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們金鄉(xiāng)縣是世界聞名的大蒜之鄉(xiāng)。我侄女因在城里伺候孩子上學，這二年很少種大蒜，這不，今年十幾畝地全部種了小麥。</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又到小麥黃梢時。上周末侄女從老家回來，捎來一把顆粒飽滿的麥穗兒。一進門就笑著說：“姑姑，我爸爸給留根在院子里鍋熗上燎的麥仁可好吃了，給您也掐了點麥穗兒，讓您喝頓麥仁糊糊，嘗嘗今年的新麥子!”</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好!好!好！”我一陣驚喜，“俺小琴想得就是周到!鮮麥仁糊糊可好多年沒喝過了，今天是不是托了留根的福？”我撫摸著小外孫留根的頭笑著說。</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一時像個孩子似的喜不自勝。說干就干，立即拿來簸箕開始搓麥仁，準備當天晚上就煮麥仁糊糊。</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天不早了，來不及細搓。我先把麥穗兒中間較大的麥粒剝下來，因為較大的籽粒好脫殼，一搓就掉。其余的放在太陽底下曬曬再說吧。</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搓著麥仁，回味著兒時母親熬制的麥仁糊糊和鍋門臉上燎麥仁的味道，一件沉封六十多年，長了醭、生了銹，在生產隊麥田里偷偷搓麥仁吃的往事突然浮現在我的腦海里。</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期，三年大饑荒剛剛過去，人們的生活仍處于極度困難的狀態(tài)。尤其春天青黃不接的時候，大都以野菜充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我的記憶里，每當小麥黃梢，籽粒飽滿的時候，孩子們緣于饑餓，上下學或去地里割草剜菜，</span><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偷著掐兩把麥穗兒，搓麥仁吃，似乎是很普遍的現象。</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1962年春天，我在離家三華里的丁廟完小讀小學五年級。小滿時節(jié)，小麥已泛黃，我和蘭英，萃榮等幾個同學，在放學的路上，常因饑腸轆轆，難以抵擋滿地麥香的誘惑，趁中午或傍晚看坡人不在的時候，偷偷掐麥穗 兒，搓麥仁吃。</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們拿著麥穗兒，東躲西藏，如蔭柳墩旁，紫穗槐底下，地埫溝里，坐在地上，顧不上麥芒扎手，把麥穗兒放在手心里用力揉搓 ，然后吹去麥糠，一粒粒嫩綠圓潤如碧玉一般的麥仁頓時讓你饞涎欲滴。抓把麥仁迫不及待地放進嘴里，時常來不及品味它的清香甘甜就直接下肚。</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滿足了味蕾，兩個手心已變成綠色。我們便一溜小跑，先在村頭大坑邊上把手洗干凈再回家。因為要是母親知道了怪罪下來，那可是非打即罵。</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有一次，我竟被查莊頭的，外人送號兒“三咣當”的抓住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個星期天的上午，蘭英帶著她八歲的弟弟，我們三人來到村北蔭柳趟子里割草，蔭柳趟子中間就是一塊麥地。割滿籃子后，我們就坐在兩墩蔭柳中間的空地上開始享受美食。</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時候不是年齡小傻嗎？完了以后，剩下一大把不好去皮的小麥粒(好像叫麥余子），我想拿回家喂小雞不挺好嗎？于是摘了兩片苘葉包起來，然后外邊裹上一層厚厚的青草，放在籃子里青草的中間，自覺“萬無一失”。</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們正準備回家的時候，碰見了在蔭柳趟子割草的三大爺。于是我們就跟著他一起往回走。</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走到村頭，只見那“三咣當”正杵在路中央，擋住了我們的去路。我頓時一陣緊張。但轉念一想，不就是一把麥余子嗎？況且還裹著厚厚的青草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結果就是這包麥余子惹出了禍端。我辯解說是在地邊上撿的，別人吃剩下的。你猜怎么著，那“三咣當”竟讓我伸出手來讓他看。一看我手心綠綠的，拉著我又是要找大人，又是要找隊長，還嚇唬我去學校找老師呢？我一時有口難辯，嚇得哭了起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走在前頭的三大爺聽見了，急忙返回來說，“小三兒，咋回事兒？我在這呢，給我說吧!”“三咣當”一看三大爺過來了 ，知道他脾氣不好，立馬變了口氣，“三叔，沒事兒沒事兒，我不過是嚇唬嚇唬小萃妹妹，您老人家可別當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幸虧三大爺幫我打了圓場，不然，看他那氣勢洶洶，“咣咣當當”的樣子，不知道要怎么折騰呢？到時候丟人不說，回家還要挨母親的打罵。</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看了看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就趴在三大爺耳朵上說：“大爺，你告訴三咣當，不能讓他說給任何人，您回家也別給我娘說!”</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三大爺答應著，交代完“三咣當”，回過頭來故意嚴肅地對我說，“萃妮兒，你三哥今天給你面子了，以后可不要再掐麥穗搓麥仁吃了!”我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后，不知哪來的勇氣，跑過去一把從“三咣當”手里奪過那包麥余子，仍在了旁邊的大池塘里。</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回到家里，我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 ，把手洗干凈準備吃飯?？杀荒赣H叫住了。原來，剛才發(fā)生的那一幕，被站在三大爺屋山頭上接我的母親全都看見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可這次母親卻沒嚷我，而是語重心長地說：“今后可不要再掐麥子吃麥仁了，不吃那把麥仁咱也餓不死，吃了能咋樣？能長塊肉耷拉著？你爹在世的時候，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凍死迎風站，餓死不出聲”!人活在世上要有點囊氣，不要讓別人看不起……”!</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聽了母親的一番話，我感到十分羞愧：“我給母親丟人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在此后的一段日子里，我的心情一直難以平靜，雖說這算不上什么偷雞摸狗拔蒜苗，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出門見了人心里就崩崩敲鼓，生怕別人知道了笑話。</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也就從那時起，我牢記母親的教誨，再也沒動過集體的一草一木。后來分了自留地，母親每年都不止一次地給我煮麥仁糊糊，在鍋門臉上燎麥仁，直到她離開我。</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這件往事，在整個學生時期 ，一直是藏在我心中的一個小秘密，從不好意思給任何人提起。后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歲月的流逝，早已在我心中銷聲匿跡。</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今遇小麥黃梢，人已日薄西山。喝著滿口麥香的麥仁糊糊，重新揭開那道泛黃的封條，我倒感覺有些許的搞笑和諷刺!</span></p> 感謝老師垂閱指導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文字/太極情緣</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圖片/來自網絡 侵刪</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音樂/李永靜：《往事如煙》</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