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江雪箋》</p><p class="ql-block">——敬拜“唐宋八大家”之一柳宗元“河?xùn)|先生”</p><p class="ql-block"> 長安的槐花簌簌落進硯臺時,柳宗元正在寫《貞符》。墨汁里浮著細(xì)碎的白,像他未及展開便蒙塵的春天。三十三歲的禮部員外郎站在永貞元年的暴雨中,手中奏章尚未遞出,先被歷史的驚雷劈成漫天碎羽。</p><p class="ql-block"> 永州的秋雨總在子夜造訪。龍興寺的漏窗篩下銅錢大的光斑,照亮案頭《天說》殘稿。刺史派來的小吏在廊下打盹,鼾聲與更漏織成細(xì)密的網(wǎng)——這是司馬的囚籠。青衫被潮濕漚出霉斑,他卻在竹簡上鑿開萬千溝壑,讓楚地的山水從指縫間噴涌而出。鈷鉧潭的游魚啄碎月光,小石潭的竹影搖碎日光,愚溪的水聲在《八記》里凝成琥珀,封存著整個盛唐最后的清明。</p><p class="ql-block"> 某個雪天,他劃開冰封的湘江。蓑衣吸飽了七百年后仍會落下的雪,釣竿懸著比江水更深的孤獨。漁翁的輪廓在寒霧中淡去,化作《江雪》里那個瘦硬的"絕"字。刺史的馬車軋過官道時,囚在青衫里的魂魄正駕著文字飛越南嶺,將永州嶙峋的山石種進華夏的血脈。</p><p class="ql-block"> 十年后北歸的帆影里,柳宗元數(shù)著掌紋間蜿蜒的瘴江。柳州城頭的木棉花砸在《種樹郭橐駝傳》的扉頁,濺起長安少年未曾料想的結(jié)局。他最終把自己種成南國一株病柳,根系卻穿透時空,在每場文化苦旅中生出新的年輪。今人翻開《封建論》的黃昏,仍有永州冬雪簌簌撲向紙頁,融化時滲出的,是比仕途更永恒的春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