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從1974年7月高中畢業(yè),到1976年12月底參軍,我經(jīng)歷了兩年半的知青生活。這段歲月,青春初燃,蒙懂青澀,扁舟隨浪,人生亂抹,腳步深淺,五味雜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段的生活總體上可分為兩大塊:第一大塊是74年7月到75年11月。這段時間只辦理了戶口等下鄉(xiāng)手續(xù),但并沒真正到農(nóng)村去,仍在原來生活的小鎮(zhèn)上,以搞付業(yè)的名義,在工廠做臨時工。第二大塊是75年11月到76年12月底,真正在農(nóng)村生活了一年多一點的時間。</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壓題這張照片,是知青點歡送我入伍時的合影。之所以用它壓題,是因為它是我手中所有知青生活照片中,人數(shù)最多最全的一張。雖說是"最全",其實至少還是缺了有十多個人。唉,此事古難全吧!</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先說第一大塊。</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高中畢業(yè)后,由不得你想這想那,在“知識青年到農(nóng)村去,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大勢的裹挾下,直接被安排走上了“上山下鄉(xiāng)”之路。我們與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知青不一樣的是,并沒有被送到邊疆兵團等偏遠地方,而是只要去同屬本縣的的某個農(nóng)村就可以。按當(dāng)時的政策,由我父親工作的單位及其上級系統(tǒng)牽頭,組建一個下鄉(xiāng)知青點,用來安置本系統(tǒng)本單位的子女。由于開始時這個知青點的落腳點遲遲沒有敲定下來,我們就在辦完下鄉(xiāng)手續(xù)后,以“搞付業(yè)”的名義,先在鎮(zhèn)內(nèi)做臨時工。工作的地方一個是爸爸所在的磚廠,另一處是一家糖廠。</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上邊這張照片,是高中畢業(yè)前幾個月,跟幾名同學(xué)的合影。后排中間的吳同學(xué),二排右手的王同學(xué),后來也跟我下鄉(xiāng)到同一知青點。二排左一為本人。</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上邊這張照片,也是幾個同學(xué)畢業(yè)前照的。背景是磚廠的辦公室。左一為本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磚廠主要做過三樣工作。一是跟隨廠里的汽車當(dāng)裝卸工,二是燒磚窯,三是當(dāng)晾曬磚坯的保管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dāng)裝卸工時的一件事記憶深刻。某天,我們四個小青年被安排跟車去一百多公里外的齊齊哈爾市,去時拉了一車紅磚,返回時拉了一車水泥,我們負責(zé)貨物的裝卸。去程時,車上除了我們四人,還坐了幾個搭車的。那時對客貨混載也沒啥嚴(yán)格的要求,我們就坐在車的貨廂中。途中遇到一片瓜地,我們讓司機把車停在路邊,幾個人就沖進了瓜地,不管生熟,就挑個頭大的摘??垂系氐氖莻€老頭,見一下子來了這么多偷瓜(實際上已屬搶瓜)的人,近乎束手無策,只是邊喊邊驅(qū)趕。我們則一陣閃轉(zhuǎn)騰挪,滿載而歸。偷來的東西,也沒那么多講究,不擦不洗,擼巴擼巴就進肚了。不一會就都吃了個溝滿壕平,再也吃不下了。還剩了不少瓜,怎么消化?也不知是誰帶的頭,我們以瓜為彈,開始了對路上遇到的各種車輛和行人無差異的狂轟亂炸。有兩個場景至今難忘。一是一輛馬車,車上男男女女的大概坐了七八個人,就在兩車相會的瞬間,若干個大香瓜飛了過去。在車上人的大罵聲中,我們揚塵而去。還有一個是男的騎自行車帶著一個女的,幾個大香瓜飛過去之后,估計是被消蒙了,甚至連罵聲都沒聽到就消逝在遠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從齊市返回的路上,見迎面駛過的一輛貨車,車上的貨物明顯傾斜。前行了一公里左右,就見路上躺著一個大草包,我們下車一看,包內(nèi)是一種中草藥。此時,剛才迎面過去的那輛車也在遠處停了下來,并向我們這個方向張望。我們也沒管那么多,將草包抬到了車上,繼續(xù)趕路?;氐芥?zhèn)上后,我們幾人將這個草包的藥材賣給了一家藥店。下了一頓館子后,好象每人還分了五元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年少頑劣,且以劣為榮為樂,屢屢徘徊在道德紅線和法律紅線的邊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結(jié)束跟車當(dāng)裝卸工后,又干過一個月左右的燒磚窯工作。這是一項有一定技術(shù)含量的活。但我那時啥也不明白,只是按師傅的要求,一會添煤,一會提風(fēng)門降風(fēng)門。寫這篇文章時,才向我的一位親戚(他干過幾年燒窯工作)請教了一番,多少明白了一些相關(guān)知識。將一塊土坯燒制成紅磚,通常需要900度到1000度左右的溫度。燒窯技術(shù)的高低,主要體現(xiàn)在對溫度的判斷和調(diào)控上。溫度低了,燒出來的磚是偏黃色,強度不夠。溫度高了,則會造成磚塊的變形,俗稱“硫缸磚”。嚴(yán)格地講,磚也算是陶器,只是在材料、工藝和燒制溫度上,與陶器有些區(qū)別。但磚肯定不屬于瓷器,因為跟瓷器比,不但燒制溫度差著幾百度,各種工藝上也差著很多道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燒窯工作的便利之處,就是可以利用窯火做飯。我經(jīng)常從家里帶點高糧米,用鋁飯盒當(dāng)鍋,放在窯上部用來給窯內(nèi)添煤的、直徑有十多厘米的窯眼上,有個二十多分鐘飯就熟了。選擇放在哪個窯眼上是有說道的。處在燒磚這段的窯體,大體上分為預(yù)熱區(qū)、焙燒區(qū)、冷卻區(qū)。通常預(yù)熱區(qū)溫度較低,還有煙;焙燒區(qū)的溫度太高,容易把飯做糊了;在冷卻區(qū)這段做飯是最理想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們這些在磚廠環(huán)境中長大的孩子們,這套業(yè)務(wù)都很熟,從小到大,什么烤苞米烤土豆烤小麥烤黃豆等,幾乎誰都經(jīng)歷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片是晾曬磚坯的場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兩片是磚窯的外觀和局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三片分別是窯內(nèi)空窯、裝窯、出窯時的場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以上6張照片,均淘于百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概是到了1974年的10月中下旬吧,隨著氣溫逐漸轉(zhuǎn)冷,磚廠不能再生產(chǎn)了。我們這伙人中的女知青,被留在磚廠干一些邊緣性活計。而我們這些男知青,則被安排到鎮(zhèn)內(nèi)的紅光糖廠繼續(xù)干臨時工。老天眷顧小鎮(zhèn),夏天時有磚廠能提供一千多個臨時工崗位。而冬天時,當(dāng)年產(chǎn)的甜菜上市后,紅光糖廠進入生產(chǎn)期,又能提供一兩千個臨時工崗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磚廠時,我們這些知青都是廠里的子弟,安排的活路多帶有照顧性。而到糖廠后,就兩眼一抹黑了。我們被安排到了最苦最累的裝卸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紅光糖廠是省屬企業(yè),其甜菜的供應(yīng)鏈,除了本縣外,有相當(dāng)一部分是從全省各地用火車運過來的。糖廠有兩條自己的鐵路專用線,一條專門用于卸甜菜,另一條則主要用于卸煤、石灰石等輔助生產(chǎn)材料。裝卸隊的主要工作,就是從火車上把這些東西卸下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甜菜也好,煤石也好,一車貨多在四十到六十噸。車進入專用線的站臺后,鐵路部門規(guī)定了嚴(yán)格的卸貨時間(一般在八小時左右),到點后人家就要把車牽走。所以,不管白天晚上,裝卸隊必須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把車卸完。我們通常是四個人負責(zé)卸一節(jié)車。中間除了吃頓飯外,都是以近乎連軸轉(zhuǎn)的勞動強度,一氣把活干完。雖是數(shù)九隆冬,但我們都是大汗淋漓,棉衣根本穿不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打怵的是卸無煙煤。這東西都是碎面狀,飛揚性極強。卸完一節(jié)車后,我們個個都成了黑人,鼻孔眼眶等處更是濃墨重彩。衣服的所有縫隙,也都被煤灰滲透。無煙煤的粉塵還有一定的油性,沾在臉上手上很難洗,搓好幾遍香皂也未必能洗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點小慶幸的是,還有一個比卸無煙煤更狠的活,沒被我們攤上,這就是卸瀝青。當(dāng)時糖廠的部分鍋爐,已改用從大慶油田用火車運過來的石油原油作燃料。卸原油這活,最狠的地方在于,干上一段時間后,黑乎乎粘乎乎的原油,能把你整個人都油透了。裝卸隊內(nèi)成立了一個專干這活的班組,并給每人發(fā)了一套用帆布做的專用工作服。但這也抵不住原油無孔不入的侵蝕,后來不但他們的工作服被油浸透了,就連棉衣甚至內(nèi)衣,都油了個差不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這個小慶幸之外,還有一個大慶幸。就是我們雖然被分到了糖廠最苦最累的大崗位,但在具體工作安排上,隊里領(lǐng)導(dǎo)還是很關(guān)照我們的,并沒有完全把我們當(dāng)壯勞力來使用。具體情況是,隊里讓我們這些人專門成立了一個機動組,只有當(dāng)工作實在打不開點時,才讓我們干卸火車的活,而多數(shù)時候,我們的主要工作就是"打補?。ⅰ?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什么是"打補丁"?糖廠的生產(chǎn)是三班倒。每個班上班后,各個車間都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張三請假李四沒來的情況,生產(chǎn)工位缺了人手。這時,車間領(lǐng)導(dǎo)就會給廠里的生產(chǎn)調(diào)度打電話,說我們車間需要派兩個人。一般情況下,我們這個當(dāng)班機動組的七八個人,都會被分別派往各個缺人的車間和工位。這種方式習(xí)慣上被稱為"打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們這種"補?。⒌纳矸?,到了用人單位后,被分配干的工作,注定也是那個工段最苦最累的活。但對我們而言,比起卸火車來,毛毛雨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們最經(jīng)常去也最愿意去的是制糖車間,恰恰這個車間需要人的時候也最多,幾乎每個班都要安排人。當(dāng)然,我們機動組內(nèi)部,肥活瘦活也得相對均衡,今天張肥李瘦,明天就得張瘦李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一次去制糖車間,最深的印象是糖水管夠喝。在車間一樓的地中間,放著一個用鐵皮汽油桶改制的飲料桶,里邊裝有大半桶糖水,而且桶的下半部分,明顯沉淀著厚厚的白糖。旁邊放著一個白色唐瓷缸子,誰想喝都可以隨時喝個飽。頭幾次去制糖車間干活,我們找機會就過去咕咚幾口,一來二去之后,喝夠了,喝膩了,喝不下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個生產(chǎn)期(四五個月吧)下來,制糖車間的主要工位,幾乎都留下了我們的身影。相應(yīng)的,大家對生產(chǎn)白糖的工序流程,也有了初步的了解。甜菜被卸進甜菜溝后,工人先用高壓水槍將其沖散,讓甜菜在水流的作用下,順著一條溝渠流向下道工序。首先是經(jīng)過洗泥部和撈草機進行清洗去雜,之后是經(jīng)過切絲機將甜菜切成一根根的細絲,再往下的工序是滲出,通俗講就是將糖水?dāng)D出來。再往下的工序我就無力"通俗"了,它們是:蜜壓,蒸發(fā),結(jié)晶。再下來是烘干,最后是進入包裝部,將成品白糖,按每袋一百斤的重量,裝袋外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紅光糖廠,是上世紀(jì)五十年代末左右,老毛子援建的項目,一度曾經(jīng)是我們國家以甜菜為原料的最大的糖廠。八九十年代后,糖廠走起了下坡路,經(jīng)過幾番改制(甚至還曾有過英國資本的注入),如今廠區(qū)雖在,也還在繼續(xù)生產(chǎn)白糖,但企業(yè)的屬性規(guī)模地位等早已今非昔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片是紅光糖廠的大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片的這四個字,當(dāng)年曾經(jīng)名符其實過,如今,卻只能讓人緬懷過往的輝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概是1975年四月份吧,糖廠的工作結(jié)束了。由于知青點的位置還沒有著落,我們就又回到了磚廠做臨時工。我的具體工作是當(dāng)晾曬磚坯的保管員。磚坯剛生產(chǎn)出來的時候,還處于泥狀,必須經(jīng)過二十多天的晾曬變干后,才能送進窯里燒制。在這二十多天的晾曬過程中,一旦要下雨,必須及時將磚坯用草簾子蓋上。而一旦天晴了,又需要及時將草簾揭開,以加快磚坯的干燥。這個工作沒啥勞動強度,但就是需要二十四小時在崗在位,隨時應(yīng)對天氣變化。</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再說第二大塊。</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到了這年的11月份,我們知青點的位置早已定了下來(夏天時就定了,而且晚我們一屆畢業(yè)的部分磚廠子弟,已先行進點)。地點就在同屬我們縣的團結(jié)公社鋼鐵大隊。距離我們的小鎮(zhèn)只有二十多公里。17號這天,廠里派了一輛拖拉機將我們送到了鋼鐵大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先我們早來了小半年的這批磚廠子弟,大概有二十多人。與我們這些人的關(guān)系,既有哥姐弟妹這一層,同時還有鄰居同學(xué)這一層。因而十分熟悉。他們被分配到了與大隊部同在一個自然村屯的一二三隊。我們這批后來的知青有十六七人,被分配到了距離大隊約五里路的四隊和五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對我們這些知青的管理,當(dāng)時應(yīng)算是雙重領(lǐng)導(dǎo)。一方面我們同屬一個知青點,同吃同住,而且在招工、參軍等大事上,主要由帶點指導(dǎo)員(由磚廠派出)決定。另一方面,在具體生產(chǎn)任務(wù)的分配上,大家又都歸各自所在的生產(chǎn)小隊管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時農(nóng)村是以生產(chǎn)小隊為經(jīng)濟核算單位,各個小隊的收入水平并不完全一樣。安排我們這些知青的五個生產(chǎn)小隊,在整個鋼鐵大隊都屬中上水平,可見對我們是很照顧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真正的知青生活開始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片是2017我們幾位知青一起回去探望時拍的。右三為當(dāng)?shù)氐囊晃淮蟾?。背景中的房子,就是原來大隊這邊的知青點。房子原是紅磚的,后來這房子幾經(jīng)轉(zhuǎn)手到了個人手里,重新裝修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人雖分到了四隊五隊,但由于那里沒有住房,我們就暫時擠住在大隊這邊的知青點(這棟房子是由磚廠出資建的)。每天吃完早飯后,需要徒步走到五里地外的生產(chǎn)隊,參加隊里的勞動。中午時,被安排在當(dāng)?shù)厣鐔T家里吃派飯。下午收工后,再徒步返回到大隊這邊住宿。這種狀態(tài)持續(xù)了大概近一個月。這期間,有兩件事讓我記憶深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件是吃派飯。安排我們吃派飯的社員家,隊里通常都是挑選本隊中家庭條件比較好的,而且對飯菜的質(zhì)量也有一定的要求。吃的什么菜不記得了,但主食肯定是白面饅頭花卷之類的細糧。以當(dāng)時老百姓的生活條件,不要說在農(nóng)村,就是在城鎮(zhèn),在不年不節(jié)的平常日子中,能吃上一頓細糧,那也都算得上是一件事了。而且還有一個因素,我們在大隊這邊知青點吃的早飯和晚飯,都是粗糧,清湯寡水,所以面對中午這頓細糧,自然是獅子大開口。我們幾個男生,二三兩的饅頭,差不多人人都能造上五六個七八個。這頓飯,無論是社員自掏腰包,還是生產(chǎn)隊給予補貼,終歸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和負擔(dān)??伤麄儚氖甲越K,日復(fù)一日地堅持著,我們也從未聽到過任何的報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二件是改土造田。當(dāng)時農(nóng)業(yè)學(xué)大寨正高潮迭起。在具體的行動上,體現(xiàn)在我們生產(chǎn)隊的做法之一,就是改土造田。怎么個改法呢?就是把社員家房前屋后自留地中比較肥沃的好土刨下來,用車?yán)缴a(chǎn)隊的大田中。全國性的農(nóng)業(yè)學(xué)大寨的功過我們無法評說,但發(fā)生在身邊且能看到聽到的好多具體做法,卻大量地摻雜著形式主義、表面文章、走過場等行為。但作為我們知青生活接觸到的第一項農(nóng)活,讓我們記憶深刻的,不是它政治上的對錯屬性,而是用汗水浸刻在骨子里的烙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十一二月份的黑龍江,土地表層已經(jīng)凍了有二三十厘米的厚度。直接用鍬挖絕對不可能,只能用鐵鎬一點一點的刨。一鎬下去,輕則一個淺坑,重則一小塊土塊。偶爾能刨下一塊三四十厘米體量的大土塊,高興得就象打了一場大勝仗似的。好在我們這些在小鎮(zhèn)里長大的所謂知青,在家時也多是家務(wù)勞動的主力,干這個活雖然算不上輕松,但也不打怵。每天大鎬翻飛,累在其中,樂在其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還有一段小軼事。一位五六十歲的大爺,對我們所用的鐵鎬的質(zhì)量看不上眼,經(jīng)常當(dāng)著我們的面念叨:滿州國那時候,那鐵鎬,嗡嗡的(形容那時鐵鎬的質(zhì)量好)。談?wù)搫e的話題時,這位大爺也會動不動就“滿州國那時候”一番。聽得多了,以至于這句話也成了我們開玩笑時的一句口頭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概是到了十二月份中下旬的時候。大隊和小隊領(lǐng)導(dǎo)覺得我們總這樣來回跑也不是個曲子,經(jīng)過多方斟酌協(xié)調(diào),決定在四隊五隊的社員家,為我們安排一個臨時的住處,從而結(jié)束了我們每天十里路的奔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五隊的許大爺家有兩套住房,其中一套是他大兒子一家四口住的。為了給我們騰住處,老大一家搬了出來,和老人擠住在一起。新騰出的這棟房,里屋作為我們十來個男青年的宿舍,外屋作為男女青年共用的廚房。而女青年們的住處,則被分散安排到了其他社員家。其中五隊的三人,被安排住在了溫大爺家專門騰出來的北炕上。四隊的四五個人,被安排在了另一家社員的北炕上。也苦了我們的這些女戰(zhàn)友,與社員一家人同住一室,肯定有很多的不便。而作為房東家,突然塞進來這么三五個外人,又是年輕女性,肯定更是不便多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期間還有一件讓人尷尬的事。我們這些男青年,晚上小便時,不愿多走幾步去廁所,經(jīng)常在房山頭的墻角處解決問題。這房子都是土坯砌的,外邊抹了一層泥,哪能扛住我們每晚這么一頓劈頭蓋臉的澆灌啊。時間一長,墻角處明顯被掏掉了一大塊。房東發(fā)現(xiàn)后,又不好意思直接勸阻我們,便拐彎抹角地把話傳了過來,讓我們多加注意。大家知道后,也都很不好意思,再小便時都調(diào)轉(zhuǎn)槍口轉(zhuǎn)移了火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種吃住狀態(tài)持續(xù)了約有小半年吧,直到六月份左右,專門給我們這些知青建的房子完工了,我們才從各自借助的社員家搬了出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先前的吃派飯和后來在在社員家臨時借住這兩件事,讓我實打?qū)嵉伢w驗到了當(dāng)?shù)刎毾轮修r(nóng)的熱情厚道,以及他們犧牲個人利益小家利益,服從形勢需要,服從大局需要的政治覺悟。對此,我一直心存感激感恩。參軍后,曾多次利用休假探家的機會,去看看當(dāng)年的大爺大娘大哥大嫂和鄉(xiāng)親們。《再見了大別山》這首歌,是我特別喜歡的一首歌,當(dāng)年的那段情愫,也許是原因之一。</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上片是2017年,與幾位當(dāng)年的知青一起,看望許大哥許大嫂。</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上邊這段視頻,是2021年7月份,到許大哥家看望時拍攝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年多真正的知青生活,學(xué)會了耕種鋤割等多種農(nóng)活,左手食指上,到今仍留有當(dāng)年割麥子時被鐮刀割破落下的疤痕。而發(fā)生在這一時期的許多故事和經(jīng)歷,更是常浮腦海,常憶常新。</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宣傳隊。</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元旦春節(jié)前后,利用農(nóng)閑時節(jié),各個生產(chǎn)隊紛紛成立了宣傳隊。演出內(nèi)容以宣傳毛澤東思想,歌頌大好形勢為主。節(jié)目排完后,以為本隊社員演出為主,也到其它生產(chǎn)隊演出。后來大隊又挑選了一些人員,組建了大隊的宣傳隊,到公社演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節(jié)目的排練,就在生產(chǎn)隊隊部的屋內(nèi)。每到晚上,大家就聚到這里排練。那個年代的文化生活比較單調(diào),所以,每當(dāng)排練節(jié)目時,炕上地下的,不少大人孩子都圍在旁邊看熱鬧。那個場面,應(yīng)該算是那個年代農(nóng)村文化生活的精典縮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參加演出的是集體表演唱,名叫《公社的日子火樣紅》。歌詞是:太陽一出紅彤彤,人民公社披彩虹。五谷飄香千萬里,風(fēng)卷金浪一層層。坡連坡嶺連嶺果滿枝頭一片紅。清泉水,繞山峰,鑼鼓喧天戰(zhàn)旗紅。牛羊成群滿山崗,拖拉機奔馳響隆隆。紅太陽光輝照公社,公社的日子火樣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們這撥人中,男同學(xué)的文藝底子較弱,但以李同學(xué)為首的幾名女戰(zhàn)友,文藝基礎(chǔ)比較好,不但是小隊宣傳隊的骨干,后來還被抽組到大隊和公社的宣傳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位李姓男社員,演出的節(jié)目是京東大鼓《送女兒上大學(xué)》。這類地方戲曲,本來受眾較少,但由于送女兒上大學(xué)的內(nèi)容,與當(dāng)時的政治氛圍很對路,所以,通過電臺的經(jīng)常播放,影響面也不小。李姓社員排練很刻苦,在他左一遍右一遍排練演唱的熏陶下,周圍的人也都能大差不差地唱上幾句。對我而言,它甚至于和那時的京劇樣板戲一樣,作為文化符號和時代印記,刻進了骨子里。多少年后,偶爾在傳媒中聽到這個曲目時,仍覺親切順耳,閑暇時,甚至還自覺不自覺地哼上一兩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片是2021年我們知青點在大慶聚會時的合影。右三是李同學(xué),右四是劉同學(xué)。她兩在小隊和大隊的宣傳隊中都是骨干,李擅舞蹈,劉擅二胡。</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殺牛。</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隊里的一頭牛年老體病,領(lǐng)導(dǎo)決定殺掉吃肉。農(nóng)村的習(xí)俗中,牛屬于大牲口,人們普遍對它心存敬畏,認為殺牛是個不吉利的事,所以沒人愿意干這個活。領(lǐng)導(dǎo)覺得我們這些知青,唬了巴嘰,說道少,顧慮少,就決定讓我們幾個勇挑重擔(dān)。我們當(dāng)然也是不負厚望,一個字: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雖然誰也沒干過這活,但割脖子放血也不用現(xiàn)學(xué)。當(dāng)時那頭牛已臥地不起。我們商量后,決定先將牛砸昏,之后再動刀放血。找來一根鎬把,但只對著牛頭砸了一下,鎬把就斷了。又換了其它幾樣工具,都沒好使。后來就放棄了這個先砸后割的方案,直接一步到位。三個人按住牛頭,一人操刀放血。那把刀不夠鋒利,再加上牛脖子又軟塌塌的,半割半鋸地弄了半天,才算成功。到此,我們的任務(wù)就算完成了,剩下的活已經(jīng)沒啥忌諱,就由其他社員去干了。當(dāng)天下午其它?;氐脚H?,聞到了血腥味,便哞哞地叫個不停。物傷其類,秋鳴也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作為殺牛的獎勵,知青點得到了一些牛肉。大鍋烀了幾個小時,每人都分了一二大碗。可能是牛太老了,也可能是烀大勁了,反正是根本嚼不爛。但就我們那缺油少水的肚子,哪還顧得了這些,照樣風(fēng)卷殘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之后不久,隊里的一匹馬又不行了,領(lǐng)導(dǎo)又安我們幾個再立新功。但這匹馬還沒有臥地不起,我們據(jù)此制定的方案還是先砸后殺。就是先用大錘將馬的前腿砸斷,之后再動刀。我們幾人分工合作,吳同學(xué)抱住馬脖子,另兩人輔助,我掄錘主砸。當(dāng)我奔著馬的左前腿膝關(guān)節(jié)砸去時,不曾想砸偏了,不但沒砸到馬腿,還差點砸到吳同學(xué)的腳上,氣得他大罵了我?guī)拙?。旁邊的隊領(lǐng)導(dǎo)一看這情況,擔(dān)心我們?nèi)浅鰟e的羅爛來,趕緊叫停,不再讓我們干了。新功沒立成,還險些惹出大禍。</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運動會。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五月下旬,大隊組織召開運動會,十一個小隊,各自組隊參賽。我們的五隊及我們這些知青,迎來了高光時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隊里李姓大哥,善長跑,已是大隊多年的冠軍。我們的吳同學(xué),在多個項目上,具備在縣級比賽中拿名次的實力,參加大隊的比賽,基本上是逢賽必冠。他的長項是四百米和八百來,但三級跳遠、投擲等多個項目的成績也不俗。再加上大隊這種級別的比賽又不是很嚴(yán)格很正規(guī),沒有限項之類的要求,而吳同學(xué)又特別能戰(zhàn)斗,所以他是拿獎拿到手軟,粉絲數(shù)量人氣指數(shù)也跟著頻頻爆棚。王同學(xué)的長項是短跑和跳遠,百米成績能到十二秒七上下,跳遠能到五米多。以這個成績參加大隊級的比賽,基本橫晃。門同學(xué)擅長中長跑,拿個名次也很輕松。到最后,我們五隊的總成績創(chuàng)歷史新高。一時間,大家走路時的腰板,都比平時直了幾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次運動會,也顛覆了我自己的體育史。小學(xué)中學(xué)一路走來,由于身體弱小,我從未參加過任何體育比賽,也幾乎不喜歡任何體育活動。但由于平時淘氣,上學(xué)放學(xué)路上,總愛撿個石頭土塊的東扔西扔,致使投擲能力還算湊合。這次隊里給我報了個手榴彈項目。我心里沒底,就私下跟吳同學(xué)說,我先上,不行了你再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投擲場地設(shè)在距主會場不遠的一處生產(chǎn)隊打糧用的場院內(nèi)。場院長寬各約五十多米,外圍還挖了一圈防止牲口進入的壕溝。工作人員將我們帶進場后,拿出了250克、500克、750克三種重量的手榴彈,讓大家試投后再確定比賽使用哪一種。試投時,我先用的250克的,一投就投到了場院壕溝以外,距離大概在七十米左右吧。最后在確定比賽用彈時,由于250克的扔得太遠,工作人員不好保障,就決定用500克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是屬于技巧型而非實力型的,彈越重,我的相對成績就越靠后。比賽開始后,我的第一投應(yīng)該在五十米以外,后來也沒再有大的突破。若干輪后,我的成績一直處于第一的位置。參加比賽的人中,有兩個剛從部隊復(fù)員的退伍兵,一看我其貌不揚其體不壯,對成績落在我后邊心有不甘,就要求再投幾次。比賽規(guī)則本來就不嚴(yán)格,工作人員就同意了。他兩左一下右一下地又投了若干次,最終還是比我近了兩米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運動會后,大隊又抽組了一支隊伍去參加公社的比賽,我也在其中。但到了公社的賽場上,我這個手榴彈成績就連毛都摸不著嘍。而我們的吳同學(xué)卻依舊勢如破竹,并且又被公社抽組去參加縣里的比賽,并且拿到了名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補記。吳同學(xué)從農(nóng)村返城后,生活境況一直不太好,以致五十歲左右就英年早逝。在此緬懷一下我的老同學(xué)老鄰居老戰(zhàn)友老大哥。</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上邊這張照片,是2017年我們幾位知青一起回去看望時拍的。右三就是我們的長跑之星李大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邊這張照片,后排左一就是吳同學(xué),中排右二是門同學(xué),前排左一是王同學(xué)。</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情商之傷。</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情商之傷,在知青點這段生活中,表現(xiàn)得最為突出。在知青點內(nèi)部,因自己性格上的“魯莽蠻憨橫,倔強硬頂碰”,和不少戰(zhàn)友甚至領(lǐng)導(dǎo)都有過矛盾和爭吵,而且很多時候可能是有錯在我。在知青點外部,與社員們也無深層交往。有一件最典型的事,挺能反映我情商的低下。夏日某天,按上級要求,帶點指導(dǎo)員田大爺,領(lǐng)著我們這些知青,坐著拖拉機,到二三十里外的另一個公社去參觀學(xué)習(xí),接受教育。當(dāng)時全國范圍內(nèi),正在按老人家“資產(chǎn)階級就在共產(chǎn)黨內(nèi)”的論斷,層層展開對新生資產(chǎn)階級的批判斗爭。這個公社的一名干部,按現(xiàn)在的說法,就是有些腐敗行為,被縣里定性為“黨內(nèi)新生資產(chǎn)階級份子”的典型,并在其原單位布置了一個展覽,組織全縣多個單位去參觀和接受教育。他的具體貪腐事例印象不深了,只記得陳列的物證中有幾片鹿茸。參觀快結(jié)束時,田大爺讓我在留言簿上寫幾句參觀感受。我平時和田大爺?shù)年P(guān)系還挺融洽,可這一刻卻不知哪根神經(jīng)搭錯了,不但沒去寫,反而懟了老頭一句:這應(yīng)該是你干的活,讓我寫干啥。田大爺一句話也沒說,就領(lǐng)著大家返回了。你說我這智商是多蠢吧,這情商是多低吧!老爺子讓你寫幾句,是瞧得起你,是給你面子和展示的機會。即使不寫也沒啥,可你不該反口傷人啊。更讓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的,是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有了這方面的準(zhǔn)備,并且也打好了腹稿。內(nèi)容是:入南洋觸目驚心,資產(chǎn)階級就在共產(chǎn)黨內(nèi);離華升(此地有新舊兩個地名)警鐘常鳴,社會主義處處有階級斗爭。如果順勢而為,這就是一件老爺子臉上有光,我自己臉上有亮的事。可一把好牌,競讓我打成了這個奶奶樣。</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看瓜地。</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生產(chǎn)隊種了一片瓜地,接近成熟時,隊里開始物色看瓜地的人。領(lǐng)導(dǎo)們覺得本村社員間的關(guān)系,多是親戚套親戚,有點啥事也抹不開管,所以決定讓我們知青點的王鄧倆同學(xué)擔(dān)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走馬上任后不長時間,一場看瓜大戰(zhàn)的經(jīng)歷,讓他倆名揚本村,威震他鄉(xiāng)。某晚半夜時分,他倆正在瓜窩鋪(建在瓜地中的簡易小屋)中休息。突聽陪著他兩上崗的我們青年點的大黑狗,朝著西北方向狂吠不止。他倆判斷可能有情況,便拿起防身工具向那個方向搜索巡查。瓜地西邊是一片苞米地,走近時,突然發(fā)現(xiàn)地籠溝中趴著一個人,他倆邊大喊邊撲了過去。那人站起來就跑,而且從他附近又爬起來五六個人都跟著跑。王鄧倆人一頓狂追,把落后的人給抓住了,并一左一右地架住,向隊部方向拖去。被抓人的同伙跑到一片樹林喘息時,才發(fā)現(xiàn)有人被抓,就順手從樹上撅了幾根粗樹枝做武器,返身相救。終于寡沒敵眾,到手的俘虜跑掉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二天,這事在隊里傳開了,從領(lǐng)導(dǎo)到社員,無不嘖嘖稱贊。話里話外,意思都是:還得是這幫知青,真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來判斷,偷瓜人就是一兩里地外屬于另一個大隊的人。為了防止可能出現(xiàn)的報復(fù),隊里專門給他倆購置了一把洋炮(鳥槍)和火藥。每到晚上,他倆時不時地就放上兩槍。自那之后,再無外來人員犯我瓜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內(nèi)部人員還是有的,我們自己就在事前打好招呼的前提下,半夜去弄過西瓜。半麻袋多的西瓜,平時應(yīng)該拎不動,可當(dāng)時兩個膀子一叫力,麻袋就上肩了,而且西瓜無裂無碎。結(jié)論:人在偷東西時最有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把洋炮我也沒少借光過癮。使用時,先將少量火藥順著槍口裝進槍管內(nèi),用槍探搗實后,再裝進黃豆、高糧米、小米等作為槍砂,之后再塞進一個紙團并搗實。最后還要在扳機上方的一個裝置上,裝上引火帽。到這步后,射擊準(zhǔn)備就完成了,當(dāng)扣動扳機時,就可通過槍機對引火帽的撞擊將其引爆,并借此點燃槍管內(nèi)的火藥,將槍砂噴出,在一定距離內(nèi)形成殺傷力。我用這把洋炮沒少禍害鳥,特別是小家巧兒(麻雀)。一次,一只小家巧兒被我打了下來,發(fā)現(xiàn)它的嘴的上一半被槍砂打掉了。我將昏迷的它放在手掌上觀察,它突然醒了并飛走了,估計也活不了多長時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年少蒙懂,知少德低。根本沒有什么保護這保護那的意識,一切都以能吃為要,能樂為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片是2010年,我們當(dāng)年的部分知青聚會。后排左二左三,分別就是當(dāng)年大戰(zhàn)偷瓜賊的鄧同學(xué)和王同學(xué)。</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青年點的大黑狗。</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前邊提到的為看瓜地立過功的大黑狗,還有一些故事。它有著極強的護主意識,只要一看到知青點的人與外人有身體接觸,它就會圍著那個人邊吠叫邊做撲咬狀。它的體型算得上是高大威猛,平時看著跑得也挺快。但有一次我領(lǐng)著它出去玩,突然從地里跑出一只野兔,大黑立馬開始追趕。開始在野地里時,它兩的速度還差不太多,但一跑上土路后,小兔子就火力全開,三蹦兩蹦,就把大黑越甩越遠,最后只能悻悻而回。1980年初,我從部隊第一次休假回家時,也去了當(dāng)年的知青點看望(此時的知青點,已在一年多前,就隨著全國知青政策的改變而撤銷了。但房子還在,后來還曾作過大隊學(xué)校小班的教室)。大黑狗已歸了以前的房東許大爺家。它看到我時已經(jīng)不認識了,沒表現(xiàn)出任何久別后的親近,但也不兇不咬。眼神中似乎還有幾分猶豫和疑問:這小子看著有點眼熟?。靠烧ο氩黄饋硎钦l了呢。也難怪,時間過去了三年多不說,當(dāng)時知青點還那么多人,后期還有不少人員進進出出,主人太多,大黑也記不過來。</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回家之路。</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雖然知青點距小鎮(zhèn)的家只有四十里地,但由于路不好走,回家一趟也并不是很容易。那段路,有二十里是縣道級別的沙石路,也算是當(dāng)時家鄉(xiāng)一帶最高級別的路了。晴天走沒問題,就是灰大。下點小雨也能湊合著走,但雨大時就很泥濘了,連騎自行車都基本無法走了。還有二十里是農(nóng)村的大車路,晴天路面干爽時,走著沒問題,但只要下點雨,就沒法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們那時回家主要有三種方式。一是騎自行車,大約需要兩個半到三個小時。用這種方式的時候較多。二是坐生產(chǎn)隊的馬車。有時隊里要派馬車到小鎮(zhèn)那邊拉物資,我們就借光跟著回去。夏天時還好,冬天時則有點受罪,主要是太冷了。馬車往返一趟要用七八個小時,所以必須起大早出發(fā),以保證返回時不至貪大黑。通常都是早上三點多鐘就得出發(fā)。此時的氣溫多在零下三十度上下,盡管頭天晚上已經(jīng)從社員家借來了皮大衣,但坐車時間長了后,仍然凍得受不了,得時常下車跟著跑上一段緩解緩解。第三種方式是坐火車。距我們十五里地外,有一個四五等的小站,從那里到我家,只有兩站地的距離,二十分鐘左右就能到。但前邊的那十五里路,卻是沒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依托,只能徒步。這十五里路全是羊腸小路,有時還需要從野地里穿越,全程大約得用兩個小時左右。我們根據(jù)已經(jīng)掌握的火車到站時間,下午就出發(fā),天剛黑就能到達車站。也從沒買過票,在車上時間短,一般也遇不到查票的,偶爾遇上了,一看是知青,坐車時間又不長,也都網(wǎng)開一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兩片是2017年,我們以國營磚廠子女群的名義組織聚會。里面的大多數(shù)人,都曾是當(dāng)年知青點的成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面的視頻和照片,是2021年7月份,我們這些74屆畢業(yè)下鄉(xiāng)的知青,在大慶市組織的一次聚會。之所以安排在大慶,主要是后期到此工作的同學(xué)較多,聚起來方便些。</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當(dāng)民辦教師。</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76年9月,我的知青生活發(fā)生了一次較大變化。1號這天,隊里通知我去大隊的學(xué)校參加文化考試,并說如合格,可能要留在那里當(dāng)民辦教師。到校后,一位老師把我領(lǐng)進辦公室,并交給我一張語文,一張算術(shù)兩份試卷。題的內(nèi)容都屬小學(xué)五六年級的題吧。我這個文革過來的高中生,雖然文化底子很薄,但做這些題還是可以的。考試結(jié)束后,告訴我第二天來上班,當(dāng)四年級的班主任,并要負責(zé)語文算術(shù)兩門課的教學(xué)。第二天,我就按要求到位上崗。就此,我的知青生活中,又增加了一段民辦教師的經(jīng)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所學(xué)校共有一到七年七個班級組,每個年級二到三個班。另外,除了大隊所在的這個自然村屯外,在四五里地之外,還分布著四五個自然村屯。為了照顧那里的幼小兒童,學(xué)校還在那些村屯中設(shè)了一到三年級的小班。這樣算下來,全校的師生也在千人左右。我教的這個四年級班共有四五十名學(xué)生,年齡多在十二到十四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段教學(xué)經(jīng)歷雖然時間長度還不到四個月,但作為一段珍貴的人生履歷,我很珍惜。但這段經(jīng)歷也留下一些遺憾。第一點遺憾是那段時間的教學(xué)質(zhì)量很是一般般。雖然我還不算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并且也盡心盡力了。但教學(xué)工作畢竟是一門很嚴(yán)謹?shù)目茖W(xué),自己明白不等于能把別人教明白,一腔熱忱也代替不了科學(xué)的教學(xué)方法。但這事也不能全怪我,往大了說是那個時代的缺陷,往小了說,你把我一個半大小子抓過來就上崗,連個起碼的培訓(xùn)、起碼的傳幫帶都沒有,我哪能接得住??!第二點遺憾是從當(dāng)兵離開學(xué)校后至今,雖然中間回過學(xué)校多次,但卻從未再見到過我教過的任何一名學(xué)生。只跟兩名學(xué)生通過電話,而其中的一名竟連我是誰都想不起來了。有況如此,此憾難平??!第三點遺憾是在我頭兩次回學(xué)校探望時,學(xué)校還大體保持著當(dāng)年的規(guī)模。再往后就每況愈下了。隨著農(nóng)村人口的不斷減少,學(xué)齡兒童也越來越少,曾經(jīng)千人規(guī)模的學(xué)校,近些年竟萎縮到只剩下一名老師和一名學(xué)生了。21年再去時,學(xué)校已經(jīng)徹底停課了。當(dāng)然,這也不全是壞事。當(dāng)?shù)剞r(nóng)村的孩子,已經(jīng)多集中到鄉(xiāng)里的學(xué)校去上學(xué)了,每周有校車統(tǒng)一到家門口接送。這種集中辦學(xué),肯定有利于教學(xué)質(zhì)量的提高。</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面的視頻是2017年拍攝的。去看望許大哥時,在他家巧遇了我在鋼鐵學(xué)校當(dāng)民辦教師時,同校的體育老師王福勝。一別四十年,人是面非。</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除了教學(xué)上自感慚愧外,其它方面還算是被認可的。9月9日,毛主席逝世。9月18日,在北京天安門廣場召開追悼大會,并通過廣播向全國直播。我們?nèi)熒系搅舜箨牪客獾目盏厣鲜章爩崨r。結(jié)束后回到辦公室,領(lǐng)導(dǎo)立刻組織全體老師進行座談,并要求每人必須發(fā)言。在我之前,大概已經(jīng)有五六個老師發(fā)言,我也正好利用這段時間抓緊準(zhǔn)備。輪到我時,我說還沒準(zhǔn)備完,領(lǐng)導(dǎo)說,準(zhǔn)備多少說多少。我發(fā)言的大概意思是:雖然沒有在北京親身參加追悼會,沒有親眼瞻仰到老人家的遺容,但隨著陣陣哀樂的傳來,出自一個失去領(lǐng)袖的革命青年的悲切心情,哀痛的淚水,伴著心底的悼思,奪眶而出。我說了這么幾句,就算過關(guān)了。第二天上班后,一位昨天因事未能參加座談的女教師,找到我說要看看我昨天的發(fā)言稿,并說了幾句表揚性的話。女老師的丈夫同校任教,估計是昨天回家后說了一下情況。我這才覺得,可能昨天那幾句話的反響還不錯。粉碎四人幫后,校里又要求老師們每人寫一份墻報稿,貼在辦公室的墻報園地上。我寫了個順口溜,第一二兩句不記得了,后幾句的內(nèi)容是:攬月志猶在,矢落四人幫??〗艹袀I(yè),中華有棟梁。我愛華主席,我愛黨中央。再后來,公社教育口召開全公社各個學(xué)校的一個什么大會,要求每個學(xué)校派出一名代表發(fā)言。領(lǐng)導(dǎo)把這個任務(wù)交給了我。</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上片是2017年在學(xué)校大門前拍的。校門雖破舊,但那時學(xué)校還在勉強維持運轉(zhuǎ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片是學(xué)校的辦公室。</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上面的視頻,也是21年回去時拍的,其中既有大隊青年點這邊的現(xiàn)狀,也有我曾工作過的學(xué)校的現(xiàn)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1月底,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陸續(xù)展開,我也報了名,并最后被批準(zhǔn)入伍。1977年1月5日,我們這批數(shù)百人的新兵,從縣城坐火車奔向了部隊。至此,我的知青生活結(jié)束了,我的民辦教師工作結(jié)束了,我的軍旅生涯開始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上邊這張照片,前面已用過,但由于它是大家歡送我入伍時的合影,所以就在此再用一次。這里面既有同學(xué),也有知青點的戰(zhàn)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兩年半的知青生活,作為從校門走向社會的第一課堂,既承載了我十七到十九歲這段最美好的人生時光,同時又伴生了可能是人生各個階段中最多的犯錯。頑劣過,跑偏過,以狠為勇,以劣為榮,一度成為主流的價值觀;迷茫過,放任過,沒有追求目標(biāo),沒有生活方向地隨遇而安。青春就是用來試錯的。從這個角度說,我的青春還真的沒有虛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青春無錯!知青無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青春無悔!知青無悔!</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