竟是韶關(guān)大學中文系的學生。她倆聽后，站了起來，舉起雪白纖細的玉手?！翱次覀z敢不敢打你？”“打吧！兩個人打我一輩子吧！”“亞奇，想不到你像潑皮無賴，油腔滑調(diào)?！备涤⑿χf。我真像潑皮無賴嗎？倒不如說我玩世不恭，沒正經(jīng)。我想到這里，吳蘭脫口而出：“沒點正經(jīng)。”“誰說我正經(jīng)？我念的書一本都不是和尚念的經(jīng)書。哪里來的正經(jīng)？”“好，好。小女子說不過你。”吳蘭說。我馬上接過話：“錯了，你們還沒長大嗎？小女子，知不知羞？”傅英問我：“不是小女子，是什么？”我故弄弦虛：“好吧！給你們矯正，不是小女子，而是小娘子。”吳蘭和傅英看了看，“亞奇！”“小娘子又錯了，你倆念什么中文系？叫相公或郎君?！蔽倚χ吐曊f?！拔铱茨阋粋€人時很正經(jīng)一樣，想不到你一點正經(jīng)都沒有?！眳翘m說。??！我心中咯噔一下，差點叫了出來。她們平時“偷看”我，有什么好看？我又不是高大英俊的小伙子？莫不是她倆喜歡上我？我對她倆說：“你們偷看我？”“不是偷看，是觀察，是關(guān)注。虧你是韶關(guān)大學中文系的“高才生”，用詞極其不當?！眳翘m在辯解。我告訴你：“我一個人時，不正經(jīng)也得正經(jīng)。但有女孩一起，誰還有正經(jīng)？只有歪經(jīng)了?！彼齻冃χ徽f。我從口袋里掏出香煙，點了一支，吸了一口，吐出煙圈玩弄著，煙圈很圓，一個接一個騰空而起，像潔白的銀環(huán)在她們的頭上晃蕩。</p><p class="ql-block"> 開飯了，我們一起去打飯。我問她們喜歡吃什么？“你請嗎？”“沒問題?！蔽乙藘蓚€菜，一小碟豬肉，一小碟辣椒，又和她們坐在一起享用晚餐。吳蘭看見我吃辣椒，取笑我?！肮植坏媚阕彀湍敲蠢保瓉硎浅岳苯返?。”我微笑不說。我用餐是很少說話的，已養(yǎng)成一種習慣。吃完飯，時間將到黃昏。她們站起來，拿著飯盒，對我說：“拜拜！多謝你陪我們共聚晚餐，共享快樂，待會兒見?！?lt;/p><p class="ql-block"> 宿舍里，我在看一本書，記得是臺灣女作家三毛的愛情小說?？上У氖侨驗榍閻郏雌屏藵L滾紅塵自殺了，死時年方三十多歲吧。三十多歲的女人，該是成熟而有風韻的女人，是令男人著迷的年齡；三十多歲的女人，就像多年藏在酒窖里的女兒紅，醇香醉人，令人品味無窮。但三毛只讓人品味她的作品，品味她的人生，而不讓人品味她本人。我正在思考，肖新、吳朋、曉華三個好友來找我，問我在想什么？我淡淡說：“看書，想書中的浪漫愛情?！薄叭ゲ蝗ス浣?？”吳朋問?！安幌肴ァ！?lt;/p><p class="ql-block"> 我沒有告訴他們我在等吳蘭和傅英。不過，傅英和吳蘭的到來，會讓他們明白。一會兒，我聽到一陣熟識的腳步聲，還有笑聲。肖新說：“??！原來等副班長吳蘭，傅英，你跟著干什么？”我看了一眼肖新。“你們?nèi)齻€在干什么？叫亞奇去哪？”吳蘭問他們?！皼]有，沒有。”曉華連說兩聲。吳朋說：“有也不是這個時候。好男不跟女爭，走吧，怪不得他，重色輕友?！薄八难?，你說什么？”“沒說什么？”吳朋摸了一下眼鏡，雙眼似笑非笑。肖新對著吳蘭、傅英說：“這個人我們開除了，你們領(lǐng)回去吧！”他們說完了，做了個鬼臉走了。</p><p class="ql-block"> 宿舍門口站著兩個穿著淡雅的連衣裙的女孩。吳蘭一身百折白色裙，傅英一襲細花淡紫裙，裙子的線條勾勒出她們的曲線，柔美不嫵媚，與上課時的穿著判若兩人。臉——是人面桃花帶笑，嘴——朱丹輕抹，眼睛秋水一般，秀發(fā)飄逸，盡顯女性的風韻。吳蘭問我：“一個人住嗎？”“是，我不太喜歡熱鬧，喜歡靜一點?！备涤⒄f：“出去走走吧！”因為飯后有約，我答應了她倆，而拒絕了三個好友的邀請。我走出宿舍門口，往日看見宿舍門前的幾棵紅楓，覺得是那么的平凡。但現(xiàn)在，覺得有點怪味兒?！叭ツ?？”我問她們?！暗綄W校后門的嶺崗看黃昏里的韶關(guān)城，看火車......”又是嶺崗，又是黃昏，難道她們不知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凄美嗎？。況且夏日里的黃昏，晚霞血染一樣。更令我心痛的就是嶺崗黃昏，因為每當看黃昏里的晚霞，我就想起我疼愛無比的一個女孩，名字就叫：霞。她們似乎看出我隱藏的憂傷。直覺，女人最敏銳的武器，它可以穿透男人的軀體，看見內(nèi)在的東西。女人的眼睛呢？是顯微鏡，微細看得一清二楚；女人的眼光，是X光，能透視男人身上有沒有汚點。我想遮掩，想躲避，但她倆的眼光的速度豈容我遮掩，豈容我躲避？我故作淡淡地說：“走吧！看黃昏里的韶關(guān)城，看黃昏里的韶關(guān)大學，看韶關(guān)火車站的火車去。”</p><p class="ql-block"> 我們一邊走，一邊談笑。“亞奇”吳蘭叫一聲我?！班?，什么事？”“我想問你，你有什么故事沒有？”吳蘭問。傅英看著我，渴望從我的表情里看有沒有故事?！拔矣惺裁垂适?？”“我看你有？”傅英審視完我的表情說。“在哪里？”“在你身上??！在你內(nèi)心的世界里??！”吳蘭邊走邊看著我說?！半y道你們沒有嗎？”“我們沒有?”她們齊回答?！膀_誰？女孩子的故事多著呢！”“真沒騙你?！备涤??！坝泄适碌脑挘覀儾粫夷懔??！眳翘m搓著手說?！罢椅覄?chuàng)造故事，編故事吧！”就這樣邊走邊聊，不知不覺來到了韶關(guān)大學的后門的嶺崗上。嶺崗很陡，陡坡下是鐵路，鐵路向遠處延伸，宛如一條黑色的巨蟒。她們選了一個位置坐下，我站在她倆身后，凝神看著韶關(guān)城。而她倆在輕聲地說著，時不時發(fā)出微弱的笑聲，笑聲里有蜜一樣的味道。我看了一會，走動了幾步。“想去哪？別去，坐到我們中間來吧！好讓你‘左擁右抱’?！眳翘m開玩笑對我說。并將緊挨的身體移動，騰出僅容一個人坐下的空位?！翱蕟?？我去買幾瓶菊花茶。你們慢慢欣賞黃昏里的韶關(guān)城吧！但別忘了身后的韶關(guān)大學的黃昏的景色啊！”她們默默地看著我，沒有言語，也許此時不需要言語。而任何言語都會變得空洞，變得蒼白無力。</p><p class="ql-block"> 我走下斜坡，到一個小賣部買回三瓶菊花茶，坐在她們中間?？墒牵瑓s發(fā)現(xiàn)少了一根吸管。我沒有告訴她們，讓她們喝，看她們喝。她們喝得很甜，但甜的來源并非是菊花，而是來源于一種愛。突然，她們發(fā)現(xiàn)我不喝。傅英問：“怎么不喝？”“我看你們喝，口都不渴了?！苯又终f：“記得三國曹操帶領(lǐng)軍隊行軍時，士兵們很渴。曹操靈機一動，揮鞭一指，，前面有一片梅林，梅樹上長著梅果。士兵聽了，渴解了，這是‘望梅止渴’的故事。我不渴呢？是望你們止渴?！薄爸v故事，掩飾?！眳翘m的心很細，發(fā)現(xiàn)我沒有吸管。將她用過的吸管暗暗遞給我，我生怕傅英看見，推都沒推就從吳蘭手中接過吸管。吳蘭用一雙深情的眼睛看了看我，暗示我什么？暗示我快喝嗎？我無法拒絕，更無法逃避。一根小小的吸管就把我變成“俘虜”；一根小小的吸管，就成了我的“指揮棒”；更成了刺傷我的一枚針。</p><p class="ql-block"> 韶關(guān)城的天空有點灰朦。西邊的上空呢？一輪紅日慢慢墜落，旁邊的云彩，色彩繽紛。我站起身來，她們問我是不是想回學校了？難得這樣美麗的黃昏，那是千載難逢的佳景。我怎會舍棄呢？我對她們說：“別動，我到另一個地方看。”我走到她們的面前，往韶關(guān)大學看，發(fā)覺美麗不僅僅在眼前，誰知道換了另一個角度，發(fā)現(xiàn)比落日更美的是她們在黃昏里的影子。</p><p class="ql-block">夜色漸漸濃了，晚霞也慢慢消失。一列長長的火車呼叫而來，把我的夢驚醒。我問她們：“火車裝了什么？”“不知道?！薄耙灰腋嬖V你們？”“好啊！”“裝了我的夢。”“是裝走還是裝來？”吳蘭問我。“裝走了惡夢，裝來了美夢。今晚我就送你們一個美夢甜夢香夢吧！”“謝謝！”</p><p class="ql-block"> 黃昏被璀璨的華燈替代，雖然華燈很美，但它的色彩比不上黃昏的色彩。黃昏的美，是自然的，是千變?nèi)f化的。忽然，在夜色中飄來了張學友的歌聲：夕陽醉了，落霞碎了......有點悲愴憂傷的感覺。此后，夕陽真的醉了，落霞真的碎了。</p><p class="ql-block"> 我完成學業(yè)后，回到山溝里的學校繼續(xù)我的教書育人的生涯。每當黃昏，我總愛看落日，但山溝里的黃昏與韶關(guān)大學里的黃昏不一樣，因為沒有她的倩影，只有看見夜歸的兩只鳥，張開翅膀趕著回巢呢！</p><p class="ql-block"> 2011、11、29修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