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她,離開我們已經(jīng)四十多年了,但我心里卻始終懷念著她。時間的流逝,沒有沖淡我對她的思念,歲月的沉淀,讓我們的相遇愈顯彌足珍貴。</p><p class="ql-block"> 忘不了,我們一起戰(zhàn)天斗地,一起彎腰流汗,一同經(jīng)風(fēng)歷雨,一同共度艱辛的一幕一幕;忘不了,五個年輪里朝朝暮暮的相知相伴中,我們結(jié)下的情同手足、深厚而又真摯的友誼;更忘不了,她身上的優(yōu)秀品質(zhì)和頑強意志帶給我的許多震撼、許多感動。</p><p class="ql-block"> 她,就是我們可親可愛的好同學(xué)、好朋友、好姐妹一一WYF。</p><p class="ql-block"> W同學(xué)和我是同班同學(xué)。她身材瘦小柔弱,身高不到一米六零,體重估計九十來斤。是個少言寡語,不顯山,不露水,不張揚,很低調(diào),很實誠的人。</p><p class="ql-block"> 在學(xué)校時,我倆不是一個小組的,幾乎沒有什么交集。下鄉(xiāng)后,發(fā)現(xiàn)我倆性格相近,趣味相投,合得來,聊得來,所以我們倆經(jīng)常摽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我倆床鋪緊挨著,晚上有時一起偷吃從家里帶來的糖果、餅干等零食。有時偷偷交換對一個人或一件事的看法,然后一起偷偷竊笑。很多時候我倆都結(jié)伴回家,在市里一同玩耍,然后又一同歸隊。在勞動中,我倆互相照應(yīng),干到前面的那一個,總是不忘為后面的那一個幫忙接壟,助上一臂之力。像跑到縣里的電影院看電影,跑到部隊大禮堂看雜技,我們倆都出雙入對,如影隨形。</p><p class="ql-block"> 她很聰明,心很細(xì),手也很巧。下鄉(xiāng)后,看到農(nóng)村姑娘干活時穿的衣服褲子都打著補丁。補丁上的針腳勻稱細(xì)密,我倆不約而同地喜歡上了那帶補丁的衣服,覺得那塊補丁像工藝品那般令人著迷。于是,還沒等褲子磨破,我倆就迫不及待地學(xué)著農(nóng)村姑娘的樣子,往褲子上打補丁。結(jié)果經(jīng)過我的拙手縫完的補丁皺皺巴巴不服帖不說,針腳也疏密不均,實在是慘不忍睹,讓人不敢恭維。再看她補丁縫得既平整,針腳又勻稱,跟農(nóng)村姑娘縫補的水平相差無幾。</p><p class="ql-block"> 她的家庭條件很好,但在她的身上看不到矯揉造作,看不到嬌氣傲氣,展現(xiàn)給大家的只有樸實和樸素。</p><p class="ql-block"> 我第一次做飯時,由于沒掌握好時間和火侯,把一鍋大餅子糊的有一指多厚,害的大家那天沒吃上早飯。等輪到她做飯時,她汲取了我做飯的教訓(xùn),找人做了一副簾子,把貼大餅子換成蒸窩窩頭,從而避免了可能因為掌握不好火候和時間,會出現(xiàn)的糊鍋問題。她做了一個星期的飯,頓頓做得都很成功。</p><p class="ql-block"> 她的善于動腦和心靈手巧讓我覺得自愧不如,相形見絀。</p><p class="ql-block"> 插隊第一年,我們每月都要到縣城去領(lǐng)回國家為我們供應(yīng)的口糧。一般情況下,都是生產(chǎn)隊用馬車幫我們把糧食拉回青年點??捎幸淮尉谷皇撬蛍eiwei兩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趕著毛驢車,翻山越嶺,跋山涉水,從幾十里外的縣城拉回了我們那個月的口糧。</p><p class="ql-block"> 看到她倆趕著毛驢車滿載而歸時,我實在是感到難以置信,真的無法想象,第一次趕著毛驢車的她們,是怎么讓一頭毛驢乖乖地聽話,又來回奔波四、五十里地,拉回大家口糧的。更沒想到柔柔弱弱的她也能參與其中,完成了如此艱巨的重任。</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雖然身材矮小,干農(nóng)活時卻很賣力氣,一點也不比別人少干。但評工分時,卻總被評為二等分。我很替她著急,惋惜,但又無能為力。</p><p class="ql-block"> 她似乎對此并不在意,也從來沒有聽到她的不滿和抱怨。我知道,憑家里的經(jīng)濟(jì)條件,她不會在乎工分的多少。但得到的工分,卻可以反映出隊里對一個人肯定和認(rèn)可的程度。她雖然不說什么,但心里一定很難過。我覺得她是吃了身體矮小這個印象分的虧了。</p><p class="ql-block"> 有時,我倆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兒的小事兒惱了,生氣了,但不出三天必定和好如初。</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倆又因為一點小事鬧起了別扭。這期間,她和別的同學(xué)一起上山采梨?;厍嗄挈c時,腦門上卻頂了一個紅棗般的大包。嚇得我早已忘記了我們之間的不愉快,急忙問她怎么弄成這樣?她告訴我說是被馬蜂蟄的,我急切地勸她趕緊回家,到市里的醫(yī)院治好了再回來。</p><p class="ql-block"> 可她卻沒當(dāng)回事兒,甚至都沒到大隊醫(yī)務(wù)室去處理一下。在腦門腫著大包的情況下,依然堅持出工,參加勞動。好長時間后,大包才消失。不知她這次被馬蜂蟄了一下,身體是否留下了健康的隱患。</p><p class="ql-block"> 一天晚上,我洗漱完畢端著臉盆出去倒水。走出青年點大門,借著月光,突然看見她正站在小河邊兒上抹眼淚。</p><p class="ql-block"> 原來,隊里有個當(dāng)?shù)厍嗄?,對她比較關(guān)心,鏟地時經(jīng)常幫她接壟,干別的農(nóng)活時,也總是盡力幫助她。這些都被人看在眼里,于是便成了一些人閑談取笑的話題。有幾個農(nóng)村姑娘故意當(dāng)著她的面,喊那男青年的名字,開她的玩笑。這種玩笑令她又氣又惱,但又不好發(fā)火,只<s>好</s>自己偷偷哭泣。</p><p class="ql-block"> 她就是這樣的人,在和別人發(fā)生矛盾和沖突時,從不和別人爭吵、爭辯,而是選擇了忍讓和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她用自己涵養(yǎng)和隱忍獲得了很好的人緣,贏得了大家公認(rèn)的好評。</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五年初的一天,她神秘地把我叫到一旁,讓我?guī)退龑懸环萑胛樯暾垥?,她就要去?dāng)女兵了。</p><p class="ql-block"> 聽了這個消息我真是又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那個年代能當(dāng)上女兵,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愿望。尤其是在我們下鄉(xiāng)多年,回城遙遙無期的情況下去當(dāng)女兵,真是一件讓人無比羨慕的天大喜事。她終于熬出頭了,要離開農(nóng)村了。難過的是,即將要和這位患難幾年的好朋友分離了,同時也為自己渺茫的前程黯然傷心。我就在這樣復(fù)雜的心情下,和她分別了。</p><p class="ql-block"> 幾個月新兵集訓(xùn)結(jié)束后,她給我來了第一封信。她在吉林某部當(dāng)上了一名話務(wù)兵,并隨信寄來了一張剛戴上領(lǐng)章帽徽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年七月,我終于也迎來了抽工回城的日子?;爻呛螅谛聠挝焕?,由于忙著工作安排,熟悉新的環(huán)境,很長時間我沒顧上給她寫信,也沒有收到她的來信,我以為她一切都好,一切都很順利。</p><p class="ql-block"> 可突然有一天,卻聽到了她去世的消息,我感到無比的震驚,下班后急忙跑到了她家去求證消息的真?zhèn)巍?lt;/p><p class="ql-block"> 她的媽媽告訴我,她到部隊不久,早上刷牙時,經(jīng)常牙齦出血,有時還淌鼻血。她就以為就是感冒上火,也沒當(dāng)回事兒。她戰(zhàn)友的家屬看到后,就勸她去醫(yī)院檢查一下。沒有想到,檢查的結(jié)果卻是:她患上了再生障礙性貧血。她先在當(dāng)?shù)夭筷牭尼t(yī)院進(jìn)行了治療,后又轉(zhuǎn)入了沈陽陸軍總院。雖然是虛驚一場,但她患病的消息,還是讓我感到心里沉甸甸的。</p><p class="ql-block"> 在得到她的確切消息后,我?guī)Я怂Ⅻc心、罐頭等,坐上火車,專程來到沈陽陸軍總院去探望了她。</p><p class="ql-block"> 分別了幾年后,我們卻相見在了醫(yī)院的病房里。但相見的那一刻,我倆依然都很激動。長時間的住院治療,讓她比以前白了,卻更瘦了,但看上去精神狀態(tài)還不錯,這讓我還挺欣慰的,我倆又像以前一樣暢聊起來。不知不覺,到了探視結(jié)束的時間,我倆戀戀不舍,依依惜別。我叮囑她盡快好起來,出院后,我們再好好相聚。</p><p class="ql-block"> 哪想到,這竟然是我和她的最后一面。不久,她病逝的噩耗又一次傳來。我不相信這是真的,希望還像上次一樣是誤傳。那時weiwei在外地上大學(xué),我便同Z同學(xué)一起來到了她的家。她媽媽見到我們后,立刻淚如泉涌,說見到我們就像見到了她離去的女兒一樣。</p><p class="ql-block"> 聽了這話,我心如刀絞,無比心痛。這次她是真的徹底地離開我們了,她年輕的生命被無情地定格在了二十四歲。我痛失了一位患難與共,情投意合,相伴多年的好同學(xué),好伙伴、好姐妹。</p><p class="ql-block"> 更為遺憾的是,那個年代通訊不暢。開追悼會時,她的家人竟無法通知到我們,因此我沒能見到她最后一面,沒能送她最后一程。 </p><p class="ql-block"> 在以后幾十年的時間里,我多次和她在夢中相見,但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她對我或不理不睬,或若即若離。醒來后,我常常悵然若失,一連幾天都沉浸夢境中。</p><p class="ql-block"> 我老是百思不得其解,在農(nóng)村那么漫長、那么艱苦的日子,她都熬過來了,為什么卻在黑暗已經(jīng)過去,曙光已經(jīng)初現(xiàn)時病重倒下,她到底是什么時間患的病呢? 對此,我曾和weiwei、Z同學(xué)議論過。對部隊的情況和環(huán)境我們不甚了解,沒法下結(jié)論。但如果她的病因始于下鄉(xiāng)的時間內(nèi),我認(rèn)為是跟那次被馬蜂蟄了有關(guān),馬蜂是她得病的罪魁禍?zhǔn)?。而Z同學(xué)卻認(rèn)為,她的病因是這些年我們一起下鄉(xiāng)的幾個女同學(xué)中,只有她總是二等分,心里抑郁上火所致。具體的原因,誰也弄不明白,恐怕連現(xiàn)在的醫(yī)學(xué)也未必解釋得清楚。</p><p class="ql-block"> 我常幻想,如果她還健在該有多好!一定會和常人一樣,家庭幸福,兒孫繞膝,盡情享受著天倫之樂;一定會經(jīng)常和我們幾個好友一起談天說地,家長里短地敘舊聊天,共同分享著朋友之間的愉悅快樂;也一定會和知青同學(xué)一道重訪第二故鄉(xiāng),一起回憶經(jīng)歷的難忘歲月?!上松鸁o常,天不遂人愿。</p><p class="ql-block"> 我們也只有衷心地遙祝她在那邊,沒有疾病纏身的痛苦;沒有煩惱憂郁的困擾;沒有毒蟲馬蜂的侵襲;沒有任何的不快、不如意,遙祝她的一切一切,安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