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歲月深處的回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趙炳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是臘月二十九那天下午，天氣不錯。我驅(qū)車前往固原給母親修助聽器，突然就想去固原農(nóng)?？纯?。母親的聽力嚴重衰退，說著費勁，聽著吃力。到麗聲門店，很快就辦好了！隨后我就驅(qū)車前往我的母?！淘r(nóng)校的舊址。那里曾經(jīng)有過我和同學一起的三年時光。?依稀記得母校老址位于固原城南叫小馬莊的一個郊外小村莊，開了導航，七軌八彎，找了半天才到達目的地。大門進不去，看到校門旁的圍墻有一個不小的豁口，就翻了進去。說心里話，我傷感極了。這里已是物是人非，讓人唏噓不已。?歲月已改變了一切。舊日的足跡已無處可尋，有的只是無處安放的思緒萬千！</p> <p class="ql-block">時隔三十六年，當我再一次踏入這片似曾相識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時，眼前的一切是那樣的熟悉而又陌生，曾經(jīng)的那些懵懂而又模糊的記憶紛至沓來！?那個冬日的午后，陽光很溫暖，校園里一片空寂和寧靜。我一個人的造訪似乎打擾了她的寧靜！這種寧靜讓我有一種忐忑和不安！曾經(jīng)的那個讓我熟悉而美好的固原農(nóng)校還是她嗎？在荒草蔓延、古樹參天的校園小徑上穿越，仿佛在穿越三十六年隔著的一堵厚厚的歲月之墻，不管時間再怎么倒流，牧八七的那三年中專校園生活已無跡可尋。其實你不得不承認，這里早已變成了一座廢墟！如果說廢墟不是一個王朝終結(jié)的見證，那也是在廢墟中游走，腳下是尚未消融的殘雪，我能感受到腳下的野草和頭頂?shù)拇髽涓`竊私語的氣息，也許她們都在好奇地打量著、探尋著、注視著我這個不可思議的闖入者！其實你是認識我的啊！我曾在這里遇見了你！在這里，我們一群年輕人見證了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八十年代，但今天我在此的感受為什么讓我感到了一絲恐懼？?也許是太久遠了吧！三十六年，我們彼此都變得很陌生了。也許是我在造訪一個埋葬了我青春的墳墓吧！恐懼也許是來自于時光殺豬刀般的無情摧毀吧！她不單摧毀了我記憶里的那段美好，同時她還摧毀了一些無法再看見的洋溢著自信的臉龐！?我想，這恐懼可能來自于生命遠逝后的不可挽回吧？還是時光流逝對曾經(jīng)的熟悉的那個陌生？抑或是對她這三十六年空白的不可測度？?也許還有她的衰朽、破敗、雜亂、湮滅、流逝和無人問津吧？記得老家有一句話：老人說：老房子是有意識的，人住在里面有人氣就不會倒，要是人走了沒了人，它就歸于天地萬物了，而這里的雜亂無序卻又條條相通的校園小徑也是我自打離開家鄉(xiāng)后最感溫馨喜愛的“精神家園”！但如今，她就如一位百歲老人一樣滄桑，讓我不忍看“美人遲暮，英雄氣短”了！</p> <p class="ql-block">進入大門之后，靠手左就是收發(fā)室，一間簡陋的平房，門口小黑板上會寫上學生們的包裹信件的名字，窗口會豎起書信，那時沒有移動電話，跟家人朋友聯(lián)系都是書信，課間或者是午休時，大家就會三三兩兩去收發(fā)室看有沒有家人朋友的來信，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p><p class="ql-block">進入校園，荒草侵古道，看來是很久沒有人造訪了，這里分明已經(jīng)成了野草高樹的樂園。過膝的荒草雖然已經(jīng)干枯，但依然保持著倔強的姿勢。</p><p class="ql-block">進校門靠手右有一排磚房，當時是我們畜牧獸醫(yī)專業(yè)的獸醫(yī)門診，在那里經(jīng)常會看到高級講師陶定章老師的身影。他是一位非常敬業(yè)并且很有愛心的老師，畢業(yè)于長春軍獸醫(yī)大學，支寧來到西海固，最初是在海原南華山軍馬場工作，后調(diào)入固原農(nóng)校，創(chuàng)建畜牧獸醫(yī)專業(yè)，任主任。他會經(jīng)常來門診給附近的老鄉(xiāng)們牽過來的病畜看??！也常常帶我們到這里實習，給我們結(jié)合病例講解病理內(nèi)科外科治療案例，他是上海人，高個子，大背頭，講一口滬腔，眼窩深陷，目光深邃，皮膚黝黑，對醫(yī)術(shù)精益求精，深得學生們的愛戴。</p> <p class="ql-block">沿著原來的校園主路往前走，遂想起1984年考上中專的那個秋天。那也是我第一次出遠門，從西吉乘班車到固原紅星賓館停車場，在固原衛(wèi)生學校上學的表姐早已等候在那里，她拎起我的行李包領(lǐng)著我去找固原農(nóng)校接新生的一輛解放牌大卡車，看著我上了車才放心的離去。我們一起大約二十來人，向宋家巷子出發(fā)，記得通往學校的路還是煤屑路，車后塵土飛揚，但那時的心情有點忐忑但還是有點小激動。?剛?cè)雽W的那個冬天。我們的教室還在剛進入大門靠手左的一排平房那里，印象最深的是一個飄雪的午后，雪花飄飄灑灑，我們穿著厚厚的棉襖，浩浩蕩蕩的往教室走，校園的廣播里播放著歌唱家王潔實謝莉斯唱的《腳印》，“潔白的雪花飛滿天，白雪覆蓋著我的校園，漫步走在小路上，留下腳印一串串……”雖然那旋律是歡快的，但我還是有點落寞和惆悵。有時候也會放一些其它歌曲，比如鄭緒蘭唱的《太陽島上》。當然刻在我腦子里的還是女中音歌唱家關(guān)牧村的《小路》和《多情的土地》。?“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又長，一直通向迷霧的遠方，我要沿著這條細長的小路，跟著我的愛人上戰(zhàn)場……”?特別是《多情的土地》，隨著那大提琴低沉悠遠的旋律響起，至今哼起來，都會熱淚盈眶。?“我深深地愛著你，這片多情的土地，我踏過的路徑上，陣陣花香鳥語，我耕耘過的田野上，一層層金黃翠綠，我怎能離開這河汊山脊，這河汊山脊……”?她的歌聲是我們那一代人最深沉的感情，持久、動人。每每聽到這首歌，總是情不自禁，那激蕩的樂曲，那滿含深情的歌詞，就如傾訴自己的經(jīng)歷，為了那些美好但并不清晰的明天，我們在努力的學習，苦讀著歲月給予我們的那些日日夜夜。</p><p class="ql-block">后來，我們的教學樓加固施工完畢，我們搬進了當時看來很氣派的三層樓房，幸喜之情溢于言表！有一種鳥槍換大炮的感覺！</p> <p class="ql-block">來到那兩棟由原來的廢棄的工廠職工宿舍樓改造加固的學生住宿樓，樓周圍已被荒草淹沒，進出樓內(nèi)的門在我的印象中是寬大的，但現(xiàn)在呈現(xiàn)在我眼前的卻是那么窄小，門板已嚴重朽腐，斑駁蒼涼。我站在樓門前，和它合影，五味雜陳。整整三十六年了！一切都不是原來的樣子，但一切又都仿佛是原來的樣子！</p> <p class="ql-block">記得那是1984年秋天我入的學，我們牧八七四十一位同學，女生也就六七個吧！我和同學張旭斌、張積德、韓吉峰四個住在三樓靠東頭向西數(shù)第三間宿舍。剛?cè)雽W那會兒，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真可謂百廢俱興，人心思進的年代。港臺流行音樂如潮水般涌進來，西裝、電子表、蛤蟆鏡、喇叭牛仔褲、長頭發(fā)……一切都是那么新鮮而美好。年輕人的心中涌動著春天青草茂盛的荷爾蒙，同學們晚上就開始唱歌，雖然五音不全，但都興奮得睡不著覺，什么《我的中國心》《回娘家》《外婆的澎湖灣》《小妹咿呀小妹》《踏浪》……臺灣校園歌曲更是傳唱不衰，那時的歌舞晚會也很讓大家熱衷，白慧琴同學的《回娘家》讓大家認識了一位活潑自信的回族小伙子。他雖然是我們班的文體委員，但他愛睡懶覺，經(jīng)常不出早操，而招致班主任老師的批評。?最有意思的是，中午開飯時間，我們男生就會擠在三樓的宿舍窗口看樓下去禮堂打飯的女生，評頭論足，哪個班的誰最漂亮，哪個班的女生最丑，十四五歲的青春期男女，騷動不安的心開始躍躍欲試。有所謂的渣男們會一邊哼著“我這張舊船票能否登上你那張破船？”的小調(diào)，一邊悄悄地開始約會了！?每逢周末的日子，我們最惦記的事情就是進城去，給曾經(jīng)的那個初戀寄出斟酌再三寫下的信件。到南關(guān)郵局貼上8分錢的郵票，往返一封信，字字如寶，令人心動。?有人說：“從前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輩子只夠做一件事，一生只夠愛一個人?！贝_實，在那個剛剛解凍的年代，我們心中升騰起來的希望如野草一般瘋長，但時光依然是慢的。那個年代沒有手機，沒有電腦，青年男女不安分的青春騷動如何傳遞？長江不見魚雁書，為遣相思夢入秦”，“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父母子女之間難以割舍的親情如何訴說？“忽逢江上春歸燕，銜得云中尺素書。”除了筆墨書信，別無他選！這就是八十年代。</p> <p class="ql-block">我和朋友聊起那時的心情，朋友說，那時好傻??！一群懵懂的傻子，懷揣著簡單而美好的夢想，守候著屬于自己的美好愛情。朋友說，宋家巷子那條老街連著鋪滿煤屑的村路，都是我們這一群傻子青春的見證。?呵呵，傻子！記得畫家陳丹青說過：“年輕人那種本真我很少看見，反而在民工身上我能遇到，在受過教育的年輕人身上，我越來越覺得這是一種很匱乏的品質(zhì)?？墒窃谖覀兡贻p的那個時代，所有人都要比今天的人憨很多，也真得多！那時候要見到一張純真的臉是不難的，用現(xiàn)在的話來說就是一臉傻，不太會說假話?！蔽蚁?，陳先生說的“憨”和“傻”，就是我們那個年代的表情吧！現(xiàn)在想來，那時的我們真的很憨很傻，單純得如一頁白紙，跟當下的那些年輕的“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根本無法相比，單純，本來就是八十年代的底色。?想起那時的往事，仿佛就在昨天。?余華在《活著》中寫道：</p><p class="ql-block">曾經(jīng)以為老去是很遙遠的事，突然發(fā)現(xiàn)年輕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時光好不經(jīng)用，抬眼已是半生。</p> <p class="ql-block">一所學校，就如一個人的一生，她的經(jīng)歷，她的風霜，她的品質(zhì)，都如血脈一樣，流淌在她的歷史中，都鐫刻在她生命的履歷里。特別是她的風骨，她的氣魄，她的品性，是有傳承的。在漫長的歲月里，醞釀、積淀、定影、成像，會通過一茬茬莘莘學子，變成永不褪色的底片。?回顧固原農(nóng)校的歷史，感慨于她的變遷，那份攜帶著歷史厚重的色彩，會永遠定格在每個從那里走出來的學子的心里。在不經(jīng)意的瞬間，我會去度娘那里查詢一下她的履歷，之后會加深我對她的一份尊重與理解。?1958年8月固原農(nóng)校建校；1962年4月停辦，4年期間，開設(shè)有農(nóng)學、畜牧獸醫(yī)和農(nóng)田水利3個中專學歷專業(yè)，共招生200余名，教師大多數(shù)是從各單位臨時抽調(diào)的。1970年下半年，原固原行政公署決定固原地區(qū)農(nóng)業(yè)學校在原頭營鄉(xiāng)“5·7”干校復校，1971年開始招收農(nóng)學、畜牧獸醫(yī)和農(nóng)田水利3個中專學歷專業(yè)的學生，1983年8月又一次搬遷到地處原南郊鄉(xiāng)小馬莊的“692”廠，1984年9月增設(shè)了林學專業(yè)。2000年新校址開始動工興建，2002年11月遷入新校園，結(jié)束了農(nóng)校辦學史上無合格校舍的歷史。2002年固原市政府為整合職教資源將原固原市農(nóng)業(yè)學校、固原市技工學校和固原市職業(yè)高級中學合并組建為固原市民族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三校牌子繼續(xù)保留。2015年學院又增掛了固原民族師范學校的牌子，并將固原市技工學校升格為寧夏六盤山高級技工學校，2016年增掛了固原衛(wèi)生學校的牌子……</p> <p class="ql-block">這是一個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不斷發(fā)展不斷整合教育資源，不斷發(fā)展壯大的歷史。曾記得那位“清華永遠的校長”梅貽琦留下的一句名言：“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lt;/p><p class="ql-block">確實，大學之大，不在書多，更不在樓高。書再多，沒有看得懂的人，也是暴殄天物；樓再高，不是為師生服務，也是形同虛設(shè)。一所學校的靈魂，余以為還是那些自帶光芒的老師，他們才是一所學校的品質(zhì)和風格。?在固原農(nóng)校，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老師，除了原任校長任遠興、現(xiàn)任校長孫劍鋒，班主任李玉華、鄧志忠外，還有我的專業(yè)老師陶定章、蘇金生、王遺傳、李吉明、張寧?！?lt;/p> <p class="ql-block"> “強避桃源作太古，欲栽大木拄長天”，致敬我那些以教書育人為天職，培養(yǎng)經(jīng)國濟世之才的老師都，他們的激越情懷讓人感動，讓人難忘！時間過得越久，對他們的懷念和美好時光越是留戀。?老人說：老房子是有意識的，人住在里面有人氣就不會倒，要是人走了沒了人，它就歸于天地萬物了，而這個雜草叢生、早已荒廢了的舊校址，卻是我青春年華的銘記，卻是我青春和夢想的起點！?能忘記的早已忘記，無法忘記的早已刻進生命深處！?這煙花人間，事事值得，事事也遺憾，該用多懂事的理智去壓抑住心中的不甘與難過。?生如過客，無物常駐。告別是必然的！但心有戚戚然！?突然想起班宇寫在他的小說集《冬泳》封面上的一句話：“人們從水中仰起面龐，承接命運的無聲飄落?！?這對于一個人，還是一所學校，一棵樹，一枚小草，都是一樣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