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青石板的裂紋里總浮著水光，像誰未干的淚痕。我總在深秋子夜跌進(jìn)這個夢境，廊檐的雨簾將世界隔成兩爿，烏篷船的黑影在霧里游弋，恍若洇開的水墨。</p><p class="ql-block">那年渡船碼頭的雨是青灰色的，打著旋兒墜在繡球藍(lán)的傘面上。你舉著相機(jī)轉(zhuǎn)過來時，鏡頭里飄進(jìn)半截濕漉漉的柳枝。我們像兩尾溯游而上的魚，穿過逢源雙橋的陰陽兩儀，青布衫的船娘搖櫓聲里，你說西市河的水紋藏著摩斯密碼。</p><p class="ql-block">石皮弄的墻縫滲出蒼苔，我們數(shù)著二十三步幽深的距離。你的指尖劃過斑駁磚墻，說這像不像聊天框里閃爍的光標(biāo)。轉(zhuǎn)過月洞門，忽然撞見滿架紫藤，你耳后碎發(fā)沾著雨珠，讓我想起視頻里你窗臺上顫巍巍的露水吊蘭。</p><p class="ql-block">暮色漫過修真觀戲臺時，最后一盞河燈漂向了文昌閣。你解開發(fā)繩說要看江南的星星，而我的掌心正焐著你凍紅的指尖。后來才知道，那年廊棚下懸的紅燈籠，原是為所有離散預(yù)備的隱喻。</p><p class="ql-block">如今我的布鞋依然認(rèn)得每一塊微凸的橋心石，卻再踩不出成雙的漣漪。白蓮塔的銅鈴在霧中搖晃，送子來鳳橋的朱漆剝落成舊年私語。那些被我們摩挲過的木雕花窗，終是在歲月里褪成了模糊的拓片。</p><p class="ql-block">寅時的梆子驚破殘夢，枕上水痕蜿蜒如西市河的支流。推窗望去，對岸茶樓剛挑起三盞暖黃的燈籠——卻不是那年照亮你我眉目的那簇光。</p> <p class="ql-block">暗想子</p><p class="ql-block">古田山花果園</p><p class="ql-block">四七二二年正月十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