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照～貴陽記憶出水芙蓉 <p class="ql-block">黑白照～貴陽記憶1</p><p class="ql-block">少年時光</p><p class="ql-block"> 1961年，爸爸作為鐵路建筑專家被貴州煤炭廳林東礦務(wù)局引進貴陽。作為三線建設(shè)者，他義無反顧攜全家從大城市成都到了貴陽林東礦務(wù)局。剛來時條件極其艱苦。住的是油毛氈房子。外面下大雨，家里漏小雨。所有的盆盆罐罐都拿來接雨。當時是住在1號井旁邊。成都的四口之家，我是最先和爸媽來到的先頭部隊。外婆和姐姐隨后把成都的家搬到貴陽來。因我到時戶口還沒遷到林東礦務(wù)局。所以不能入托。爸爸經(jīng)常出差、媽媽在甕井（ 林東礦務(wù)局子弟學(xué)校教音樂和繪畫）他們早出晚歸。就剩下才5～6歲的我一人在家。走出家門，看見門外有好多皂角樹。長得好高好大喔！樹上掛滿了深咖啡色的皂角。就像一把把的梳子掛滿了樹梢。樹下也掉了不少。媽媽告訴我說：這些沒人要的皂角可全身都是寶啊！可以做藥材、也可以煮水洗衣服、洗被子、洗頭等哦！我一聽高興壞了！爸媽上班走后。我提起個籃子不到半天，來來回回就撿了滿滿的一大筐皂角。爸媽下班回來看著這些皂角，笑著直夸我：好女兒真能干！這些皂角用了好久好久都沒有用完。</p><p class="ql-block"> 災(zāi)荒年間。因我的戶口還沒簽到貴陽林東礦務(wù)局。當時國家是按人口定量供應(yīng)糧食。我只能靠爸、媽那本來就不多的糧食生活。吃不飽飯是常態(tài)。記得有天，爸爸端著一大鍋煮熟的紅薯，興高采烈地說：快來快來、打牙祭嘍！我吃了一個又一個，感覺都到吃到咽喉眼上了。極其滿足、極其幸福！</p><p class="ql-block"> 爸爸經(jīng)常出差不常在家。當時的媽媽30出頭。說話清脆、吐字流利、溫文爾雅、經(jīng)常穿件月白色的襯衣，外套一件紅色羊毛開衫，年輕又時尚。人們常燕子老師、燕子老師的叫著她。廣播里唱著“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這里…”我覺得媽媽好漂亮！好時尚！就像春天飛來的燕子一樣，我好愛她哦！有這樣的媽媽我驕傲！我自豪！</p><p class="ql-block"> 1961年，林東礦務(wù)局蒿芝塘的(專家)樓修好了。我家從一號井搬到了篙芝塘（兩地的距離有一個小時的路程要走）。 嶄新的房子真寬敞！爸媽住一間房子、外婆帶著我和姐姐住一間房。還有寬寬的客廳和廚房。</p><p class="ql-block"> 1962年8月份，爸爸花大價錢買了兩只母雞。放在門口的雞房里。栓好門閂后。鄭重其事的告訴我和姐姐說：你們兩個就負責(zé)看好這兩只雞。白天放出去，晚上喚回來。門一定要關(guān)牢！這是準備給懷孕的媽媽坐月子吃的。有一天晚上，大家睡得正香、三更半夜，突然聽到嘎、嘎的二下雞慘叫聲。全家起床一看，兩只雞早就沒了蹤影。只剩下了一地的雞毛和幾滴雞血。爸爸憤怒了。指著我和姐姐說：你們兩個怎么搞的？是不是雞喚回來后，沒有關(guān)好門？你們倆要不把雞找回來，看我怎么收拾你們？實際上我們頭天傍晚，把雞喚回來后，是把門關(guān)好了的。但雞房的小門怎能擋得住兇惡的黃鼠狼呢？可憐的我和姐姐，當時一個才七歲多、一個還不到六歲。哭得個稀里嘩啦的成了淚人。天亮后，爸爸急匆匆地趕著上班去了。我兩沿著鐵路去尋找兩只母雞。幼小的我們一邊走一邊哭著說：雞呀雞你跑到哪兒去了呢？快回來吧，不燃我們要被爸爸打罵的。找啊、找了好久，連根雞毛都沒有找到。走了好遠好遠，太陽都快落山了。我們只能垂頭喪氣的往家里走。只見下班后回來的爸爸站在家門口，笑盈盈的對我們說：兩個傻姑娘跑那去了？雞丟就丟了吧！我逗你們玩的。疼還疼不過來了，那舍得打你們呢！這是事實，爸爸就是個外強中干的紙老虎。如此這般丟雞風(fēng)波結(jié)束。</p><p class="ql-block"> 這年的九月六號下午，媽媽突然開始肚子疼、看來要生產(chǎn)了。爸爸不在家。外婆急忙說你們倆趕緊去甕井（離我家走一個小時多路的林東礦務(wù)局醫(yī)院）把六姨孃（和媽媽同姓認的妹妹。是醫(yī)生）叫來接生。我和姐姐屁顛屁顛的連走帶跑的花了兩個多小時，終于把六姨孃叫來了。但媽媽早已在一個小時前就給我生了個妹妹 ?？粗趮寢屔磉叺鸟唏倮锏乃?，大大的、黑黑的眼睛、小小的紅嘴唇、可愛極了。我好生歡喜、太幸福了，我終于有了小妹妹了！我已經(jīng)是姐姐了耶。??</p><p class="ql-block"> 三年自然災(zāi)害時、國家定量的糧食對于正在長身體的我們，大多是不夠吃的。于是爸爸到處開荒。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犄角旮旯。他也能想辦法變成塊肥土地。他把所有的石頭撿到邊上、圍起中間剩下的土地，于是就開荒成功。而小小的我和姐姐也閑不住。常幫著爸爸把小石頭一塊塊搬到土的周圍。勞動出力卻絲毫不感覺得苦和累。反而因為開墾荒地成功而很開心。爸爸修建鐵路。工作流動性大。我們笑稱他是鐵道游擊隊的隊長。從五九年到六三年自然災(zāi)害。身體好、能吃苦的爸爸。工作之余到處開荒種地。種了好多的玉米、土豆、瓜果等。有時吃不完，爸爸就把它們都曬干打包。帶到下一個工作地點去解決吃飯問題。爸爸的工作真是哪里艱苦就哪安家。他的任務(wù)是把一片片荒涼的土地，用一條條鐵路連接起來。每當鐵路修通后，這個地區(qū)就富裕了。于是他又該到下一個更艱苦的地方去修筑鐵路了。循環(huán)往返。</p><p class="ql-block"> 因為貴陽林東礦務(wù)局當時沒有<span style="font-size:18px;">好的學(xué)校。所以哥哥就留在成都上學(xué)。是住校生。周末就到幺叔或者姑姑家住。直到高中畢業(yè)、下鄉(xiāng)當了好多年知青。一直也未能抽掉回成都工作。72年才很不情愿的來到六盤水招工工作。他自己一人在成都呆了十多年。而當年貴陽的我們?nèi)忝?，天天盼著寒、暑假哥哥的到來。他極其聰明，能干。小學(xué)連跳了兩級。初中和高中都因為物理好。負責(zé)學(xué)校每天開關(guān)廣播體操的工作。很多同學(xué)極其羨慕他。哥哥每次從成都回來。都要教給我們很多新奇的東西 。如怎么下圍棋，怎么裝半導(dǎo)體收音機…等等。下圍棋什么是金邊邊、銀角角、草肚皮。半導(dǎo)體的二極管、三極管、電容器等我和姐姐也都略知一二。十幾歲他無師自通的 還會打家具。把家具做好后，擺在一起就成為乒乓球桌?？梢栽诩依锎蚱古仪蛄?。他自制自行車(就是木車下裝兩個軸承)帶著我們?nèi)忝玫焦飞向T行，開心極了。他還帶我們?nèi)ペs集買了一只母雞。下了好多蛋哦！過一段時間把雞蛋拿在燈的下邊照看。每個被公雞踩過的母雞蛋，燈光下是有一圈紅暈的。可以浮出小雞仔。放到雞窩里。一般放20個雞蛋就好了！補除了吃東，每天幾乎是24小時不間斷的坐在雞窩的蛋上、不停得用嘴尖翻動著雞蛋。讓它們都受熱均勻。一般20多天后小雞就戳破蛋殼出來了。好神奇哦！小雞一出殼就能站起來找東西吃了耶。20只雞蛋孵出了16只小雞仔。母雞每天帶著一群小雞在家里家外找吃的東西。小雞長得真快呀，才十幾天就長大了很多，一個個像小球一樣的滾來滾去。有一天11點多鐘，我登上凳子站著爬在窗臺往外看。呀！看到媽媽已經(jīng)下班回來了。趕緊從板凳上跳來報告哥哥。哦豁！一不小心把小雞仔的肚子給踩破了。哎呀！怎么辦？它都快死了！哥哥拿著針線趕緊把小雞的肚子給縫起來。沒想到，幾天以后，小雞又蹦來蹦去的活過來了。幾個月后，它也長成了一只漂亮的小母雞。下了好多蛋哦。在我們的眼里哥哥是無所不能的。每逢趕集日他還帶著我們?nèi)ス穲龊颓彐?zhèn)趕集……清鎮(zhèn)的紅楓湖美極了。還看到好多人在湖里游泳。當時礦務(wù)局救護隊的叔叔們，住得離我們家不遠?？臻e時都圍著比他們小很多歲的哥哥轉(zhuǎn)。哥哥給他們講一些成都的大城市見聞。也教他們裝收音機和下圍棋等等。而和我們一般大的小孩兒 ，對哥哥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剛到蒿芝塘住時，媽媽還是在甕井（林東礦務(wù)局子弟學(xué)校）任教。生了妹妹后不久，我也該上學(xué)了。于是媽媽帶著我和妹妹（妹妹在托兒所）住在學(xué)校里。我很喜歡妹妹。學(xué)校宿舍沒有灶臺，我們是在食堂吃飯。下午下課后。我找來三塊磚頭、擺好就當灶頭了。撿來樹枝等柴火燒起來、拿一個稍大一點的不銹鋼水杯、放幾勺米、在加入大半杯開水。用不了40分鐘，香噴噴的稀粥就煮好了，再加點糖喂給妹妹，她吃得可香了。上二年級的姐姐和外婆住在蒿芝塘。有一天傍晚，媽媽不知道在哪里買了一藍子的雞蛋。讓我把雞蛋送給外婆。走前囑咐我：千萬不能把雞蛋打碎嘍！當時這藍雞蛋是很金貴的東西。我答應(yīng)著媽媽，好的，我保證完成任務(wù)。于是，興高采烈的提著一籃子雞蛋出發(fā)。走到學(xué)校的山坡下，學(xué)校食堂前有一個小水溝。七歲多的我一面默念著，千萬別打碎雞蛋，一面抬起右腿邁向水溝。誰曾想小小的我，腿太短，沒能邁過水溝。為了保護雞蛋，雙手一提、一抱，竹籃里的雞蛋倒是一個沒碎。但我的右腿的膝蓋一下子碰到水溝的水泥砍上。右腿膝蓋立馬摔開了一條口子，像一只紅紅的嘴巴向外噴著血。正好有幾個初中的學(xué)生看見了，立即幫我接過雞蛋、扶起我、用手絹按住傷口止血、背起我往學(xué)校的醫(yī)務(wù)室奔去。一個學(xué)生連忙跑去通知媽媽說：晏老師、你女兒的腿摔壞了。正醫(yī)務(wù)室的醫(yī)生正在給她縫針呢。媽媽心急忙慌的跑向醫(yī)務(wù)室。心疼的看著我說：乖兒，很疼吧！不應(yīng)該讓這么小的你去送雞蛋的。我咧嘴一笑急忙安慰媽媽說：我不疼！我真的一點都不疼、醫(yī)生阿姨打了麻藥的。但不爭氣的淚水含在眼里硬生生的沒讓它流出來。心里想著，我是勇敢的小女孩。媽媽心疼的抱著我說：好孩子！真是媽媽的好孩子！和學(xué)生一道把我背回了家。還好在這次右腿膝蓋只是傷到了皮、沒傷到骨，真是萬幸??！否則我就成了一個瘸子羅。直到60多年的今天，我腿上還留有一道白色的疤痕。所以記憶深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過了沒多久媽媽就調(diào)回了蒿芝塘學(xué)校教書。我也轉(zhuǎn)到蒿芝塘上學(xué)。一家人終于團聚了。爸媽努力上班，我和姐姐努力學(xué)習(xí)、外婆帶妹妹抄持家務(wù)。一家人幸福而穩(wěn)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但很快林東礦務(wù)局的鐵路很快就全都建成了，于是爸爸就奔向更艱苦的地方～煤都六盤水。那是我國占地最大的城市。涵蓋六枝、盤縣、水城三個地級市。爸爸的任務(wù)就是把這些煤礦的鐵路修好。把六盤水的煤炭，通過四通八達鐵路運送到全國各地。支援國家建設(sh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1964年，外婆因故到了舅舅家。就剩下</span>媽媽帶著我們?nèi)忝迷诹謻|礦務(wù)局蒿芝塘相依為命。外婆離開貴陽時侯，姐姐十歲、我八歲、妹妹才兩歲。剛開始我們太小，從沒做過家務(wù)，燒的是煤火，很難點燃。飯也煮不熟。只好到食堂去買飯吃。到開水房打水喝。貴陽氣候差。真所謂“天無三日晴、地?zé)o三尺平”一到冬天路上就結(jié)冰，叫桐油凌。有一天，我拿著竹子編的開水瓶去打開水，爬坡上坎的好不容易打來一瓶開水，顫顫巍巍的抱著暖瓶往家走去，路是一個下坡，一不小心摔了個底朝天。抱著的暖瓶也摔碎了。幸好冬天穿的是棉襖沒被燙著。</p><p class="ql-block"> 我家隔壁就是托兒所。養(yǎng)了一只黑色貓咪。圓溜溜的眼睛十分可愛。我和姐姐非常喜歡它。用自己舍不得吃的雞蛋糕把它逗回家來、和它玩耍，非常有趣。漸漸的小貓咪就粘在我家里。有些小男生很討厭，來我家抓起小貓咪的前腿使勁甩呀，甩。我們奪也奪不過來。不到半天就把貓咪折磨死了！我和姐姐傷心極了！用兩個盆子把它扣在盆里面當棺材，還挖了個大坑做成個墳?zāi)沟臉幼?。用粉筆在小石頭上寫貓咪之墓。經(jīng)常去看它。</p><p class="ql-block"> 當時提倡多生多育。每家都有很多小孩、甚至有一家10個。老大已經(jīng)18歲。最小的才剛出生，小名叫老十。我們叫他說“看你老實不老實。小朋友們在一起跳皮筋、跳繩、跳拱背、下棋、滾鐵環(huán)、躲貓貓玩得不亦樂乎。</p><p class="ql-block"> 我們天天盼著爸爸探親回家。爸爸在家就有好吃、好玩的。爬山、游泳、跳高、打籃球……爸爸精力充沛，也非常幽默 。有次帶我們和小伙伴們?nèi)ビ斡?，走前說:你們一定要吃飽飯再出發(fā)，否則淹死了算個餓死鬼，不合算。我們歡聲笑語灑滿了一路，天快黑了回到家里。時間過得太快，一眨眼20多天過去了，他又要返回六盤水了。(每年只有21天探親假)。然后我們再盼著第二年他探親回家。循環(huán)往復(fù) </p><p class="ql-block"> 父親是個工作狂。當時六盤水要造一座大橋。北京專家組說最少要二年，爸爸說一年半就行。結(jié)果大橋一年四個月就建成通車了。爸爸工作嚴謹、吃苦、耐勞，但性情耿直、有時傻到缺心眼。當時領(lǐng)導(dǎo)想樹他為先進典型，問他說：你是不是因為活學(xué)活用毛主席著作才有這樣的？他卻否認說：這是工程師的本分。結(jié)果在貴陽苦等一年半我們，等來的是一張匯款單，上寫著:“我己被專政，以后每月只能寄來45元生活費”爸爸已被打成反動學(xué)術(shù)權(quán)威，抓進了牛棚。我家也從專家樓攆到公寓樓里很小的一間房里住。廚房是公用的。那時造反派們到處抄家。從走資派、資本家、反革命份子家里抄出好多金條、象牙雕塑、古詩字畫等古董保藏。堆在街上。有的被沒收，有的當街燒毀。真可惜呀，好多都是中華民族千年的瑰寶呀！是不可復(fù)制的。</p><p class="ql-block"> 時間過得真快啊！不知不覺，我小學(xué)畢業(yè)</p> <p class="ql-block">這是春節(jié)前媽媽連夜給我和妹妹趕制的新衣服，就像買的一樣，我們極喜歡，這可是一年僅有的一次的新衣服哦， 高興的我們合影一張。那時我剛上學(xué)門牙缺了兩顆。[呲牙][呲牙]</p> <p class="ql-block">這張照片是開黨的九大時，我們?nèi)忝煤鸵恍┐蟾绺缃憬銖牧謻|連夜走到貴陽，滿街都是游行的人，妹妹走丟了。我們嚇壞了，哭著，叫著，下午才找到她，又該回林東了。回家前我們來了張合影。</p> <p class="ql-block">這張是外婆回四川前的合影。她看著還不到兩歲的妹妹擔(dān)心地說，我走了以后，你們怎么辦呀？就這樣，依依不舍的離開了我們。從此陰陽兩隔。再也沒見過親愛的外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