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馮七捶了捶胸口，哇的一聲，把邊上的老狗驚了一下，然后抬著頭，盯著這個看上去有點邋遢的人，嘴里還能不能吐出點東西，可過了許久，老狗失望了，汪的一叫，對著天上的月亮拉長了聲音，像極了一頭狼，反過來馮七竟學(xué)著也仰起頭，嗷嗚嗷嗚嗷嗚，和老狗賽了起來。月停了下來，不再穿梭。</p><p class="ql-block"> 馮七終究熬不住，躺在河邊，打起了呼嚕。六十多度的酒，喝起來有些甜。呃，一個嗝，明顯帶著酒香，把老狗又吸引了過來，馮七卻吝嗇得很，只有嘴角流出的哈喇子，還在看出馮七夢中依舊在喝，老狗只好伸長舌頭舔了舔馮七的嘴角，許是沒有什么滋味，滋味全被馮七帶走了，老狗也只好夾著尾巴走到一邊，對著停下的月嗷嗚了幾聲，它也停在那里，不動了。</p><p class="ql-block"> 風(fēng)卻在吹，遠(yuǎn)處的幾只雞可能被老狗嗷嗚聲驚醒，嘰咕嘰咕，緩緩傳來，雞有些不舒服的拍打著翅膀，地上的灰塵沒有揚起，你們的世界和我沒關(guān)系，雞的叫聲也沒有傳來了，終于，月亮耐心的把最緩慢的東西都等齊了，連跑得最慢的蝸牛，都沒有落在月的后面。</p> <p class="ql-block"> 馮七有個本事，他常說，有些東西跑得快，他就放狗去把它追回來，有些東西走得慢，他就在河邊等他，叫河里的水也不再流，等它們。馮七最大的本事就是跑得快的和走得慢的都和他呆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月向前移了移，看著老狗拖著跑瘸的腿拖延時間，馮七翻了翻身，用手壓著時間，河里的水緩緩靠岸邊擠，撐住時間，月在他們身上想蓋上一層被子，沒想被弄得粉碎，很久還沒合起來，月確實被拌了一跤，時間確實慢了下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樹讀懂了，慢慢往上長，那月把昏昏的輝悠悠灑出，穿過有些用盡的樹，把葉照的發(fā)黃，到達(dá)河岸一座孤零零的土磚房的墻角，就已經(jīng)老了，葉也掉了，只剩下光禿禿枝丫，用枝干頂著月，把它卡在中間，實在不走了。</p><p class="ql-block"> 馮七臉上的皺紋明顯多了起來，有點打皺，臉有些發(fā)黑，但是亮堂得很?？瓷先?，擠著的皺像蚯蚓一般，在肥沃的土上，扭曲著身體，緩慢的上下移動，皺也向臉的四周開了去。絲絲的月的光，把馮七的臉絲絲縷縷的抽走，滿世界的聲響。天塌下來一般。</p> <p class="ql-block"> 一只不知名的大鳥，哇的一道長鳴，拼了命的往上飛，把不太好看的肚皮和爪子亮了出來，那爪子卻不知所措，突的向后并攏，頭卻栽了下來，只好亂蹬一番，沖上去，然后兩只爪子閑吊著，又被風(fēng)刮得晃悠，索性一只爪子吊下來，一只蜷著，過一會又調(diào)回來。把地上的老狗看得生生著急，嗷嗚嗷嗚打著招呼，大鳥打個旋，飛走了。</p><p class="ql-block"> 馮七醒了，身上乏力。胡子有些發(fā)白，是老了嗎，老了。肚子明顯貼到了后背，很明顯，身上的骨頭一根根，清晰得很。馮七瞇縫著眼，有些模糊，走吧，他對著老狗喊了一聲，老狗顫顫巍巍踩著絲線一高一低在前面帶著路，月依舊還是掛在樹杈上，一動不動。</p> <p class="ql-block"> 我們把時間都熬老了，馮七說。當(dāng)我們老得啃不動骨頭，時間也已老得啃不動我們。</p><p class="ql-block"> 走吧，馮七拖著腳跟著同樣拖著腳的老狗，一前一后。月始終還停在那里，只有水翻了個滾，露出一些白，然后向前移動，有些聲音，竊竊私語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