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圖：這天，顏華拿著課本和粉筆盒準(zhǔn)備為初小班的老工人去上課，正好與石琛相遇。</p> <p class="ql-block">琢玉史傳悠久，雕刻美器難求。崇高真善美和丑，仰慕峰奇景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術(shù)有專攻”。王石琛即已學(xué)習(xí)了琢玉，便有對行業(yè)的探求欲望。他在車間零星聽些古今玉工的故事，可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p><p class="ql-block">據(jù)傳：在秦始皇年間，就有為皇家琢玉的公孫壽和烈裔被稱作神玉工。</p><p class="ql-block">琢玉需要采玉，據(jù)司馬遷記載：“取玉艱難，越三江五湖。至昆侖山，千人往百人返，百人往十人至?！笨梢娮龀龅臓奚?。</p><p class="ql-block">宋末元初道士邱處機(jī)云游四方，學(xué)得一門琢玉技藝。他從遭災(zāi)受難的流浪兒中挑選聰明靈巧者授徒傳技；還有他不辭辛苦到新疆采玉運回北京的傳說。從此北京有了規(guī)?；a(chǎn)的玉器行，琢玉人便稱他為"邱祖" 。</p><p class="ql-block">明朝晚期出現(xiàn)了如陸子岡帶有名款的玉件，此風(fēng)從世俗流入皇宮大內(nèi)，玉工巧匠的身價也隨之提高，有些高手名流“與士大夫抗禮”。據(jù)說皇帝見了琢玉師也尊稱“先生”；還有玉工見皇帝駕到不下跪的傳聞。</p><p class="ql-block">清朝乾隆時期玉工姚宗仁，能識料畫樣，又能幫皇帝鑒別真?zhèn)喂庞?。乾隆很賞識他，在《御制玉杯記》中記述了他識別真?zhèn)蔚慕?jīng)過，說“夫圬者梓人雖賤役”“不妨為立傳”。</p><p class="ql-block">到近現(xiàn)代如潘秉桓等藝人們，都被老扳當(dāng)成了搖線樹。老板為控制他們，甚至讓其吸食鴉片，想方設(shè)法讓你常期為他賺錢賣力。</p><p class="ql-block">可見自古以來玉雕界的藝人名家便是權(quán)貴的寵兒，難怪琢玉廠這些手藝人都有鮮明的個性，原來這是從古至今傳下來的呀！</p><p class="ql-block">前一篇已對本廠名技人精作了簡約介紹，可見小廟神佛眾多，光輝閃耀；但石琛更注重與有文化素養(yǎng)者靠近。</p><p class="ql-block">二樓儀表軸承車間便有這樣的人物，他是群星中更為明亮的一顆，這人名叫張云海。</p><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初見張云海：</p><p class="ql-block">一頂白帽箍腦瓜，身穿一件白大褂；形體修長面清瘦，白框眼鏡鼻梁架。兩只星眼寒光閃，思維敏捷說奇話。</p><p class="ql-block">他常在市報上發(fā)表詩歌散文；又會作曲，又能拉琴；有時他把廠里的唯一相機(jī)挎在脖子上，瀟瀟灑灑自由來去。這些才藝足夠王石琛景仰崇拜了。</p><p class="ql-block">單看云海外形長像及文化技藝應(yīng)屬風(fēng)流才子類型；但他那云山霧海忽悠快論，比比劃劃的夸張噱頭，又似乎與石琛心中文人的斯文深沉相悖。</p><p class="ql-block">他口無遮攔，常在人群中雅的俗的妙語連珠。捧人時“我那朋友絕頂聰明，給個市長省長都不干?！薄吧砀咭幻装?，溜光水滑，除了屁眼沒疤拉。”貶辭他的對頭時“那雞巴小子，卸巴卸巴遠(yuǎn)不夠做個拼盤” “我見他兩眼直冒蘭火苗” “那騷老娘們，胖得像個地缸子，大號油氣罐?！毙稳菪馊耍骸澳峭醢藸僮?，拉泡屎也舍不得給狗吃，還留著給自己的苞米地施肥呢！”</p><p class="ql-block">他們車間有個工人叫常寶，說話嗓門高，走路橫著搖，不服任何管教。然而卻成了云海的隨從保鏢，口口聲聲“三哥三哥”的叫。</p><p class="ql-block">一次王石琛見云海在一幫女工中調(diào)笑：“俺在學(xué)校那會，有個音樂老師，能指揮上百人的大樂隊，耳朵特別靈，演奏時誰差個音符都能聽到。有個大提琴手早上炒豆吃多了，突然放個屁，我老師馬上把手一揮‘?！?！樂隊刷的一下鴉雀無聲。他指著那個放屁的大提琴手：你那多個‘都’！”逗得女工們笑得前仰后合。</p><p class="ql-block">他是高中畢業(yè)，來廠時曾是廠辦技校的老師，技校停辦便下了車間。不久，又從車間調(diào)到了行政股。</p><p class="ql-block">按上級指示，廠里又開辦了文化補習(xí)班，王石琛在三樓高中班補習(xí)。云海任初中班教師。因見云海在報上發(fā)表詩歌，石琛便把初中寫的詩詞抄了幾首，讓他點評。</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晨上課前，云海蹭蹭蹭快步跑上三樓，到門前招呼：“石琛，你出來一下。”他拿著詩稿，神彩飛楊打著手式：“我經(jīng)常參加市里文學(xué)研討會，和那些名人辯論……詩歌是什么？詩歌是旗幟，是號角，是情感的飛躍……”然后他匆匆評點：”你寫的詩我都批過了，你自己看吧?！闭f完又蹭蹭地跑下樓去。</p><p class="ql-block">看他的字很特別，隸書膀子向右斜。在《秋游》詩中他旁批“猶如牛刀殺雞……自然如秋草一樣枯黃了”在《贊雷峰》“洶涌大海，乘東風(fēng)，浪潮澎湃”“青松高挺，壽千秋，四季蔥蔥。”兩句上寫個“好”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教高小補習(xí)班的教員是顏華。她入廠后很受領(lǐng)導(dǎo)賞識，被調(diào)到辦公去幫忙；這次又為那些老工人上課。</p><p class="ql-block">有個學(xué)徒叫夏坡，敢明目張膽地追求顏華，找她遞情書從不避嫌。但他的劣跡不斷暴露，偷了錢還嫁禍他人，便被廠里開除了。</p><p class="ql-block">這天，顏華夾著課本、拿著粉筆盒準(zhǔn)備上課。石琛遇見她：</p><p class="ql-block">“你的進(jìn)步很快呀！上次我把畫像送你家去了，你不在家！”她現(xiàn)出甜甜的笑容：“我看了，挺好，謝謝你！前段時間我被借調(diào)抄寫材料去了！” “我也忙了兩個多月的人口普查，入廠也沒學(xué)到啥。不聊了，我要上課去了?！币蛴嘘惤鸷拖钠卤怀那败囍b，石琛便謹(jǐn)慎存心，未多停留，上樓去聽課了。</p><p class="ql-block">為高中補習(xí)班授課的叫于宏天，他也在技校當(dāng)過老師，技校停辦下了素活車間。他一副笑臉寵，為人隨和，嘞嘞能講，也能寫詩作曲演唱 。課后他與石琛私聊：</p><p class="ql-block">“別看咱琢玉廠不大，可是個藏龍臥虎之地，有人才……我算一個，你也算一個?！笔s很自卑：</p><p class="ql-block">“我不行！在學(xué)校時還可以，進(jìn)廠才知高人太多了。”</p><p class="ql-block">“你還別謙虛，我看好你?！?lt;/p><p class="ql-block">“我看翟運勝、張云海、邵野講話都很有個性，都有才。而我對自己感興趣的話題能說兩句，一般別人講話我插不上嘴?！?lt;/p><p class="ql-block">“這叫貴人話語遲，言必重。有些人那是偏才，有才無德。”石琛說：</p><p class="ql-block">“我覺得云海對我不錯，前個我搬來宿舍，他把倉庫里最好的床給我了。我很佩服他腦瓜靈，反映快?！?lt;/p><p class="ql-block">“人各有所長，各有所短，別看那個，你讓他畫畫試試！＂石琛想：這是文人相輕。只聽他接著說：</p><p class="ql-block">“過去咱廠有個供銷員，說話辦事滴水不漏。后來他把國家銀行的錢騙走了兩麻袋，公安部派人來追查。最后還不是進(jìn)了監(jiān)獄。他也有才，那是禍國殃民的才！”宏天能與石琛平等對話，讓石琛為之感動。</p><p class="ql-block">補習(xí)班只辦一個月，又來了新的中心工作，課便停了，老師們也各歸其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云海一刻也閑不著，點子頗多。國慶節(jié)剛過，他又心血來潮，對身邊人招呼：</p><p class="ql-block">“明天是星期天，咱到岈板石去。都說‘桂林山水甲天下’，那的山比桂林的還好！</p><p class="ql-block">誰想去快來報名?！崩杌浮Ⅰ氵_(dá)，常寶、于宏天，李仁和王石琛報了名。石琛想到柳之善和邵野曾念叼去岈板石，便和云海提：</p><p class="ql-block">“再通知柳之善和邵野一起去吧?！痹坪２荒蜔┝耍?lt;/p><p class="ql-block">“行了，夠了。那陰陽怪氣娘們似的，我看他不順眼！”然后發(fā)號施令：</p><p class="ql-block">“回去每人準(zhǔn)備一臺自行車，自備午餐飲水，照相的事我包了?！笔∮谑腔丶野呀惴虻墓嚱鑱怼?lt;/p><p class="ql-block">這岈板石地處錦城西北，距市內(nèi)三十華里。</p><p class="ql-block">正值深秋，白日高朗，清風(fēng)送爽。一行七人在云海號令下，忽拉拉騎車向北急馳而去。</p><p class="ql-block">云海挎著相機(jī)，一路吹吹侃侃。每到一條小河，一個溝坎他便招呼：</p><p class="ql-block">“下車，來，在這我給你們留個模樣！”大家推車圍過來，都想往前站。云海放下相機(jī)，用手比劃：“不行，不行！把鏡頭擠炸了！你們來個包子、剪子、錘！誰贏誰往前站。”</p><p class="ql-block">這些人象孩子一樣玩了一遍，以輸贏排位次。為照這張相，足足讓云海擺布了一個時辰。</p><p class="ql-block">到岈板石山腳下了，只見路邊深溝側(cè)畔有一棵參天老樹，樹冠仍如盛夏一樣遮天蔽日。</p><p class="ql-block">云海下車仰頭相看一番，嘴角露出狡黠的微笑。他手端相機(jī)指向樹尖：</p><p class="ql-block">“誰能爬上這棵樹，我先給誰照?！痹捯魟偮?，楞頭常寶高叫：“三哥，看我的！”這小子精力過剩，搶先一個箭步跨過溝去，用兩手抱樹，噌噌噌爬上了樹杈，黎桓緊跟其后。云海端著相機(jī)對常寶揮手高喊：</p><p class="ql-block">“你再往上爬一點，爬到上邊那根樹杈我就照啦！”</p><p class="ql-block">常寶剛伸手抓那樹杈，便捅到了大馬蜂窩，只聽他 “媽呀——”一聲，從樹杈直落三丈多的溝底，那團(tuán)黑乎乎的螞蜂“轟”的一聲隨他扎下，只聽常寶被螞蜂螫得哇哇嚎叫；第二個準(zhǔn)備爬樹的黎桓，也捂著腦袋，從樹下往路上爬，又把蜂群引到馬路上。</p><p class="ql-block">云?？创饲榫?，第一個撒腿就跑。其他人也跟著跑，邊跑邊把上衣脫下，掄起撲打。一直跑出一、二百米方停下來?；仡^一看，那個打破頭皮不哼一聲的楞常寶，在馬路上邊滾邊嚎。他平時說話嗓門高，此時慘叫聲也地動山搖。</p><p class="ql-block">再看黎桓兩手抱著腦袋“吭哧吭哧”地痛苦呻吟。這兩個傷員攪得人心慌亂，使游興大減，全無笑臉。</p><p class="ql-block">正當(dāng)此時，路坡下漸漸現(xiàn)出五六個身形。走近才見他們推著自行車，帶刀佩劍，挾槍握棒。為首的 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者，鶴發(fā)童顏，留著山羊胡須，戴著金絲眼鏡。有人認(rèn)識他，是西街一個老中醫(yī)；這是帶徒弟們上山練武健身來了。</p><p class="ql-block">老者看這些精神不振，垂頭喪氣的樣子，尤其看常寶那滿頭漲起的青包，鬼哭狼嚎，知道是挨馬蜂螫了。</p><p class="ql-block">“土馬蜂也會螫死人的，幸虧你們遇上我了?！?lt;/p><p class="ql-block">只見老者掏出隨身帶的針炙盒，抽出幾支銀針。將常寶、黎桓往患處扎了幾針，針完又?jǐn)D了擠，兩人頓覺輕松許多。</p><p class="ql-block">在眾人圍著兩個患者，付出關(guān)愛之時，卻見云海遠(yuǎn)遠(yuǎn)的獨立暖秋，端著相機(jī)愜意微笑，正選景搜索畫面呢！</p><p class="ql-block">當(dāng)常寶、黎桓稍顯平靜，云海的話匣子又打開了：“別一個個繃巴個臉，咱可是站著撒尿的爺們，能讓幾個小螞蜂把咱降住嗎！走，上山去。該玩得玩，該樂還得樂！”聽他的號令，大家才恢復(fù)上山走走看看的心情。</p><p class="ql-block">云海在行走間叨咕：“常寶這雞巴小子，純屬倆娘們倒立——二逼朝天的貨，好事都讓他攪和了。”石琛聽了暗笑不語。</p><p class="ql-block">岈板石山峰突兀，鬼斧神工，險峻奇絕；又有青松三曲九彎貼石而立，蒼勁蔥郁。 </p><p class="ql-block">到了山頂平臺，云海又高聲對大伙發(fā)話：“都帶啥好東西啦，該吃的吃啊……”大家的情緒還是沉悶無聲。</p><p class="ql-block">“來，我講個笑話……民國雙十節(jié)剛剛過去。單說民國有個山東省主席叫韓復(fù)榘，是個大老粗……</p><p class="ql-block">有一次他到學(xué)校去視察，看學(xué)生玩藍(lán)球，他生氣地罵校長‘我撥給你的教育經(jīng)費都哪去了？怎么十個人搶一個球，給他們一個人發(fā)一個！’當(dāng)看到打乒乓球的，又罵校長‘看你花錢買這玩藝，推來推去誰都不要！＂大家咧嘴樂了。他繼續(xù)侃：“有一次開會討論革命者都是左派，規(guī)定今后走路要靠左側(cè)通行。韓復(fù)榘‘啪’的一拍桌子 ‘媽的，都靠左側(cè)通行，那右邊留著長草哇！’更有意思的是：在紀(jì)念孫中山逝世的大會前，秘書給他寫的稿子是‘孫中山先生精神不死’。他講話偏不用稿，卻伸個脖子喊‘孫中山先生不死！’秘書拽他衣襟告訴他‘還有精神倆字’。他喊‘對啦，還有精神’哪！”這下把大家逗的，把飯粒子都嗆到鼻子里去了。</p><p class="ql-block">這則笑話石琛聽過多次，但沒他添枝加葉講得精采。</p><p class="ql-block">“來，我給你們照幾張……”他又大方起來，大家的情緒也活躍啦；</p><p class="ql-block">只見云海打開相機(jī)，偏在人往嘴里塞東西，臉形扭曲時照相；在回城途中，又吆五喝六，偏選在河溝里趟水的場面留影。誰都渴望留下自己的光輝形象，可他偏把一個個丑態(tài)攝入鏡頭。那常寶腦門上被螫起的大青包，封了猴的眼睛也留作了永久紀(jì)念。</p><p class="ql-block">跟著云海保準(zhǔn)不會閑情寂寞，他會把你調(diào)理得滴溜溜轉(zhuǎn)；真是個因事造語、作意好奇的怪才。其日后開放搞活，更如蛟龍行空，穿云吐霧啦。</p><p class="ql-block">正是：文賢莫執(zhí)迷，笑侃讓人愉。隱妥可篤信，靈活造事奇。</p> <p class="ql-block">圖：在眾人圍著兩個患者，付出關(guān)愛之時，卻見云海遠(yuǎn)遠(yuǎn)的獨立暖秋，端著相機(jī)愜意微笑，正選景收索畫面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