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渭南送教行</p><p class="ql-block"> 二零零四年四月間,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細濛濛的雨絲伴著吹面不寒的楊柳風,正紛紛淋淋地向大地飄灑著。時令已快到谷雨,“谷雨前后,栽瓜種豆”,東北平原嚴寒而漫長的冬天早已過去,真正溫暖的春天迎面撲來。</p><p class="ql-block"> 在這樣一個“春雨貴如油”的日子,撫順市某初中的兩位教學校長,帶著校長的囑托,揣著教育發(fā)達地區(qū)援助中西部教育欠發(fā)達地區(qū)的使命,登上了沈陽桃仙機場飛往西安咸陽的飛機,開啟了1700公里之外的陜西渭南送教的旅程。</p><p class="ql-block"> 提起陜西想到西安,教語文的副校長幾乎徹夜難眠,從秦統(tǒng)六國到西安事變再到保衛(wèi)延安,從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到王維的《渭城曲》再到張養(yǎng)浩的《山坡羊 潼關(guān)懷古》,從柳青的《創(chuàng)業(yè)史》到路遙的《平凡的世界》,從陳忠實的《白鹿原》再到賈平凹的《廢都》,竟然不知道應該以一種什么樣的形象什么樣的情愫來面對這八百里秦川了。摸摸背包里的幾本《中考必備》和新修訂的各科課程標準,突然想起《創(chuàng)業(yè)史》里面冒雨買稻種的梁生寶來……</p><p class="ql-block"> 在飛機的起落架輪胎跟十三朝古都長安的大地剛剛摩擦的時候,物理百花獎獲得者姜校長準時地喊醒了我。抬眼望去,“西安咸陽”四個大字映入我的眼簾,突然有一種恍如隔世夢回漢唐的感覺。</p><p class="ql-block"> 來接我們的是陜西省渭南市潼關(guān)縣中學的一位男校長,令我們眼前一亮的是還有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美女司機和她的銀灰色奇瑞轎車。校長告訴我們,機場到潼關(guān)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我們可以在車上小憩一下。到過西安的姜校長很快進入了夢鄉(xiāng),在他均勻的鼾聲中,汽車駛出了高速公路,窗外的大地驟然綠意盎然,我知道那是關(guān)中平原的麥子。汽車來到了一段盤山路,我搖下車窗,看著遠方一個又一個塬,期盼著一個頭纏羊肚手巾的牧羊人手舞著鞭子,高聲唱著“羊嘞肚子手巾喲三道道藍,咱們見了面面容易拉話話難”,但耳邊傳來的是美女司機放的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p><p class="ql-block"> 幾近黃昏時分,在刀郎《沖動的懲罰》的歌聲中,我們來到了潼關(guān)縣城關(guān)鎮(zhèn)中學。學生們正在放學,校領(lǐng)導非常熱情地接待了我們,既然學生不在就先去看看黃河吧。 于是,我們一行人來到了黃河邊的一個碼頭,然后乘坐摩托艇逆流而上,到了著名的“涇渭分明”處。其實,正當我親眼目睹兩岸的肥沃河床隨著河水的沖刷順流而下而驚嘆于黃河是一條地上河的時候,黃河的兩條支流渭水和涇水以“井水不犯河水”之勢極不情愿地匯合在一起。但是河水并不像傳說中的一清一濁,而是一條渾濁另一條更加渾濁,并且河水都有一種難聞的氣味。當?shù)匦iL告訴我們,近些年搞中西部大開發(fā),上游個別環(huán)保不達標的項目上馬,跟著遭殃的就是中下游。晚餐是在碼頭的一家漁家樂吃的,我一口氣吃了兩個潼關(guān)肉夾饃,至于著名的清蒸黃河白魚倒沒品出什么味道來。</p><p class="ql-block"> 翌日,吃罷面筋很大的白面饃和焦黃的小米粥,便開始了一天的送教。上午的上課地點是城關(guān)鎮(zhèn)中學,是一所鄉(xiāng)村學校,孩子們的語文學習基礎(chǔ)稍差,我便選擇了初三年級的一個班,初步講解了句子成分的主干,重點講解了中考能用上的修改病句的方法。張副校長講得很賣力,學生們聽得很認真,基本達到了預期效果。接下來是我跟學校語文老師進行座談,不談不知道一談嚇一跳!作為新課改實驗區(qū)的我們,已經(jīng)學習并貫徹了兩三年的新課程標準,作為非課改實驗區(qū)的他們根本就沒開始施行,我拿去的《新課程標準》和《中考必備》成了寶貝!我一樣只留了一本,剩下的都傾囊相送了。當然,在座談中,也有年齡稍長的教師提出自己平時要給學生講句子成分等語法知識時教研員認為超綱不讓講的問題,我的意見是講還是要講的,只講不考,考查的形式可以用改病句和修改作文來完成。</p><p class="ql-block"> 午飯后,我和姜校長一起出門溜達,途經(jīng)一個村小,趁打更老頭沒注意溜進了校園。孩子們正在水池邊刷餐具,我看見有幾個孩子的小手通紅而且還有凍瘡。我問到你們教室沒有暖氣么?孩子們好像不知道什么叫暖氣,只說冬天最冷的時候才點爐子。我這才看到,西邊的一趟平房應該就是教室,有幾間教室的窗戶沒有玻璃,只釘上了幾片板皮子。當我給幾個孩子拍照的時候,打更老頭領(lǐng)著一個戴著袖標的管理人員向我們走來,非常有禮貌地給我倆請出了校園。</p><p class="ql-block"> 下午的上課地點是在潼關(guān)縣中學,我特意選擇了初二一個班級。由于縣城的學生基礎(chǔ)要好得多,所以,我用了將近兩節(jié)課的時間把句子成分的主干和枝葉,修改病句的方法毫無保留地講給了學生。什么“主謂賓,定狀補。主干枝葉分清楚,主語必在謂語前,謂前為狀謂后補”;修改病句就像給病人做手術(shù),少的零件要增加,多的零件要刪除,壞的零件要換掉,錯位的零件要調(diào)換,就是最基本的方法“增、刪、調(diào)、換”。這一次的教師座談我沒有把僅剩一本的《語文新課程標準》和《中考必備》拿出來,面對參加了上午座談的潼關(guān)中學校長不甘的眼神,我信誓旦旦地保證:回到撫順馬上一樣給你們寄一本。因為我知道,這兩本要帶到華陰市實驗中學去呢。</p><p class="ql-block"> 告別了“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guān)路”,來到了“只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的西岳華山北麓的華陰實驗中學。學校楊校長熱情接待了我們,經(jīng)過一上午的教學和一下午的研討,我和姜校長都由衷的認為,華陰真是華夏之根所在,物華天寶人杰地靈,與其說是送教,不如說是受教良多。師生都有一種骨子里邊透出來的大氣謙恭、自信堅韌。</p><p class="ql-block"> 我在想,這些優(yōu)良品質(zhì)遺傳基因從何而來呢?直到第二天楊校長陪同我們爬上了天下第一險的華山之巔才略有所悟。</p><p class="ql-block"> 楊校長身材不高甚至有些其貌不揚,很容易讓我想到陜西漢子路遙賈平凹之文學名流。但是他粗壯的手臂敦厚的身板足以令我們兩個東北漢子汗顏。后來我才知道,“天下楊氏出華陰”,“楊堅、楊素、楊震、楊修、楊炯、楊尚昆……”楊校長目光里的自信首先來源于歷史的傳承。本來我和姜校長準備先坐索道上山再步行下山,可楊校長堅持讓我們先步行上山再坐索道下山,我們只好客隨主便。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句俗語,假使這句話成立,也是因為上山太難太累,累得腿肚子轉(zhuǎn)筋而下不了山吧?!白怨湃A山一條路”,在這條路上,楊校長他們是走走停停,我和姜校長是趕緊走不要停。后來才知道,作為華陰當?shù)厝?,只要出示身份證,就可以天天登山鍛煉身體。唉,原來我和姜校長歷盡千辛萬苦登上山頂花錢買的登山紀念牌,在華陰人眼里簡直不值一提。落日的余暉灑在華山之巔的蓮花峰,耳邊還回響著沉香劈山救母的吶喊和華山論劍群雄逐鹿的喧囂,我倆拖著兩條仿佛灌了鉛的雙腿,在楊校長的攙扶下坐上了下山的纜車。晚餐地點是一個古色古香的老餐館,菜品分三次上齊,首先是若干特色小吃的圍碟,其次是各種糕點,最后才是正菜。可惜的是,我倆還沒來得及挨個品嘗,就已經(jīng)被華陰每個人三杯美酒敬親人的熱情感動得迷迷糊糊了,雖然用的是三錢的酒盅。如果不是有客人喝不了可以找人替喝的寬大政策,我和姜校長一定會“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了。</p><p class="ql-block"> 終是到了離別的時候了,三個學校的校長都沒有到場,說是到省里參加新課改大會了。我們揮手告別了潼關(guān),告別了華山,告別了渭南,告別了西安。李白說“長相思,在長安”;蘇軾說“當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出來俱少年”;白居易說“君不見外州客,長安道,一回來,一回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