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劉文起</p><p class="ql-block">我始終認為,人的愛好是天生的。我愛好文學,我的兩個兒子也都偏文。我老大的兩個雙胞胎姐弟從小 就不愛理科,最后都考上大學文科。我的小孫女小學時作文就好,數學再努力也不咋地。這就說明,人的偏好也許是有基因遺傳的。古人云:“三歲看大,七歲看老!”王勃六歲就寫詩,駱賓王七歲就吟出《鵝鵝鵝》; 劉紹棠十三歲寫《我在歌聲中》,鐵凝十六歲發(fā)表小說《會飛的鐮刀》......</p><p class="ql-block">由此可見,人的作家之路,其實是從少小時就奠定了。</p> <p class="ql-block">我的文學愛好是先天生的,我從小就愛聽我父親講故事。我父親只讀半年書,卻靠自學,修成了相當于 高小的文化程度。他一肚子墨水,口才又好,從我五六歲懂事起,就知道他身邊總圍著一班人。夏夜乘涼,滿院子的人都聽他講故事。冬天圍爐,我那睡間里總坐滿人,我睡的被窩里都伸滿了腳,都聽我父親講書。這些我肯定都參加了。白天沒書聽了,我就向母親討零花錢到書攤上租小人書看。到虹橋區(qū)小讀小學時,就找廢銅爛鐵賣,賣得了錢就買小人書。我家里的小人書,足足有一大箱!讀小學高年級以后,我就看傳書。什么《三國演義》啊,《水滸傳》啊,《征東》《征西》啊都看。課外看,課內也看。我那本《濟公傳》就是讀初二 時上課偷看時被老師繳走了的。在虹橋中學讀初二時,我跟沈同德老師學小提琴。沈老師教音樂兼校圖書管理員,我每個星期六星期天都到圖及館跟沈老師學拉小提琴。順便還看書。 圖書館可是書的海洋啊,那里什么書都有,我就像餓極了的餮饕之徒一下子進了美味餐館,自然是天天都是暴飲暴食了。</p> <p class="ql-block">(作者與少年朋友合影)</p><p class="ql-block">我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寫作呢? 那是讀小學的時候。不過,在我喜歡文學寫作之前,先是喜歡上詩歌朗誦 的。</p><p class="ql-block">小學時,教我語文的錢馥庭老師喜歡詩。他經常讓我們讀詩,自己也寫詩,他曾在一張和我們合影照片 后面寫上一首詩。那詩的意思,是 叫我們怎么怎么向革命先輩學習。 比如:五十年前,/顧正紅、林祥 謙,/為革命事業(yè),/拋頭顱、灑熱 血;/五十年后,/紅領巾、少先隊 員,/為共產主義,/勤讀書、勤鍛 煉......這是我第一次知道詩是怎么分行來寫的,他也是我人生中遇見的第一位詩人。他對我特別好,不知怎么的發(fā)現我身上有文藝天賦。就經常在學校會演時,讓我代表班級上臺表演詩歌朗誦節(jié)目。我朗誦過《祖國跨上躍進的駿馬》,還領誦過《總有一天會這樣》。讀詩多了,手就癢了,有時也寫寫詩,錢老師就鼓勵我去參加學校的作文比賽。于是在小學四年級我10歲的時候,我寫的一首詩歌在參加虹橋全區(qū)小學生作文比賽中獲得第一名。記得那年在我們虹橋區(qū)小大操場里放《三打白骨精》電影,人山人 海,我坐在父親的肩頭,看到幻燈里打出我獲得全區(qū)小學生作文比賽第一名,我堂兄文杰獲得全區(qū)乒乓比賽第一名時,我問父親哪個好?父親說,當然作文比賽第一名好啊!這對我是很大的鼓勵。于是,我對寫作文興趣更高了。從小學到高中,我的作文都是學校里最好的。我十幾歲在虹中讀書時,許多作文都被趙忠仁老師印成講義在課堂上講評。我有的作文還被印成教材給后幾屆虹中同學作范文。 這是我最早發(fā)表的作品吧?也許是我作家之路的開始,但我沒有意識到。 當時這只是我的愛好,我為愛好堅持和努力,沒想過當作家。</p> <p class="ql-block">(少年時代的作者和同學們與班主任錢老師)</p><p class="ql-block">我開始走作家之路是在1972年, 我23歲那年。在這之前,我是以音樂 特長全縣出名的。我會拉二胡、小提琴,那時的樂清縣,每年都有文藝會演、每年都組織文藝宣傳隊下鄉(xiāng)演出。而每次這些活動,我都被抽調去參加樂隊演奏。我還會作曲,我創(chuàng)作的歌曲《贊美偉大的祖國》和我配譜的小戲《演習之前》《上大學》《捉蟹記》還有曲藝樂清蓮花節(jié)目,都參加縣、市以及省文藝會演??删驮?972年,我的創(chuàng)作方向開始改變。那次縣文化館在雁蕩山舉辦文學創(chuàng)作會議,文化館的朋友叫我也去隨便玩玩時。我去了,卻鬼使神差地在會上寫了一首朗誦詩:《歡呼我國進入聯合國》,后來發(fā)表在1972年的樂清革命文藝》第2期上。這是我平生第一次 發(fā)表文學作品,這讓我覺得自己可以搞文學創(chuàng)作了。再說,當時我搞創(chuàng)作是有功利主義的,就是想多發(fā)表作品出名了能轉個正式工作(我一直是代課教師)。而能發(fā)表歌曲或音樂作品的刊物很少,而文學刊物卻省市縣都有,發(fā)表的多出名的快。于是我決心不再搞音樂創(chuàng)作了,我想轉文學創(chuàng)作走作家之路了。</p><p class="ql-block">我剛轉文學創(chuàng)作時也是很功利的,上面需要什么寫什么,什么能發(fā)表什么就寫什么。最早我是寫文藝節(jié) 目的。每年縣市省文藝會演時,區(qū)文化站和縣文化館總抽調我去編節(jié)目。 我寫過表演唱《戴紅花》歌詞《山連 山山連水》《歡樂的溜冰場》《一滴龍湫水》《船兒搖搖》《雁蕩風光天下美》和小甌劇《捉蟹記》等,參加了樂清縣和溫州地區(qū)文藝會演。后來又寫了詩歌《不除四人幫恨難平》 《東海漁歌》《金山銀山艙中堆》等發(fā)表在省級刊物《群眾演唱》《浙江文藝》(《東?!非吧?和《浙江學大賽民歌選》上。1978年被抽調到縣文化館“建國三十周年征文”辦公室工作時,組織搜集整理雁蕩山民間故 事,我寫了《雁蕩山》《謝公嶺》《朝天鯉與上山蠶》《老和尚三難王十朋》《七只龍頭哥》等十幾篇,分別發(fā)表在全國級和省市級刊物《民間文學》《山海經》《東?!贰秷@柳》上。我又奉命寫過《秦宮遺恨》《鳳凰樓》兩個大型戲曲劇本,交由樂清越劇團排練參加溫州地區(qū)的戲劇會演。我還寫過溫州鼓詞《送雨衣》,當時《杭州文藝》 (《西湖》前身)準備要用了,發(fā)函征求我所在學校領導不同意,才沒能發(fā)表出來。</p><p class="ql-block">總之,我當時寫東西很亂。雖然各種刊物都發(fā)遍地開花,但看不出我 的專業(yè)特長是什么。就當時而言,雖說我是個寫手,一個文字作者,也加入了中國民研會浙江省分會(浙江省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前身),但入不了省作家協(xié)會,仍然不是作家。</p> <p class="ql-block">(作者與少年好友)</p><p class="ql-block">我什么時候開始走上作家之路呢?那是1978年,我遇到《東?!肪?輯、作家金學種之后。</p><p class="ql-block">金學種來過兩次樂清。第一次是1977年,他借調在浙江日報當編輯 時。第二次是1978年,他借調《東 海》當編輯時。因第一次來樂清我陪他游雁蕩,他吃了海鮮又喝了山水拉肚子我在醫(yī)院陪他打了一夜的鹽水記住了我,故他到《東海》當小說編輯時又來樂清向我組稿。他問我準備寫什么?我因詩歌都在省刊里發(fā)表了,故說:我還寫詩歌吧。他說:詩歌沒名堂,你寫一輩子詩,人家都記不住你寫的是什么。小說就不同了,一個人物就讓人記一輩子,比如魯迅寫的阿Q。你還是寫小說好。</p> <p class="ql-block">(2023年10月作者與少年好友)</p><p class="ql-block">于是,我就寫小說。</p><p class="ql-block">最初,我寫了個老教師題材的小說,覺得不怎么好,就沒投稿(可 惜沒有底稿了)。后來又寫了個理發(fā) 題材的短篇小說《美容》,寄給金學種,想發(fā)他的《東?!贰=饘W種不久回信,說理發(fā)的題材他們剛剛發(fā)過 (是托詞),不發(fā)了。于是我想起 《杭州文藝》,那時已改名《西湖》了。就因他們曾想發(fā)我的鼓詞而沒成功,我很有好感,故再寄稿試試。這是1978年的年底,可稿子寄出后卻石沉大海。很快到了1979年的5月初,我差不多在無望中把此稿忘了的時候, 忽在《浙江日報》上看《西湖》第5 期的目錄中有一篇劉燁文的小說《美容》。我簡直不相信這是我的小說。 可劉燁文是我的筆名(因上次鼓詞稿子領導不蓋章發(fā)不出的教訓,我把單位寫成我所在的虹橋鎮(zhèn)一村,名字也改筆名劉燁文),我又給西湖寄過 《美容》稿子的啊!但又不敢寫信去 問。就這樣半信半疑忐忑不安中直到收到《西湖》第5期的兩本樣刊之后, 我才相信我的小說處女作發(fā)表了。</p><p class="ql-block">《美容》的發(fā)表,并沒有給我寫小說的自信心。就是后來《西湖》發(fā)表了一篇稱贊《美容》寫得好的文 章《立意、新耐咀嚼的好小說——讀 〈美容〉》,我還是誠惶誠恐,總覺得這個小說是瞎貓遇上死老鼠——碰巧寫出來。我應該還不是一個作家,若還能寫出小說并馬上可以發(fā)表了,那才是作家了。就在這樣的心情下,我每年都寫兩個短篇小說發(fā)表在《東?!泛汀段骱飞希疫€懷疑。后來我加入了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了,我仍然懷疑,心想:我能在省內刊物上發(fā)小說,那是因為省內的小說編輯熟悉。 若能在外省我沒熟悉編輯的刊物上發(fā)表小說,那才是真作家了。直到后來我真的在省外的《北京文學》《河北 文學》《奔流》《鴨綠江》等刊物上都能發(fā)小說了,以及我成了中國作協(xié)會員又當上了浙江省作協(xié)副主席了, 我才承認我該是一個真正的作家了。 不過到了退休以后,我又懷疑自己的作家身份了。雖然我己出版了一本小說集、一本長篇報告文學和五六部散文集了,但因我調溫州晚報后工作忙十幾年沒寫過一篇小說,我就懷疑我還能不能寫小說?我想:若是老了連小說都寫不出來了,那還是作家嗎?于是我重寫小說。不料我第一次重新寫的兩個短篇小說分別在《鐘山》和 《江南》上發(fā)表了,后來寫的小說也 都在《牡丹》《西湖》《文學港》 《神州文學》《中華文學》上發(fā)表 了,前年我又出版了一本短、中、長篇的小說合集《琴饞》,這才讓我相信,自己仍然是個真正的一條道路走到底的老作家。</p> <p class="ql-block">(2023年10月作者與少年好友薛總在額濟納)</p><p class="ql-block">回顧我走過的作家之路,都是緣起于少小時候的愛好,延續(xù)于少小時候的努力和堅持走下來的。若沒有 少小時候愛看書愛寫作文,我就不會選擇搞文學創(chuàng)作的作家之路;若沒有少小時候堅持努力地作作文及全區(qū)比賽第一名的功底,我也沒能力不斷地寫出文學作品來把這條作家之路走下來。于是我相信了;人的愛好是天生的,我的作家之路一切都緣于少小。</p> <p class="ql-block">作者簡介: 劉文起,浙江溫州人,原籍樂清。作家、報人,著有小說、散文、報告文學、劇作、新聞評論等文集 《梅龍鎮(zhèn)三賢》《琴饞》《毋忘書》《天下風色》《世紀 之路》《硯邊雜俎》《未晚絲語(上下)》等16部。曾任樂清縣文化館館長,樂清縣文化局副局長兼樂清縣文聯主席;溫州市文聯主席、溫州晚報總編輯、第六屆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第八、九屆溫州市人大常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