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火燒坪
一個江南高山小鄉(xiāng)，火燒坪很有知名度----很多人都知道火燒坪俏銷全國的高山蔬菜，知道火燒坪的冷庫，知道去火燒坪種菜販菜掙紅花花的大票子，知道火燒坪球白菜年輕女士常食可豐胸的傳說……。而我，一個土生土長的火燒坪人，在離開火燒坪后，記憶最深的，卻是火燒坪的月，火燒坪的夜。
火燒坪的夏天是短暫的，就像各地來到火燒坪的菜販，是匆忙的過客。火燒坪夏天的喧鬧從一大早就開始了。這時候，菜農(nóng)聯(lián)系著背菜運菜人，他們關(guān)注的是一車菜要幾個背菜人；背菜人較真的是菜農(nóng)菜老板到底有多大的車，要裝多少噸；菜販督促菜農(nóng)，他們所想的是昨天看好預(yù)定的蔬菜，今天最好是在中午一點鐘之前完全裝好。人員的多少，菜車的大小，時間的長短，都是生意，都要談的，而且還都有學(xué)問呢。接著是幾輛摩托車和一輛大卡車向離集鎮(zhèn)或遠或近的菜地開進，像一支小車隊。等到一支支的車隊陸續(xù)出發(fā)后，小鎮(zhèn)暫時安靜了許多，但鄉(xiāng)間的菜地都忙碌鬧騰起來了：田間小路上背菜人叫著號子；田中撿菜人說著渾話；車上裝菜的菜農(nóng)和菜販拉著關(guān)系；大卡車司機在駕駛室里打著瞌睡；菜農(nóng)家的大花狗，在主人家華麗的大平房外悠閑地曬著太陽。 哪怕菜販催促的緊，但可載二十噸的大卡車，很少有在中午一點鐘裝載完畢的。一大卡車的菜往往等到下午三四點鐘才裝完，有的甚至要裝載到天黑。大哥今天賣菜就遇到了這樣的情況，按平時一般的情況，這車菜是完全可以按菜販的要求中午一點鐘完工的。原因就是一直住大哥家背菜的人有事回家了，大哥只好臨時請人背菜。沒想到這班人不但不給力，還扯皮拉經(jīng)。遇到這樣的情況，菜販是不能發(fā)火催促的，催緊了背菜人就會要他增加工資了。大哥努力地和菜販進行著交流，大嫂從菜地回來從灶頭取下臘肉燒烤后洗刷起來，不一會兒，臘肉特殊的香味就從灶間飄到了外面。于是菜販笑了，背菜人的腳步比先前也勤快了許多。 一車菜雖然裝到了晚上，但這并影響大哥的好心情。因為這段時間蔬菜價格好，今天又要進帳一萬多元呢！從鎮(zhèn)上過好磅結(jié)完帳，月亮已經(jīng)高高地掛在了天空。大哥騎著摩托帶著大嫂，月光亮得完全可以不用開車燈。今天的月亮好亮啊，大哥說。今天只怕是七月十五吧，大嫂伏在大哥背上說。難怪這么好的月亮，原來今天是月半節(jié)啊，我們到街上去買點新鮮豬肉，回去過月半！大哥說。晚上哪有新鮮肉賣？大嫂說。要不我們就去買只雞？大哥說。大嫂就沒有說什么了，于是大哥又掉轉(zhuǎn)了車頭。 吃過晚飯，也算是過了月半節(jié)。月亮已經(jīng)偏西，一家人沒有睡意，都把椅子搬到外面，就著光亮的月色，享受著火燒坪高山夏夜的純天然空調(diào)，談著蔬菜行情，談著這家那家少則幾萬多則上十萬甚至幾十萬的收入，還談著自己遠在上海讀大學(xué)的女兒…… 忙碌而短暫的夏天過去，火燒坪的秋天已早早到來。八月十五這天的月亮是真圓真亮啊，借著月光可以看到山上火紅的楓葉。月光如晝，表嫂表哥毫無睡意，再過三天，就是八月十八，是他們女兒出嫁的好日子。液晶電視、電腦、全自動洗衣機等一些電器都已置辦齊全，在到底是給女兒買輛轎車還是把存折的事情上，兩個人意見有所不同。表嫂要買車，讓女兒開著帶著嫁妝到婆家去，那樣風光。表哥覺得帶個存折省事。表嫂說存折放在口袋里沒有一個人看得見，娘家一碗肉蒙在飯里吃了。女兒說，我什么都不要了，那邊什么都不缺。錢你們先留著吧，等我們想好投資的時候，再向你們要吧。表哥表嫂都不說話了，屋內(nèi)安靜了下來。其實女兒嫁的不遠，就在鄰村，那里也種植高山蔬菜。表哥站起身，拿紙巾為表嫂抹去已經(jīng)溢出眼眶的淚水。電視還開著，播著鳳凰傳奇的歌：我在遙望， 月亮之上，有多少夢想，在自由地飛翔…… 九月的某一天早晨，當你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漫山遍野都變白了。在海拔2000米的火燒坪，你千萬不要奇怪。雖然薄薄的，但這場突如其來的初雪告訴你，火燒坪漫長的冬天到來了。 幾場雪過后，小姨安靜了下來，不整天數(shù)落姨父了，在爐火旁一邊繡花鞋墊一邊看著熱播的電視劇。這樣的冬天注定是男人的季節(jié)。姨父便擦亮獵槍，充好手電，在月亮剛剛升起的時候，踏著積雪，鉆進了菜田邊的樹林。大約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便聽到樹林里有幾聲槍響。過一會兒，小姨就會打開大門，迎接她月夜里凱旋歸來的男人。 第二天，鄰居就會被請到小姨的家里，在溫暖的爐火上吃著香噴噴的野雞火鍋，喝著辣滋滋地自釀燒酒。天南地北地吹上一通后，男人們便相約下次去后山的巖里去獵野豬。女人們則傳看著各自的女繡，稱贊著別人的鞋墊，花艷，針密，從不說自己的好…… 經(jīng)過漫長冬天的蜇伏，火燒坪的春天終于姍姍來遲。 去年，三叔家發(fā)生了重大變故，三嬸在一次例行身體檢查中發(fā)現(xiàn)患上了癌。在市醫(yī)院治療了幾個月，病情得到了控制。經(jīng)過合作醫(yī)療報銷、購買的商業(yè)保險賠付再加上國家的大病救助，自己沒有拿出很多錢來治病。問題是開春后，要種蔬菜了。三嬸現(xiàn)在是不能下地的，兒子華中科技大學(xué)剛畢業(yè)，正在緊張地找工作，所以只剩下三叔一人下地了。月亮很好，三叔想把今年要種大白菜的營養(yǎng)缽打完。吃過晚飯，三叔拿起打缽器來到了田里，趁著月光，干了起來。不一會兒，三嬸收拾完碗筷，加了件棉衣，來到了田里。三叔對三嬸說，你快回去，不要到田里來。三嬸說，我衣服都加了，來跟你打個伴，說說話。這時，三叔腰間的手機響了，是兒子打來的。兒子先問母親的病情，再告訴三叔三嬸，他找到工作了，在東風汽車公司，大型國企。于是，月夜的田間，傳來老兩口的說笑聲……鄰居們聽了，都說三嬸根本就不像剛害了大病的人…… 圈圈輯后感錄:
淚別傳奇已經(jīng)年，新夢常見故人臉。
草屋華變大平房，公路勤修通菜園。
蘿卜白菜賣海外，親朋好友笑開顏。
高山夜月照溫馨，云中涼都寫新篇。
圖片部分來源黑名單、夢幻土家人、續(xù)寫生活…、星光燦爛、周姐等QQ好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