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本的記憶

靜雅齋主人@俊生

糧本的記憶賦閑回家，便想著將拿回家的證件放進床頭柜的收納袋里，順便整理一下床頭柜。家里總會有一些老物件，以前覺得礙事就都扔了。這幾年不知道是因為老物件稀罕了，還是上了歲數(shù)的緣故，反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見老物件再也不舍得扔了，哪怕是個小本子都會勾起對往事的回憶，對老物件的迷戀陷入了沉迷的地步。這不，這次就從收納袋里翻出了一本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大同市糧食局發(fā)的《大同市居民糧食供應證》，也就是俗稱的《糧本》。糧本封面、封底是淺藍色的硬紙殼做的，因為使用的少，所以看起來還算新，字跡也很清晰：左上角寫著：上年糧本貳號，右上角寫著：糧本3565號，紅色的“3565”是蓋上去；居中分兩排：上排寫著大同市，下排寫著：居民糧食供應證，上面蓋的是“大同市糧食局”的紅色大??；再往下一排是有效期：一九九二年四月至一九九三年三月底，最下面一排寫著：戶主姓名王俊生住址大慶路45號；內(nèi)頁分別是注意事項和說明。 里邊夾著十五張扉頁：首頁正反兩面分別是是戶主信息及定量標準，第3、4頁是核定的人口及定量登記欄，第5—16頁是購糧登記欄，第17—23頁是供應食油節(jié)約糧食登記欄（就是這個月沒買可以登記上，以后還可以補買，但如果不登記上就作廢了），第24—26頁是供應食油登記欄，第27—29頁是憑糧票購糧登記欄（這就是村里人換上糧票能托人買上白面的原因），第30頁是市鎮(zhèn)糧食供應電腦編碼（有標粉、精粉、玉米面、莜面、黃豆、豌豆、梅豆、蠶豆、大米、小米、江米、黃米、精粉掛面、標粉掛面、粳米等十五種分類，說明九十年代初糧食供應已經(jīng)很豐富了，這一頁應該是八十年代后期九十年代初有了電腦后加上的），第31—32頁是商務部門發(fā)放票證登記處 看見這物件，出生在八十年代之前的城里人估計都有印象，九零后們估計就沒見過了。上世紀五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城里人吃糧都是定量供應的（1955年8月25日，國務院第十七次全體會議通過《市鎮(zhèn)糧食定量供應憑證印制暫行辦法》，糧食統(tǒng)購統(tǒng)銷政策正式實施，糧本和糧票正式誕生）：滿十八周歲的機關干部、教師、醫(yī)師、居民28斤，鄉(xiāng)干部33斤，其余的滿八周歲不滿十八周歲的27斤、滿六周歲不滿八周歲的22斤、滿五周歲不滿六周歲的21斤，滿三周歲不滿五周歲的18斤，滿二周歲不滿三周歲的13斤，一周歲以上不滿二周歲的11斤，不滿一周歲的9斤；工人按工種：特殊工種45斤，重體力勞動工37斤，一般體力勞動工30到33斤，輕體力勞動工28斤；食用油按人頭發(fā)放，每人每月半斤，逢年過節(jié)可能多給點香油。而且分粗細糧，當然細糧很少，以粗糧為主。定量和比例在《糧本》上寫得清清楚楚。 那時的《糧本》和《城鎮(zhèn)戶口本》一樣重要，是經(jīng)濟匱乏時代的產(chǎn)物，是城鎮(zhèn)市民的標志，是為了確保那時候每一位市民的基本生活水平而發(fā)行的。所謂的商品戶口（非農(nóng)業(yè)人口）就是憑糧本購買糧食，沒有糧本花錢也買不到糧食。所以，有糧本的人就是所謂“吃商品糧”的（我們這些農(nóng)村出身的人，當時上學最大的動力就是變成城市戶口、吃商品糧）。 那時候，沒有《糧本》和《城鎮(zhèn)戶口本》是寸步難行的。你如果想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工作或生活，在遷移戶口的同時，還要遷移一種特殊關系叫＇糧食關系＇。沒有＇糧食關系等同沒有飯吃。 那時候還沒有實行計劃生育，每個家庭的孩子都很多，少的兩三個、多的七八個。所謂“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都是能吃的年齡。所以一到月底大多數(shù)家庭的糧袋子就空了，到了月初就得趕緊到糧店買糧。那個年代，城里的糧店是個非常熱鬧的場所，一到月底月初，家里斷糧的市民就早早拿著《糧本》、糧票、面口袋到糧店門前排隊。輪到自己了，先到開票窗口排隊等待糧店會計核驗《糧本》，然后交錢、開《出糧單》。開好《出糧單》后就過盛放糧食的一個大間等候售糧員喊號盛糧。這樣的場景沒經(jīng)歷過的，估計在看反映八十年代以前的電影和電視劇里面也看到過，比如《人世間》里周秉昆買糧的鏡頭。 那時候每月供應的細糧很少，粗糧比例多，花樣也多，有玉米面、高粱面、小米、黃豆。一般人吃不慣高粱面、因為不好消化，粗糧就以買玉米面為主，趕上有小米供應的就買些小米。玉米面窩頭、小米干飯通常是那時候家庭的主食。到了秋天糧店還會供應點紅薯，一斤粗糧票可以換5斤紅薯（因為只要有紅薯供應，買糧的人幾乎都要拿粗糧票換紅薯，要是不早早去排隊，很可能就買不上了。糧店為了盡量讓大家都能買上，就規(guī)定每人只能換5斤粗糧票的紅薯）。因為大人小孩都愛吃紅薯，烤紅薯、蒸紅薯、稀飯里煮紅薯，就沒個吃膩的時候，雖說吃多了反胃燒心、也確實是不耐饑。細糧一般都是盡著過節(jié)或有客人的時候才吃，只逢年過節(jié)才能吃上幾頓餃子和饅頭。 因為糧食定量，沒有富余，就怕家里來親戚。因為多個人就意味著從別的人碗里搶食，一家人都的少吃。所以會持家的女人為了不讓家里人挨餓，就想方設法多買點菜，白菜、茴子白、土豆當飯吃，常常燴一大鍋菜，再把窩頭切成薄片燴到菜里吃，不管耐不耐饑，吃飽肚子為原則。！ 《糧本》的功能除了買糧，還是每月到糧店領糧票的憑證。糧店工作人員會根據(jù)《糧本》上人口的記載發(fā)給糧票，糧票又分全國糧票、省糧票、細糧票和粗糧票。有《糧本》和糧票才能買到糧食。還有油票、糖票、煙票、酒票、煤票、豆票、布票、肉票等等，都需要拉著糧本和戶口本去領。這些票與錢有一樣大的購買力，甚至比錢更實用。那時候我還在村里的時候，因為不生產(chǎn)小麥，所以想吃白面的話除了村里過年分的幾斤，就得想法去買。所以一般年前的時候，爹爹就拿著攢下的雞蛋偷偷進城（怕被抓住當成投機倒把分子處理）換糧票，再托市里的親戚換成白面，這樣才能吃頓餃子或饅頭。隨著改革開放，因為糧食產(chǎn)量已經(jīng)能夠滿足人們的需求，所以從89年起，糧食就逐步放開了。到了93年5月1日，糧食購銷政策正式放開，取消了糧食定量供應。所以糧本已經(jīng)沒有了購糧功能，但還可以根據(jù)國家糧食津貼補貼政策，帶上戶口本、糧本到政府指定的地點，領取一定數(shù)額的津貼（我記得我是在原蛋廠那領過幾次）。之后一年多不到兩年的時間，津貼也沒了，糧本就正式退出了歷史舞臺。所以，說起當年勤奮學習就是為了奔著吃“商品糧”去，其實沒吃上幾年商品糧。91年學校畢業(yè)分配到果品公司后，不知道因為啥原因單位集體戶不能上，擱置了近一年后才找關系把戶口落到428，所以真正吃上“商品糧”實際上是在92年4月，也就是一年多點時間。也算吃了個尾巴。現(xiàn)如今，物資極大豐富，已經(jīng)是在挑著吃了：返璞歸真，細糧吃膩了，粗糧才稀罕。用糧票，已經(jīng)成為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而糧本，作為一種記憶，也可作為歷史的遺物，只能永遠收藏在我們的收納袋里啦。這也算是當年奮斗過的見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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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本的記憶

靜雅齋主人@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