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饑寒生盜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火柴不能要了。龔常向我使了個眼色，鼻子里哼了一聲：快走?；疖囌菊九_上到處是人，我們忽哨一聲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p><p class="ql-block">那年頭手機(jī)還沒有問世。通訊聯(lián)絡(luò)十分不便，我和龔?；挪粨衤分活櫶用３Ｗ呱?。我們約定如果走散了，必須在候車大廳問詢處的留言黑板上留言，等候四十八小時以后方可自由活動。</p><p class="ql-block">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八點,鐘，上海火車站的天空中下起了雨夾雪，氣溫降到了零度以下。廣播喇叭里照例播送著《人民日報》《解放軍報》《紅旗》雜志，也就是兩報一刊元旦社論。大概內(nèi)容是無產(chǎn)階級文化大革命取得了偉大勝利。全國各條戰(zhàn)線形勢一派大好，革命的青年積極的響應(yīng)號召到邊疆去到農(nóng)村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p><p class="ql-block">此時我一個人獨自坐在上?；疖囌镜氖彝夂蜍嚧笈锢铩?lt;/p><p class="ql-block">因為和龔常走散，我身上身無分文。我們所有的吃飯錢都在龔常的挎包里，到目前為止我已經(jīng)二十多個小時沒有吃東西了，身上沒有一處干燥的地方，上身只穿了一件舊棉襖又小又短，還有一件稀的象漁網(wǎng)的紅色羊毛絨線衣，是母親穿過的，為了保暖防止體溫散失，龔常和我都用球鞋帶將棉襖和身體緊緊的捆綁起來。下半段褲管都濕透了，腳下的解放鞋早以灌滿了水，一雙臭棉襪破洞比鴨蛋大。雙腳被臭水泡得發(fā)白。我索性脫下了外面的深藍(lán)色的粗布長褲，下身穿了一件白色的衛(wèi)生褲又薄又短，將粗布藍(lán)褲放在自來水上靣沖洗褲腳上的污漬，然后用力擠掉水分抖抖平整，復(fù)又穿上身來。脫下又潮又臭的壞棉襪在自來水上搓搓洗洗，將一雙泡的發(fā)白的臭腳用自來水沖洗干凈，臭解放鞋用水沖了又沖，旁邊的保潔阿姨看到了心疼的問我：小赤佬你冷不冷，那時候我緊咬牙關(guān)，渾身顫抖不己。不知道這一天喝了幾次冷自來水了，肚子餓的兩層并一層了。我尋思這樣下去非凍死不可，我滿大街漫無目的地轉(zhuǎn)悠。離上?；疖囌静贿h(yuǎn)處有家回民飯店飄出了香味。我走過去看見一群人圍著圓桌坐著，每人面前一只冒著藍(lán)色火苗的小火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涮火鍋。里面的人個個都吃的額頭冒汗，思慮再三我要想辦法吃點什么。車站道路兩旁全是各式糖果糕點店，旅客們不愿空手回家，都在挑選稱心如意的上海特產(chǎn)。營業(yè)員忙的不亦樂乎。趁她轉(zhuǎn)身找錢之際，我伸手搬走了玻璃柜臺上的一個方盒包裝的裱花蛋糕，馬上找個地方狼吞虎咽起來。大約吃到一半的時候，我想到了龔常，要留一點與他分享。</p><p class="ql-block">傍晚時分，我和龔常匯合了。高興之余，不免互訴衷腸。原來他和我分頭逃跑時被人扭住。被送往遣送站，幾經(jīng)周折他瞅個空子逃了出來。我倆共同認(rèn)為販運火柴這條路走不通。上海這個地方社會治安抓得太緊，不及其他地方寬松。</p><p class="ql-block">最重要的是一到晚上，火車站候車大廳憑票候車。沒票的統(tǒng)統(tǒng)趕出去，想在里面過宿沒門。室外的氣溫越來越低，餓不死凍也能把人凍死。當(dāng)晚我們設(shè)法進(jìn)入站內(nèi)，進(jìn)入一列剛到站的直達(dá)快車，享受車內(nèi)的余溫，我們又找來車上的食品包裝紙垃圾，放進(jìn)列車上的乘務(wù)員值班室關(guān)上門燒火取暖，管他有煙無煙，只要凍不死就好，漫漫長夜實在難熬呀。</p><p class="ql-block">龔常對我講：明天帶你去四川，看看那里有多美。還要帶你去永川的朱楊溪山上去吃甘蔗，順便看看那邊有什么生意好做。我滿心歡喜憧憬著美好的明天。</p><p class="ql-block">一九六九年元月三日，我和龔常乘座上海開往昆明的直達(dá)快車，途經(jīng)蘇州、無錫、常州、鎮(zhèn)江、南京、蚌埠、徐州、商丘、開封、鄭州、洛陽、三門峽、潼關(guān)、西安、寶雞、天水、廣元、綿陽、德陽、成都……。哪知道車到蚌埠出問題了。車上人多擁擠，找不到可以站腳的地方，即使站住腳了，人也站不直站不穩(wěn)。實在站累了微笑著央求人家擠一擠，讓我的屁股歪坐片刻，大多數(shù)旅客都能理解幫這個忙。列車從上海出發(fā)，開到昆明最快也要四天四夜。人在旅途是非常疲勞的，不然怎么能叫風(fēng)塵仆仆鞍馬勞頓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龔常用事先準(zhǔn)備的報紙舖在座位下面，早早的進(jìn)入夢鄉(xiāng)，我呢？個子小巧，我就爬上行李架睡覺，雖然兩腿伸不直，但是暖和，數(shù)九隆冬風(fēng)雪交加，車?yán)镘囃鈨芍靥彀?！列車在皖南大地的黑夜中喘著粗氣，一路狂奔?lt;/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未完待續(xù)</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里面的人個個都吃的頭上冒汗。</p> <p class="ql-block">列車在皖南大地的黑夜里，喘著粗氣一路狂奔。</p> <p class="ql-block">為了活命，只能不告而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