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font color="#b06fbb">風的味道</font></h1><br>◎<font color="#ff8a00">鍋底洼人</font><br><br><br><br><font color="#b06fbb"> 風吹過的那些地方，在風掠過時，我的記憶已經(jīng)不經(jīng)意地被它吹得模糊，但有些東西卻留了下來了，那就是它的風味。<br><br> 風是有味道的，有它特有的體味，很特別！<br><br> 風是流動的空氣，夾雜著各樣的氣體分子元素四處游蕩著，香的、臭的、酸的、腐的，不斷變換著，捉摸不定，無影無形，<br><br> 我說風是有味的你或許不信，但真的有。<br><br> 十歲左右的我，似乎就對這風的來臨開始關心，因為那時我好像就漸漸地聞出它的味道了。那是一個冬天，冬已深，尖銳的風好似在說話，一直在傾聽的我，從這尖細刻薄的話語中便聽到了落雪的聲音，這聲音中還伴著些冷冷腥濕的味道。這種味不是我所期待的，因為那一年在上小學的我因為父親成分的緣故而當不了紅小兵。崢嶸的歲月從此被一場大雪悄無聲息地覆蓋，村莊和田野也開始發(fā)白。<br><br> 但那種味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苦澀，我從小就不喜歡，那年的冬天，我更喜歡坐在屋子里的小爐子邊烤火取暖，好像不如此，寒戰(zhàn)便抖個不停。<br><br> 屋里光線暗淡，外面的雪卻刺眼。<br><br> 屋內(nèi)屋外有著一種不可思議，匪夷所思的明暗反差，這或許是我幼小心靈不能承受之重而引起的心理反應吧？許多年以后回憶起這一幕來，還會心有余悸地暗想為何會如此呢？因為我覺得我應該是喜歡雪的呀？怎么會聞到那種微微刺鼻的腥味了呢？并且這味道還覆蓋了烤熟的幾片山芋的香氣，這就太不可思議了。 <br><br> 記得那時候，我在這樣的一個雪天里，圍著小火爐，一邊烘烤著踏雪而濕了的棉鞋底，一邊烤著紅山芋片，坐在爐旁的木凳上，吃著香噴噴的山芋，聞著烤山芋的香味，雖然這味道中還夾雜著棉鞋中烤熱后散發(fā)出的異味，但在一陣風吹來時，門里不但飄進了些雪花片，還有那風的腥濕味也跟了進來，嚴重影響了我正想著的一些事情時想得正入神的情緒。<br><br> 這風的味兒我是不喜歡的，令我皺眉。<br><br> 但風卻不理會我的情緒變化，它依然故我，那味道于小爐中的柴禾啪啪地燃燒時仿佛變得更濃烈了，借著通紅爐火的氣勢，它便在屋子里肆無忌憚彌散開來，嚇得我手、臉、腿、腳都在烤火時還脊背后面都覺得有涼颼颼颶的寒意冒出。<br><br> 這種風是寒冷的，不但寒冷，氣味也不正，甚至令人討厭。我雖然看不見它從門口吹進來的影子，但我知道，它來到我的家，我心里是反感的，是不受歡迎的，甚至是帶著抗拒心理的。但我更知道，我無法抗拒，那種味吹來時，只能默默忍受，別無選擇，即使是糊好窗戶關上門，再掛上厚厚的棉門簾也無濟于事，那種味還是會無孔不入地隨著寒風從門縫里鉆了進來，甚至熟門熟路地從細微墻體的裂縫中鉆進，像對這門道兒再熟悉不過似的邪門。<br><br> 我不喜歡，真的！<br> <br> 而不喜歡是一回事，它來不來又是一回事，還有比這落雪時的風帶來的味更讓人揪心的事情也一道降臨到我們的生活，此刻，也唯有無可奈何地面對了。<br><br> 春天的風我是喜歡的，那味道我也喜歡。<br><br> 這時候，他鄉(xiāng)的味道我也許不知，但老家的風我是知道的，三四月的時候，楊柳抽芽飄絮的時候我就聞到了，那是一股極淡的青味兒，在鄉(xiāng)間隱隱地透出來。再后來，菜花的香便復蓋了早春的青蔥氣，到處便充盈了各種各樣的花香味，有海棠的，桃花的，梨花的，更多的是菜花的香味兒。<br><br> 這時候，我又升了一年級，人也長大了一歲。 <br><br> 所以那時我就覺得，風是有味道的，我能聞得到是從菜花的波浪濺射出來的，從小河流水蕩漾出來的，從樹葉兒搖曳出來的，從百合花笑盈出來的，再有便小鳥唱出來的，蜜蜂釀出來的，這些都是香甜的味道。<br><br> 就在年前，我坐在小爐邊時，似乎已經(jīng)預感到大雪過后這風的味道再來臨時或許會變，打掃完屋前、院子里的鞭炮碎屑后，掃得干干凈凈道路上，我站著時，便無意中聞到了春的氣息。我像在迎接貴客似的迎接它們的到來，把打掃得干干凈凈道路讓于它行走，讓它在莊子上轉上一圈，走出莊子時，把從田野里帶來的香味留下一些來，雖然味不濃，淡淡的，但在我也圍著莊子轉了一圈后發(fā)現(xiàn)，這個大雪后的春味兒還真的有些變了，雖然變得不大，但終究是變的。<br><br> 能變就好！<br><br> 但變卻又存在著更大的變數(shù)，在父親被再次叫去開了個學習會后，天卻又擱下個倒春寒來，那味道也隨之又變了，變得更加不可捉摸。<br><br> 風，從來就喜歡捉弄人，在這個季節(jié)里，那只倒春寒的冰手，又一次從頭到腳地在散發(fā)著難聞的氣聞中撫摸了父親一次。<br><br> 風是有味道的，不但于田野、花圃、河道、樹稍，也有風是從街道、窄巷中飄出，那些風含著煙火氣，有些渾濁，有些市儈，但也親切。這時我已經(jīng)小學畢業(yè)，已經(jīng)能夠感受到還有些風是從高樓大廈的頂端刮來的，且富有節(jié)奏感，是一種從上往下壓來的。<br><br> 說實話，這種風，這種味我也不喜歡。<br><br> 而飯館旁的風一定是有菜肴味道的，這種感覺，饑餓的人反應更強烈。而寺廟的風一定是有香火味的，信徒們正是被這味兒勾引而去。<br><br> 那時候，我更喜歡鄰家做事的喜慶味，糯酒味，還有鞭炮的硫磺味。這些味我是喜歡的，因為我總覺得它能穿透人的壓抑、彷惶、消沉之氣。這時，我便會走出屋子里的幽暗，看那鞭炮在空中殞逝，發(fā)出一閃的光，雖不閃耀，但鞭炮化身彩雪落下而漫天飛舞時，看著它們落下的那一刻，看到它們落在殘留雪跡的房頂、落于雪濕了的柴垛，落在我剛掃凈的院子，落在眼前的土路上時，我的心是興奮的，并且有點兒小小的欣喜。<br><br> 而另一種風帶來的味，卻是從書頁、報紙中而起，有點油墨味，聞著醇厚，但有時卻也愚腐。所以我才會有跳躍式讀書的壞習慣。<br><br> 自從我畢業(yè)后，再不像以往在校時讀書的模樣了，每逢看第一頁時，便會懷著莫名的恐懼而讀，像是先要站在自家的屋檐下觀望一陣外面風向似地謹慎，當目光鉆進字里行間中尋覓時，好像有意要避讓那些世間我知道的，或不知道的那些味兒似的謹小慎微，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寒冷凍過而后怕的緣故還是其它？總之，我的心里是有一種畏懼感存在著的，就好似那些字里隱藏著什么似的正用它的眼睛盯著我看，并呼吸出一種莫名其妙的味道來。<br><br> 最難聞的風味是從人口中呼嘯而出的，帶著一種驚心動魄、蠱惑人心的一節(jié)奏，扯著嗓子高喊，但聞著卻如腥風血雨，又如尸腐惡臭。這樣的風一來，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這樣的風味吹徹時，它是寒的，人心也是寒的，并且，這種寒是透入骨髓的令人顫栗、膽戰(zhàn)。<br><br> 在經(jīng)過許多個冬天雪味，春的倒寒之后，我才漸漸明白，人是躲不過這雪、這風、這味的，無論蜷縮哪里，就算是躲到另一個地方，那紛紛揚揚的雪，嗖嗖的風都會帶來各種風味而來，吹落在正經(jīng)歷一段歲月的我們身上，就像命中注定似的要像荒野中的那些樹一樣去接受它的洗禮，而我們能做的，也只能像樹一樣地敞開四肢，再無龜縮的理由。<br><br> 風是有味的，當它從四面八方擁圍而來時，就看用什么心情去品嘗了。當它的味道帶著寒意從身心中穿過，將體內(nèi)的那點僅存溫暖搜刮得一干二凈后，其實，在讓人渾身上下凍得只剩下寒冷感覺時，這時，只須一點點的春意，便會讓人倍感暖融。<br><br> 而這時，也只有這時，風的味道才是最好聞，最誘人的，因為這味道中，含有希望，含著期盼，含意著含苞欲放嫩芽在睡醒。<br><br> 這才是春的味道，這味道我喜歡！<br></font><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