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作者:陳守剛 </p><p class="ql-block"> 彩虹因有七彩而美麗迷人,給人以心曠神怡和無窮夢幻;然而,彩虹同時也因曇花一現(xiàn)而成為過眼云煙,讓人失落和迷惑……</p><p class="ql-block"> ——題記</p><p class="ql-block"> 落日的余輝映照著山城,山城沐浴在一層輕柔的金輝之中。站在大州賓館的十三層樓上遠(yuǎn)眺,山城高樓林立,青山環(huán)繞,四通八達(dá)的街道上車水馬龍,從市中心向遠(yuǎn)處延伸的街道像一條條玉帶,帶著城市的無限暢想和勃勃生機(jī)飄逸著,尤如一幅靈動、活力、美不勝收的山水畫卷,讓人心曠神怡,浮想連翩。</p><p class="ql-block"> 要是在平時,面對這樣的美景,林天宇還是會發(fā)出一番感慨的。但是,此時的林天宇的心情卻是格外的躁動不安,掖下夾著一個時下比較時髦流行的黑色手機(jī)包,手里捏著一個信封,不時看著十三層樓上二號會議廳那道緊閉的房門,眉頭緊鎖成了一個大疙瘩,他不時抬手看著表,顯得異常的煩亂。</p><p class="ql-block"> 都六點四十分了,會議廳的大門依然緊緊的關(guān)著。</p><p class="ql-block"> 林天宇是在等銀天市工商局的黨組書記徐晨。徐晨是林天宇的舅舅馬異林的同學(xué),馬異林在天馬縣法院當(dāng)院長。三天前,林天宇販賣的一批數(shù)量較大的假酒被銀水縣工商局稽查大隊查封,正在調(diào)查取證,即將移送公安機(jī)關(guān)處理。林天宇萬萬沒有想到,做了幾年的假酒生意都很順手,大把大把的鈔票撈過不少,大江大河都闖過來了,而這一次卻因銀水縣工商局更換稽查大隊隊長翻了船。</p><p class="ql-block"> 就在一個月前,林天宇還到銀水縣工商局局長賈一山家拜訪過。他聽說賈局長已經(jīng)納入銀天市委組織部的考核對象,即將升任縣政府副縣長,但競爭非常激烈,便通過舅舅馬異林疏通關(guān)系送了五十萬元錢到賈局長家中,給賈局長提供競爭的物質(zhì)基礎(chǔ),以便在賈局長升任后有一把遮陽的傘。沒想到賈局長升任的事還沒有著落,縣里就給工商局派了一個黨組書記,而且立即更換了稽查大隊的隊長。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呀!沒等林天宇反應(yīng)過來,他正要出手的酒已經(jīng)被查扣在城關(guān)鎮(zhèn)護(hù)城村的庫房里。按這一次被查扣的數(shù)量,林天宇不是無期,也要坐二十年籠子。林天宇找到舅舅馬異林,除了被一頓臭罵外,馬院長考慮銀水縣屬銀天市管轄,正好有位老同學(xué)徐晨是工商局局長兼黨組書記,只有寄希望于老同學(xué)徐晨能出面給銀水縣工商方面疏通疏通,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面授機(jī)宜,要林天宇火速趕到銀天市。</p><p class="ql-block"> 但是,老天爺就像故意作弄林天宇似的,都七點鐘了,會議室還燈火通明,徐書記的會就是不散。</p><p class="ql-block"> 山城已經(jīng)華燈齊放,霓虹閃爍,地面上強(qiáng)烈的燈光映照著天空,山城的夜空變成了紫紅色,迷人的山城夜景正展示著的無窮魅力。林天宇面對眼前的山城景色,立刻想起了五年前他曾經(jīng)經(jīng)營過的豪情舞廳。那是八十年代中期他用自己做小生意買賣賺來的錢與朋友合伙開的一家居于鬧市區(qū)的歌舞廳,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只是由于他的股本少,分得的利潤不多,但是每天都有錢賺,而且賺得踏踏實實,錢到手上一點也不心虛。林天宇本來也是滿足的,如果不是初中的同學(xué)李金山再三游說,他也不肯出道搞酒生意。錢是賺了不少,但整天擔(dān)驚受怕,還要在哪些有權(quán)人的胯下強(qiáng)裝笑臉,經(jīng)常為生意的成敗燒香找廟門,而那些握著權(quán)力的人卻沒把經(jīng)商做生意的人當(dāng)人看,收了別人的禮他還認(rèn)為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有的哼著鼻音,有的打著官腔,有的繞著彎子,送了錢,還不能讓你理直氣壯的做人。想到這里,林天宇不禁打了個寒顫。</p><p class="ql-block"> 就在這時,二號會議廳的大門開了,徐書記與一位滿頭白發(fā)的老頭手牽著手走了出來。林天宇迫不及待地幾步跨上前去,叫了一聲:“徐伯伯,散會了?!?lt;/p><p class="ql-block"> 徐晨回頭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這位年輕小伙子,覺得有點面熟,便停了下來。</p><p class="ql-block"> “徐伯伯不認(rèn)識我了,馬異林是我的舅舅,我在這里專候著您哩?!?lt;/p><p class="ql-block"> “啊,原來是馬院長的外甥啦。外甥多像舅舅,我說怎么這么面熟嘛?!?lt;/p><p class="ql-block"> “找我有事”?徐書記緊接著問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林天宇趕緊上前遞過那封已經(jīng)沾上汗?jié)n的信和一個手機(jī)包。懾懦著說:“這是我舅舅要我捎給你的?!?lt;/p><p class="ql-block"> 徐晨接過信和包,遲疑了片刻。</p><p class="ql-block"> “還沒吃飯吧,走,一起把飯吃了再說。”</p><p class="ql-block"> 此時的林天宇的確肌腸轆轆,一清早從銀水縣出發(fā),正趕上修高速公路,光坐車就花了七八個小時,事情緊急,哪里還顧得上吃飯。徐書記這一說,林天宇也就跟在了徐晨的后面走進(jìn)了電梯。</p><p class="ql-block"> 林天宇給徐晨的信,自不用說是馬異林請求徐書記出面幫忙的事,手機(jī)包里卻是一個嶄新的真格的摩托洛拉手機(jī)。在九十年代初,用摩托洛拉手機(jī)可是夠闊氣的了。馬異林要林天宇先送一個手機(jī)投石問路,如果徐書記肯收下手機(jī),事情就好辦多了,隨后頂多再花十萬八萬便可把事情擺平。但是,林天宇此時心中還沒有數(shù),因為徐書記既沒有看信也沒有問他一句要辦什么事,到底徐晨肯不肯幫忙還很難料定。林天宇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進(jìn)了三樓餐廳的“黃山”豪華包間。</p><p class="ql-block"> 徐晨與白發(fā)老頭坐在主賓席上,其余人員陸續(xù)入坐。林天宇環(huán)顧著包房里的裝潢和設(shè)施,不覺感到受寵若驚。包房里清一色古色古香的字畫和家具,金杯銀蝶牙骨筷,可圍坐十五六人的大圓桌,服務(wù)小姐個個婷婷玉立,給人一種高貴、氣派和非凡的感覺。林天宇心想這個白發(fā)老頭一定是個大人物,要不然徐書記怎么會如此講究?但他同時又不理解徐書記怎么會把他帶到這種地方來。正在林天宇冥思苦想的時候,徐晨發(fā)話了:</p><p class="ql-block"> “白老,您是我的恩師,我在仕途上的每一個十字路口,都是您給我指了方向呀,我真不知道該怎么報答您。您這么大的年歲了,還下基層搞調(diào)研,真是不容易呀。我這兒的情況今天下午已經(jīng)向您老詳細(xì)匯報了,我是竹筒倒豆子,全部亮了家底。很多地方還靠您多包涵,有些工作我自以為在全省還是走在前面的,您老可要筆下生花,美言美言啦,我今年剛五十歲,報答您的日子長著哩!今天正好我的老同學(xué)馬院長的外甥從銀水縣來,前幾日我已托馬院長給您老弄了二十件茅酒,其他的土特產(chǎn)我也給您準(zhǔn)備了一些,您在這兒多呆兩天,去周圍看看旅游景點,到時我會派車給您老送到省城。</p><p class="ql-block"> 中秋節(jié)就要到了,帶回去正好派上用場?!弊诎桌线吷系囊粋€中年人接過話說:“徐局長,眼下世面上假酒盛行,你可別弄了假酒,白老是管過業(yè)務(wù)的元老級領(lǐng)導(dǎo),可別讓他沒面子啊!”徐晨連忙搖手:“笑話笑話,雖然茅臺酒沒有產(chǎn)在我市,但我徐晨弄的酒絕對無假。要真是假酒,我這個學(xué)生恐怕就沒臉見人啦,官主任您說是吧!”</p><p class="ql-block"> 林天宇這下明白眼前的一切了??梢诙潭痰膬商炫娓竦拿┡_酒還真不是易事,他知道眼下的茅臺酒太緊俏了。錢倒是小事,兩天的時間的確有點勉為其難。然而,從徐晨的眼神里林天宇明顯的感到有一種不容違抗的命令。正在寒喧之中,大圓桌上已經(jīng)擺滿了菜淆。杯盤蝶盞,紅橙黃綠,讓原本就氣派的豪包顯得格外的華麗。當(dāng)服務(wù)員把茅臺酒斟到杯中的時候,酒香四溢,更讓席上的客人無比的愜意。特別是白老,他知道這一趟差事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一次可以獲取進(jìn)貢的機(jī)會,這一桌氣派的宴席可能也是他能夠被奉為上賓的最后晚宴。因此,他雖然頻頻含笑,但心里卻很神傷:當(dāng)我下一次以一個退休的老頭子——一個普通百姓的身份來這兒的時候,徐晨還會這般盛情嗎?也許……正在他遐想的時候,徐晨舉起酒杯說話了:“白老,您遠(yuǎn)道而來,一路辛苦,學(xué)生一杯薄酒,不成敬意,給你準(zhǔn)備的薄禮一定請您老人家笑納。李處長和官主任陪同您來這里也是頭一次,我也作了安排,請您放心。李處長剛到組織人事處就下基層沉底工作,真是作風(fēng)扎實、深入,難得、難得,可敬、可敬啦!來來來,我先敬各位領(lǐng)導(dǎo)一杯,請大家賞臉。”說完,徐晨一仰脖子一飲而盡。李剛處長是剛從基層調(diào)到省城任職的,深入邊遠(yuǎn)縣市確實是首次。徐晨的酒席演說著實讓李處長有些感動,他本來是不善飲酒的,但是,在徐晨的盛情之下,也一連下了好幾杯,情緒也開始激動起來:“白老,我看徐局長很精明能干,在咱們系統(tǒng)算得上是強(qiáng)將了吧,這次調(diào)研咱們收獲不小,徐局長開展的“三珍惜”活動很有創(chuàng)意,我看可以好好的總結(jié)總結(jié),在咱們?nèi)到y(tǒng)推廣,徐局長的管理經(jīng)驗和勤政精神也是頂哌哌的,這個典型值得樹啊。”此時,白書記已是臉泛紅光。聽李處長在夸獎徐晨,一邊接過服務(wù)員遞來的熱毛巾擦著手,一邊點著頭,嘴里不停地說:“對對對,應(yīng)該應(yīng)該。”其實,白明輝最清楚徐晨的為人,涮漿糊的本事徐晨比誰都技高一籌,他能混到局長的位置全靠那兩片如彈簧般的嘴上功夫。此時他非常清醒,就在前幾天,省委有關(guān)領(lǐng)導(dǎo)已經(jīng)給他談過話,只要一到年底,省委的文件一發(fā),徐晨壓根就會對白明輝這個年愈花甲且解甲歸田的老頭敬而遠(yuǎn)之,哪里還會有迎來送往。白明輝知道這是他人生中能夠欣賞到的最后一道晚霞,是在基層得到的最后一次禮贈,也就來了一個順?biāo)饲椋骸袄钐庨L真是惠眼識英雄啊,回去就勞駕二位整理材料,咱們小組認(rèn)真給黨組匯報一下,先發(fā)簡報或者信息,建議局里年終評比時給予表彰,要好好的對徐晨的業(yè)績加以肯定。當(dāng)然這個典型能不能樹起來,除了我們的徐晨局長本人要更加努力,更要看二位才子整理的材料是否過硬羅。”</p><p class="ql-block"> “還是白書記有氣魄,難怪局里上上下都如此敬重您,按您的吩咐,我會盡快把材料整理好的”。 辦公室主任官曉民立即舉起酒杯,既是附合,也是為了討好徐晨。官曉民有切身的體會,半年前他跟一把手王益局長去過一次大順縣,大順縣的工作在全省都算得上是一流,縣局為了感謝王局長送了幾箱土特產(chǎn),王局長硬是逼著從車上卸了下來,并打招呼今后局里的所有人員下基層不許收任何禮品,一旦發(fā)現(xiàn)要以紀(jì)律論處。沒想到白書記卻如此包容,這次下基層調(diào)研還有幾個縣要走,按這個行情,到手的禮物不薄啊。官曉民還有他的算盤,白書記是管紀(jì)檢的,收了禮一定不會有問題。道理很簡單,白明輝明知自己干不了多久,收了禮他愿意吐出來嗎?他一定要把事情辦得伸伸展展、干干凈凈。如果白老頭果真要把徐晨抬舉上去,憑他的資格和在省里的影響是辦得到的,如果是這樣,徐晨的材料經(jīng)過他的手加工過,徐晨也會感激于他。林天宇雖然經(jīng)商多年,時常也與一些當(dāng)官的交往,但像眼前這樣的排場架式見得不多,席間的那些“官話”——相互吹捧的屁話自然也聽得很少。在他看來,像徐晨那樣的局長平常給他的印象總是有派有頭的,今天這般的殷勤雖然覺得有點別扭不可思議,但也著實讓他長了見識。在銀水商界人稱他為“林江湖”,今天與徐晨比起來他自愧不如。第一次讓林天宇產(chǎn)生了這樣的概念:政客們的表演往往比任何戲劇演員都更精彩。在這種場合,林天宇只能帶一雙耳朵。他埋頭吃了許多飯菜,覺得肚子已經(jīng)填飽了。就靜靜地聽著“官人”們的對話,并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徐晨,希望他能給一個信號。但是徐晨一直沒有正眼看過林天宇。林天宇抬手看了看表,已經(jīng)九點十五分了。時間,對于林天宇來說太重要了,如果今晚不把銀水工商方面的工作做好,明天一旦工商稽查大隊向公安方面通報,等待林天宇的就是死路一條。此時,他又一次焦躁起來,用眼睛盯著徐晨,希望徐晨能盡快結(jié)束眼前的宴會。但是,給林天宇的是又一次失望,徐晨還在不停的勸酒,不停的演繹著“酒文化”。顯得無奈又無助的林天宇只得起身向洗手間走去,他希望用走動的方法讓徐晨覺察到他的求助和等待。當(dāng)林天宇回到包房的時候,徐晨正起身招呼白書記到十五樓的酒店休息。林天宇暗自慶幸這一招有了效果,急忙到衣架上取下衣服給徐晨穿上。就在穿衣服的時候,林天宇聽到徐晨輕聲在他耳邊說:“你在大廳里等著我吧?!?lt;/p><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續(x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