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等我辦完手續(xù)住進去的時候已時過正午,一早的等待和站立已經消磨了我的耐心,焦躁和氣憤慢慢占領了高地。腦子里一遍遍放大著三個多小時的等待所帶來的戾氣,在住院的忐忑不安加持下,整個情緒越發(fā)不好了。但我又能怎么樣呢?強烈的沖突不僅會影響對方的工作,也會影響自己的心態(tài)和情緒,我可不想在接下來的這幾天都消耗在負面情緒上,還有更重要的事牽扯著我的心緒,相比而言,前者不堪一提。</p><p class="ql-block"> 所以當我右手拎著一個20寸的旅行箱,左手挎著使用率極高的手包進入病房的時候,我盡量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像去旅行,在找登機口。進門后先找到離門口最近的19床,將行李放在床下,無所適從地站在床邊轉圈,貌似有一種感覺就是見到病床必須立馬躺上去才能顯得你合規(guī),但我又不是非躺不可。正在無措跟糾結時,離窗戶最近的病床上的女人,逆光坐著,嘰里呱啦的朝著我打招呼,我聽不懂她說啥,也看不清她到底多大,只能應付地點點頭,讓自己嗯嗯幾聲。可是她似乎很熱情,一副先來幾天的主人翁意識,不厭其煩地跟我絮叨。(后來才知道她也就比我早進來一天而已。)</p><p class="ql-block"> 后來連猜帶比劃我才聽出來她問我多大了?什么???隨行的是不是我兒子?19號柜子可以用,拔罐在樓下、艾灸別燙著、泡腳是要試水溫……</p><p class="ql-block"> 剛開始我的確是拒絕的,一是為了避免語言不通的尷尬,二是不想見誰就跟祥林嫂似的念叨我的情況。所以至此我都表現(xiàn)得十分冷漠。</p><p class="ql-block"> 可是21床好像沒有意識到我刻意保持的距離感,聽到大夫喊我姓名,一下子又激動了起來說“咱們三個都姓張,有緣!有緣!”說著用嘴指了指空空的20床,我才注意到20床床頭亮著的指示燈。</p><p class="ql-block"> 接下來她就絮絮叨叨的講起來,盡管我聽得很吃力,還是斷斷續(xù)續(xù)連猜帶蒙的弄明白一點:“有一姑娘”……,“要上班”,……“沒時間照顧我”,“兩個孩子”……“累著我了”……“讓親家來看孩子”……“我病了”……“哎~”……“你抽了幾管血?”……“我抽了十二管”……“哎~”……</p><p class="ql-block"> 突然這絮絮叨叨的勁兒像極了我已逝的母親,初次見面就能把祖宗八代的家長理短都跟人家聊一遍,即使我強烈地反對過,但她依舊我行我素,于是我便強烈地共情起來,態(tài)度也溫和了許多,邊勸她邊仔細打量起來。</p><p class="ql-block"> 60出頭,皮膚白皙,身體瘦弱,濃烈的四川口音,熱心絮叨愛操心,也許是生活造就了父母一輩的性格共性,在下一代眼里更是不屑一顧,甚至有些厭煩。我不由地看看了身邊打游戲的兒子,十幾歲的年紀,還遠遠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指望他能理解共情,甚至不指望他能把關注重心稍微挪移一下。何況又是個男孩子,能跟我來陪床也許已經是比很多同齡人更進一步了吧?</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醫(yī)生進門直沖21床,告訴她,要家屬簽字手術,我明顯看到了她的緊張和恐懼,給姑娘打電話的時候已經帶著哭腔。</p><p class="ql-block"> 我內心的柔軟又多了幾分,勸她不要多想,這會我貌似是一個經歷豐富的“老手”,告訴她穿刺是個小手術,沒有什么危險,放松不要緊張,以現(xiàn)在的科技這種手術就跟打了一個大號針一樣。最后說得我自己都信了,我沒有告訴她八年前我因為害怕拒絕穿刺從醫(yī)生手里逃離了……</p><p class="ql-block"> 不一會,姑娘氣喘吁吁大包小包地來了,看得出跟了親媽一副開朗性格,利落模樣,只是一副正宗蘭普腔讓我恍惚了許久。貌似母女之間各說各的,但其實那種無障礙的默契互動讓我的疑惑和恍惚轉瞬即逝。</p><p class="ql-block"> 姑娘一邊責備母親愛絮叨、瞎操心,不聽勸,一邊又不時在母親床前跟醫(yī)護室來回穿梭。那口吻像極了五年前的我……</p><p class="ql-block"> 也許是出于對遺憾的彌補,我刻意留心著母女的舉動,有好多個瞬間都會不自覺地嘴角上揚,然后又淚流滿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尾聲:可喜的是第二天醫(yī)生告訴我,檢查結果基本良好,拔罐艾灸,烤燈泡腳,療養(yǎng)幾天就可以回家繼續(xù)喝茶摜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