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將攜帶的挎包塞滿，看窗外幽暗的天空變得明亮了，一陣悅耳的東方紅樂曲響徹古城上空，悠揚的報時鐘聲，讓剛剛蘇醒的城市頓然有了活力和節(jié)奏感。</p> <p class="ql-block"> 那是1994年8月末，古城的一個清晨。當報話大樓的鐘聲響過六下，余音尚在城市上空縈繞，我恰好走在電訊大樓下面，向北望去，三百米外一座高聳的電視轉(zhuǎn)播塔，那是位于光輝巷的省電視臺，大院里一輛吉普車已經(jīng)準備妥當，即將出發(fā)。</p> <p class="ql-block"> 七時許，車子由北大街出北城門，一路北上，目的地是陜北安塞縣。</p><p class="ql-block"> 此行有四人，我和李兄坐在后排，我倆算是合作過多次的朋友。坐在副駕的大個子助理攝像小陳，扛機子，打燈光少不了他的身影。開車的小伙膚色黝黑，不善言語，李兄介紹說，他是才分到臺里的武警干事小王?？此簧砣盅b，開車得那個猛勁，感覺是個狠人。</p><p class="ql-block"> 我的這個判斷后來得以驗證，兩年后的一次重大活動要求航拍，這小伙自告奮勇登上直升機，將自己捆綁在機倉門口，懷抱攝像機飛了十幾分鐘，一下成了省臺航拍第一人。</p> <p class="ql-block"> 聽說，這幾天安塞縣甚是熱鬧，籌備已久的農(nóng)民藝術(shù)節(jié)明天揭幕，這是該縣展示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一個窗口，更是弘揚黃土高原傳統(tǒng)文化的大舞臺，這些具有民俗文化和濃郁黃土風情的內(nèi)容和題材，頗受國家及各地電視臺的關(guān)注，當然是廣大觀眾青睞有加的熱點。電視臺國際部擬拍攝一部專題片，作為交換節(jié)目，將于國慶節(jié)期間對外播出，我們此行的任務(wù)實在不輕松。</p> <p class="ql-block"> 黃土高原的初秋，天空明澈的像藍寶石，暖陽潑灑在丘陵土坎上，遠處幾行沙柳拖曳出長長的綠蔭。</p><p class="ql-block"> 縣城邊上的露天體育場里人聲鼎沸，縣里的大型集會活動都在這個簡陋的場地進行。農(nóng)民藝術(shù)節(jié)主會場上，彩旗飄飄，鑼鼓喧鳴，場地中間有不同的方陣隊列，開幕儀式十分隆重，縣里五大班子領(lǐng)導(dǎo)，以及有關(guān)代表悉數(shù)在主席臺就坐。</p> <p class="ql-block"> 大會按議程進行著，我在老遠朝前看，大會主席臺怎么擺設(shè)在房頂上？我是越看越覺得有意思。運動場地邊上的一排平房，屋頂上用大石板鋪設(shè)成平面，十來間連在一起，渾然成了長方形的大平臺，兩邊都有上下的樓梯，這排房子的后墻外就是縣城的主干道。作為體育場內(nèi)唯一的建筑，平時它是體育場的辦公室及器材庫房等，有大型會議和活動，就是現(xiàn)成的主席臺，其功能真可謂簡易多用。</p><p class="ql-block"> 開幕式最后一項，參展方隊沿街大巡游，此時，主席臺上的人轉(zhuǎn)過身，就變成了居高臨下的觀禮臺，大街上的盛況盡收眼底。</p> <p class="ql-block"> 巡游隊伍以彩旗方陣為首，身著校服的學(xué)生們抖擻花朵，步履齊整；一襲紅襖的女子腰鼓隊，踏著鼓點婀娜輕盈；頭扎白羊肚帕帕的漢子們，打起腰鼓真叫威猛豪放；華麗盛裝的秧歌隊伍，扭動舞姿令人眼花繚亂，還有民俗旱船以及化裝表演等，長長的隊伍如同舞動的游龍緩慢的行進著。</p> <p class="ql-block"> 鑼鼓聲震耳欲聾，卻不能遮蓋沿街攤販的吆喝聲。不知你留意過沒有，在農(nóng)村鄉(xiāng)鎮(zhèn)，但凡有大型活動，那些流動攤販們會最先行動，有的還跨越地市遠道而來，為了能占據(jù)一個有利位置，不得不佩服這些買賣人的嗅覺，及其捕捉商機的能力。</p> <p class="ql-block"> 縣城街道像是過年那樣喧嚷熱鬧，周邊鄉(xiāng)村的人一大早就結(jié)伴出行，人流如潮水不斷地涌進縣城，街兩旁圍觀的人們沉?在歡笑愉悅的氛圍中，這無疑是黃土高原上的一個狂歡佳節(jié)。</p> <p class="ql-block"> 拍攝忙碌了一上午，回到招待所已經(jīng)一點多鐘，饑腸轆轆的我們在餐桌上有些迫不及待，縣里兩個陪坐的干部不停的推演著陜北獨特的酒桌規(guī)矩，熱情的讓人招架不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陜北人淳樸豪爽，受草原文化的影響，男人都能喝酒，粗獷的氣質(zhì)在酒桌上更加鮮明。陜北人喝起酒來游戲花樣忒多，招待所里就餐劃拳動靜太大，吹牛比點數(shù)是最沒有技術(shù)含量的玩法，也是比較文雅的酒場游戲，小瓷碗中投入三個骰子，搖一搖，比叫點子，其虛實難以琢磨。面前的酒杯比拇指稍大些，誰都不會介意，讓人不帶有甚戒備的。</p><p class="ql-block"> 酒桌上開始輪番打通關(guān)，隨著猜迷、叫好一聲高過一聲，爭強好勝的心勁被激發(fā)了，濃烈的酒精很快融化了心底防范的大堤，一個接一個坐莊，一輪又一輪傲戰(zhàn)，就這種喝法，不知不覺的上了頭。陜北的待客之道，一定要讓人喝的酩酊大醉才心滿意足。</p> <p class="ql-block"> 我搖搖晃晃的歪倒在床上，呼呼睡去。睜眼已經(jīng)晚上八點多鐘，忽然想起劇場有賽民歌的匯演活動，慌忙抹了一把臉就出門。</p><p class="ql-block"> 招待所離縣劇場不遠，老式劇場里長條木椅都滿員了，后面的空間也全都站著人，我只得擠在人堆里翹首前看，離舞臺太遠，參賽選手啥模樣也沒看清，只能靠耳朵聽。這時，民歌比賽也臨近了尾聲，中年農(nóng)民歌手的一曲《三十里鋪》，歌聲高亢，回音悠揚，這樣近距離聆聽鄉(xiāng)土歌手清音歌唱，沒有音樂伴奏，沒有修飾包裝，原汁原味的陜北味道，帶著淳樸的黃土氣息撲面而來。</p> <p class="ql-block"> 接著上臺的是個扎著長辮的小女子，她演唱的《趕牲靈》帶有濃郁的黃土氣息，她的聲音清澈明亮，宛若不加雕琢的天籟之音，這種原生態(tài)的嗓音極具穿透力，直撞胸襟，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p><p class="ql-block"> 后來聽說，這個陜北女娃娃曾代表安塞縣去北京參加了農(nóng)民歌手大賽。十多年后，這女子踏上星光大道的舞臺，一舉成名，成為知名的陜北民歌專業(yè)歌星。</p> <p class="ql-block"> 陜北人好面子，辦事講排場，有省電視臺來邊遠的山區(qū)拍攝，機遇太難得，縣里領(lǐng)導(dǎo)那是高度的重視，豈能放過在電視上露臉的這等美事，聽說他們特地從油田借來兩臺好車，配合工作也是十分到位了。據(jù)道聽途說，官場有個不成文的生存法則，為官一任，不可或缺三件事：一是電視上有影，二是報紙上有名，再就是廣播里有聲。所以，若能在媒體上時常露臉的，仕途必然會一路高走。</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三輛車依貫出城，不久駛?cè)肷矫g跌宕的土路上?？h委書記乘坐的豐田皇冠車打頭，其后是縣長坐的福特天霸，這兩臺進口車馬力大，減震好，跑得飛快，揚起黃土似拖著長尾的狼煙。我們這臺破吉普平時刨個泥坑還湊合，車提速太慢，再加上四處漏風，跟在后面唯有吃土的份了。這還好說，要命的是，車子減震太硬，人坐在里面如簸箕里的豆子顛高跌落，屁股根本貼不到座位上。</p><p class="ql-block"> 我沖著司機小王吶喊：車不散架，人也日塌咧！這哪還有心思看高原的美景。</p> <p class="ql-block"> 安塞縣域?qū)儆诘湫偷摹捌邷习肆骸扒鹆甑孛病v年的過度開墾耕種，加重了水土流失，黃天厚土變成了溝壑縱橫，山上幾乎成光禿禿的土丘陵，溝里滿都是亂石頭。</p><p class="ql-block"> 近些年陜北開始封山育林，以水土保持生態(tài)治理為抓手，促進農(nóng)民增收，有省上來的科技人員指導(dǎo)與示范，在幾個示范點推廣半山區(qū)小流域綜合治理模式，發(fā)展煙、羊、果、草主導(dǎo)產(chǎn)業(yè)，已經(jīng)初見成效。</p> <p class="ql-block"> 我們來到茶坊村，目睹了階梯式生態(tài)治理帶來的明顯改變，山上有綠樹，坡上掛紅果，山下搞種植， 林草植被覆蓋度超過了80%以上。</p><p class="ql-block"> 讓人驚奇的是，在干旱少雨的黃土高原上，竟有一眼望不到頭的農(nóng)業(yè)大棚設(shè)施，棚內(nèi)蔬菜綠翠鮮嫩，生機盎然。</p> <p class="ql-block"> 自九十年代初，從山東壽光引進大棚蔬菜種植技術(shù)以來，安塞的大棚菜以規(guī)模大、起點高而成效顯著，已經(jīng)發(fā)展成為陜北地區(qū)設(shè)施農(nóng)業(yè)基礎(chǔ)最好、綜合實力最強的縣區(qū)，為滿足延安城區(qū)，以及油田幾萬員工的生活需要提供基本保障。該縣先后被命名為“中國果菜無公害科技示范縣”和“陜西省設(shè)施蔬菜生產(chǎn)基地縣”。</p> <p class="ql-block"> 去年春節(jié)前夕，楊家溝村村民楊文寶，用大棚黃瓜賣得的1000多元換回一臺14寸彩色電視機，轟動了四鄰八鄉(xiāng)。當年有20多戶菜農(nóng)靠試種大棚菜都發(fā)了家，相繼成了“萬元戶”。</p> <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個明媚的早晨，縣城南面一處平緩的川地，安塞腰鼓拍攝即將開始。條件所限，我們沒有高桿搖臂架，就在場地邊上支起木梯子，爬上去抱著攝像機推拉搖移鏡頭，以廣角的視野，獲取腰鼓表演大場面的震撼效果。另一臺攝像機為移動機位，低角度近距離拍攝舞者的英姿神態(tài)。</p> <p class="ql-block"> 古時的安塞，即指安定邊塞的意思。相傳，秦漢時期，守衛(wèi)長城的將士手握刀槍，腰間還別著個小鼓，用來擊鼓為號，既可傳遞信息，也可鼓舞士氣。在悠久的歷史長河中，這個隨身攜帶的小鼓，又融合了舞蹈、武術(shù)、打擊樂等多種民間藝術(shù)，過去多祭祀神靈，近代更多為祈福節(jié)慶的活動，成為黃土高原上傳統(tǒng)的漢族民間舞蹈。</p> <p class="ql-block"> 安塞腰鼓是一種非常獨特的民間大型舞蹈形式，完美展現(xiàn)了人、鼓合一的境界，人借鼓勢，鼓助人威，它以粗狂而雄渾的風格與民情民風融為一體，充分體現(xiàn)了陜北民眾的彪悍而樸實的個性特征，其奔放的舞姿，酣暢的動作別具藝術(shù)魅力，被稱之為“天下第一鼓?！?2006年5月，安塞腰鼓被列為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p> <p class="ql-block"> 藍天如洗，大地蒼莽。遠方的圪梁梁上飄來一片浮云，一陣疾風帶來了鏗鏘的腳步聲，逐漸的近了，那是一群身著白衫，頭裹白羊肚手巾的陜北漢子，邁著雄健的步伐有力的跺著大地，有如排山倒海之勢，力挽狂瀾不驚。咚！當揮舞著的鼓槌擊打貼身腰鼓時，世界沉寂于片刻寧靜，仿佛一種力量在蓄勢待發(fā)。</p> <p class="ql-block"> 咚，咚咚...看，風起纓飛，漢子們手中鼓槌連帶的紅綢，如天空一道道彩虹，隨著無數(shù)個鼓槌的落下，似火石撞擊，迸發(fā)出熾熱的激情。急促的鼓點響起，如同萬馬奔騰，將士們奮力吶喊沖鋒。這是一種多么豪邁的氣勢，這是一種撼動人心、催人奮進的力量。</p> <p class="ql-block"> 這些陜北漢子舞動著身姿，動作剛?cè)崾嬲?，酷若雄鷹展翅于天際翱翔，又好似蛟龍出海翻起波濤浪涌。他們以身體之力量展示生命的活力，他們以歡騰跳躍演繹著威猛狂放的性情，他們用節(jié)奏不同的鼓聲述說著滄桑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 安塞腰鼓根植于厚重的黃土地，是陜北人民與神靈對話的崇高形態(tài)，蘊含著千年華夏文明的魂韻，這是力與美的藝術(shù)盛宴，更是人們熱愛生活，對未來充滿期冀的心情表露。</p> <p class="ql-block"> 隆隆的鼓聲，合著信天游的旋律，在高原上回蕩，讓人心潮澎湃呀，那是陜北人民唱給黃土地的一往深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