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那一年毛澤東只有二十四五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站在湘江邊，望著北去的流水，心里總有一股壓不住的勁兒。天要壓我，地要困我，人要阻我——可正是這些“不讓”，才讓前行的每一步都像火在燒、像雷在滾。“與天奮斗，其樂無窮！與地奮斗，其樂無窮！與人奮斗，其樂無窮！”這話不是喊出來的，是用腳走出來的，用夜熬出來的。那時的我們，沒有安逸可言，但心里亮堂，像點著一盞不滅的燈。</p> <p class="ql-block">后來走過潼關(guān)，看見黃河從峽谷里沖出來，那水勢，像是要把山都掀翻。當?shù)厝苏f，正因為太華山擋著，河水才積蓄了這么大的力。又想起三峽的風，穿山而過，呼嘯如怒，也是因為巫山攔了一道，才逼出那股狠勁。忽然明白，阻力不是絕路，反而是力量的源頭。人這一生，哪有平白無故的奔騰？非得有山擋著，有崖攔著，水才會飛濺成浪，風才會怒吼成歌。</p> <p class="ql-block">有次獨自坐在山崖邊上，手里拿著筆，紙上卻遲遲落不下字。風從谷底往上吹，吹得衣角嘩嘩響。遠處幾個人影在移動，像是趕路的同志，又像是送信的鄉(xiāng)親。那一刻，萬籟俱寂，可腦子里卻像打雷。該寫什么？怎么寫？革命的路怎么走？這些問題比山還沉。但奇怪的是，越是沉重，心里越清楚——有些事，明知難，也非做不可。</p> <p class="ql-block">井岡山的路不好走，石頭硌腳，山路打滑，可戰(zhàn)士們一步?jīng)]停。他們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軍裝，背著土槍長矛，走在前面的踩出腳印，后面的就跟著踩進去。遠處炮火連天，濃煙滾滾，可沒人回頭看。我知道他們在想什么——只要旗幟不倒，路再遠也能走到頭。那不是一支軍隊在行軍，是一群人用命在蹚出一條活路。</p> <p class="ql-block">講臺上站著的那個人，聲音不高，但每一句都像釘子釘進人心里。他說的不是大道理，是實情，是出路，是窮苦人翻身的指望。臺下的人有的記筆記，有的默默流淚，更多的人攥緊了拳頭。那一年，有人要遠行，有人要留下，分別時沒說太多話，可彼此都懂：這一別，可能是永別，也可能是重逢的開始。革命路上，哪有不散的筵席？可只要信念在，散了也能再聚。</p> <p class="ql-block">春天寫詩，是因看見青山不老，溪水長流，雞鳴馬嘶里還有人間煙火；秋天再提筆，已是霜重東門，殘月橫塘，汽笛一聲，天涯孤旅。毛澤東三十歲前后，寫的不是風景，是心境。昆侖崩絕壁也好，臺風掃寰宇也罷，都是心里的驚雷。可即便愁絲恨縷纏身，仍盼著“重比翼，和云翥”——人這一輩子，總得信點什么，才能熬過那些黑得看不見光的夜。</p> <p class="ql-block">1925年的春天，毛澤東又到了長沙。湘江北去，橘子洲頭，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江上船來船往，百舸爭流，像在賽命。站在岸邊，看那一片碧透的江水，忽然覺得，這哪里是秋景？分明是熱血在燒。問蒼茫大地，誰主沉??？不是天，不是命，是人自己。那一瞬間，我仿佛看見了未來——不是夢，是正在走來的現(xiàn)實。</p> <p class="ql-block">屋里的兩人相對而坐，一個站著說話，一個低頭看文件。桌上茶煙裊裊，墻上的字幅寫著“問蒼茫大地”。他們不急不躁，可每句話都像在下一盤大棋。外頭風急，屋里心定。這樣的夜晚，不止一個。多少決策，不是在會議室里拍板的，而是在這種沉默的對視、低語的交流中，一點點成形的。理想不是喊出來的，是熬出來的，是一盞茶、一摞紙、一夜夜談出來的。</p> <p class="ql-block">那年春天登上黃鶴樓，眼前煙雨蒼茫，龜蛇二山夾江而立，把長江鎖得像條困龍。黃鶴不知何處去，只?？諛锹牻?。毛澤東站在那兒，忽然覺得，歷史就像這江水，流著流著就變了模樣。可變的只是表象，不變的是那股奔流到海不復(fù)回的勁兒。人這一生，看得見的是樓，看不見的是勢。順勢而為，才能破局。</p> <p class="ql-block">一群人聚在樹下，紅旗招展，口號響亮。有個男子站在中間，手一揮，全場就靜下來；他一說話，所有人眼睛都亮了。那是種看不見的力量，不是靠職位，是靠心。他們不為升官發(fā)財，就為爭一口活氣。我看著那些臉——有老的，有少的，有滿手老繭的農(nóng)民，也有戴眼鏡的學(xué)生——忽然明白：真正的力量，從來不在廟堂之上，而在田野之間，在人心深處。</p> <p class="ql-block">外面幾個同志在山口談事，天高云淡，山勢巍峨。屋里另一群人圍著桌子看地圖，墻上掛的照片已經(jīng)泛黃，可眼神還熱。一個指著江西，一個說著湖南，爭論得很兇，可目標一致。我知道，這些看似平靜的交談，背后是多少次失敗換來的清醒。歷史從不輕易給答案，但總會給機會——只要人還在走，路就不會斷。</p> <p class="ql-block">井岡山的秋天，炮聲一響，整個山谷都在抖。敵軍圍了萬千重，可山上的人沒亂。旌旗在望，鼓角相聞，不是為了嚇人，是為了告訴自己：我們還在。黃洋界那一炮打出去，不是退敵，是立心?！拔易詭h然不動”，不是逞強，是因為知道——只要人心不散，堡壘就毀不了。后來聽說敵人連夜逃了，我笑了笑：他們不懂，有些山，是攻不破的。</p> <p class="ql-block">屋里開會，屋外行軍。一邊是筆墨紙張，一邊是槍林彈雨?？烧f到底，都是在走同一條路。一個用嘴說方向，一個用腳踩出路。那些圍坐的人，眼睛熬紅了也不散；那些行進的人，鞋磨穿了也不停。他們知道，紙上寫的每一個字，都會變成路上的每一步；路上流的每一滴汗，都會變成紙上的每一句話。</p> <p class="ql-block">雪山上紅旗飄著，像一團不滅的火。命令傳下來，隊伍就往前走。吉安的方向，還很遠，可沒人問“到不了怎么辦”。走就是了。一步一腳印，一程一重天。風雪再大，壓不垮扛旗的人。</p> <p class="ql-block">四十三歲那年，毛澤東站在雪山前，紫袍披身，手握信念。云在腳下，山在眼前，天地一片蒼茫?？尚睦锴宄鹤铍y走的路已經(jīng)走過，最黑的夜也熬了過來。此刻的靜，不是結(jié)束，是蓄勢。就像那首詞里寫的：“數(shù)風流人物，還看今朝?！薄L還沒停，路還在延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