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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xiāng)愁之五——山河故里篇:??涪江,你這丁家浩村的母親河哦!

天邊一抹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作者:丁晶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美篇制作:天邊一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圖片:有的來源網(wǎng)絡(lu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點評:朱習(xí)文院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前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清明回了一趟千里之外的四川家鄉(xiāng)小山村——丁家浩,準備爬上山去,在離開我們快十年的老父親墳前掛一個青。兒時小伙伴張建開車來接我,他打消了我的念頭:今年清明是閏二月,根據(jù)我們家鄉(xiāng)風(fēng)俗,不能上山到墳頭掛青。被他這一說,我近乎崩潰了:三年疫情,人世間幾多變故,總算能回趟家鄉(xiāng)的故土,卻不能到父親墳頭上跪拜一下、敘嘮一番。張建兄弟眼見拗不過我,還是開車送我到了山腳下。并一再提醒:只能跪拜,不掛青??!這種中國式的折中,我勉強能接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上到半山腰父親墳前,想到陰陽相隔十年的父親,看到身旁一群大大小小的小輩們,我扭過頭望向前方,這座山的山腳,已被鏟挖成一塊平地,唯余遠處那條曾經(jīng)非常熟悉的涪江河,仍千古不變地恣意奔流著。愴然之情,油然而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下得山來,張建又用車帶我來到涪江河邊,我倆徒步在新修的河堤上,默默地往前走去。看著以前芳草萋萋、竹林風(fēng)吹,那么熟悉的涪江河岸,一下子被鋼筋混凝土澆灌而成的河堤所取代了。其實,剛才去拜墳時,張建已給我說了:大春爹墳頭以下的山坡土石,都被削鏟去建筑河堤了,墳頭下已挖成了逼陡的懸崖,直接上去不了,得繞道上。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些準備。但此時默默行走在河堤上的我,還是不能接受家鄉(xiāng)的山河巨變,一種陌生感正刺激著我、灼傷著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挖金船、掏沙船作業(yè)后拱堆出來的殘余廢料,在堤外堆成一座座小山,東一團西一坨,杵在河心,把以前如綢練般展平的河面,撕扯得破破爛爛了。張建安慰著我說,后面蓄上水后,會建成供人游玩的人工島,到那時就會好看些了。撫摸著河堤邊的鑌鐵欄桿,我心不在焉地回了他一聲“嗯”。我知道,我和眼前的涪江河,已被這鑌鐵欄桿隔離開了。而我的思緒,早把我扯回到了兒時的涪江河邊了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1</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涪江河,發(fā)源于四川省松潘縣境內(nèi)岷山的主峰雪寶頂,經(jīng)平武縣、過綿陽市,千折百回地流到了我們家門口,在上游五里遠一個叫黃蓮沱的地方,用亂石建起了一座攔河壩,分出部分水量用來發(fā)電。攔河壩泄流口處是涪江河的主河道,奔騰的河水勢不可擋地沖向下游,流到我們家門前水勢仍然很大,再往下走兩里地,就被吳家坡大山給擋住了去路,西東流向的涪江河,把尾巴一甩,就朝東南流去遠方了。丁家浩村就坐落在這一小段西東流向的涪江河左岸邊上,從我們家門口的河岸上向東望去,就只能看到她在大拐彎處的身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據(jù)丁家族譜,康熙戊子年(1708年),丁家祖先隨著湖廣填四川的人口大遷徙洪流,來到這靠山鄰水的壩子上,聚族而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讀重慶石油學(xué)校時,班里教唱了一首由詩韻作詞、紀利男譜曲的歌曲——《家鄉(xiāng)》,里面有這樣幾句歌詞:“青青綠草鋪滿山下,路邊開野花,河水彎彎圍繞著它,就是我的家,風(fēng)兒吹動花兒樹枝天邊掛彩霞,一片安詳一片優(yōu)雅,它是我的家……。”每當唱起這首歌,我就會想到,這首歌與我太共情了哦!猜想著作者他該到過我的家鄉(xiāng)丁家浩村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丁家浩是個小山村,綠樹成蔭、竹林掩映,環(huán)繞著一彎清清的河水。印象中,春夏的河岸邊上,瘋長的絲茅草、鐵線草,把緊靠水邊的岸坎,編織得密密實實,一場大水退去后,河邊的岸坎、后面的淺地兒,還在那里好好的。再往上走,就是三兩米高的臺壩地了,臺壩地邊上,是翠竹林、桑樹林,密密扎扎地混生著長在一起,保護著后面村子里的土地和村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這竹林里可好玩了!在竹林里,能找到“氣死”嫩竹子,砍了來,灌上從家里“偷出來”的豬肉,去小河邊胡豆苗土窩地里,毛哥他們幾個大娃兒挖出小土灶,把裝有肉的“氣死”嫩竹筒,丟進柴火里烤熟,那香味兒,兒時夢里都在想吃哦。也有白鶴、野鴨叼來的桃花魚和黃絲骨,晚上歇息時掉下了竹林里地面上,被我們幾個小伙伴撿著了,拿去烤燒來吃。加上毛哥、建全哥幾個大點的伙伴兒,爬上竹林尖摸鳥窩里的小蛋,丟進灶孔里一起燒熟;當然了,等地里長出了帶殼的嫩胡豆殼管,自然要被這群小猴精,扯上幾把,丟火里烤著,那這小河灘邊上的“鍋鍋圓”盛宴,就更豪華了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2</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目前的河堤,已經(jīng)緊挨著村子房舍了,在我兒時記憶里,岸邊臺壩地離村口還有小半里地,如今的河堤外所在的主河道,就該是我兒時的河岸的臺壩坎邊了。說起現(xiàn)在村子外這主河床的稱謂,還真有些道道要講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在我兒童時期,聽村里爺爺輩們講,涪江流到我們村邊,分叉出了兩大股河流:一支干流,一支支流。夾在干流和支流線的河道中間,形成了一塊小島,那是上百畝的流沙地,土地異常肥沃。南北兩岸的兩個小村,為爭奪這塊土地的所有權(quán),進行了幾十年的械斗和官司。械斗始終沒分出過勝負,聽老人講,還是村里一個叫丁策夫的讀書人,通過官司幫我們村爭奪回來的?!按蟮刂鳌倍〔叻驙敔敚宄瘻缤龊鬀]科舉了,靠給官衙寫訴訟狀、當訟師為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那時規(guī)定,哪個村靠近支流就擁有中間沙地的所有權(quán)。訟師丁策夫爺爺在村名上打起來主意。對岸村叫廖家浩,我們村叫丁家浩,兩個村名都有一個“浩”字。訟師丁策夫?qū)懺V訟狀時,故意把我們村的村名寫成“丁家濠”。狀子擺在了遂寧縣衙門的軍爺縣令大堂的案子上,這個“很有文化”的軍爺縣令,不出意外地把靠近“廖家浩”村的河槽判成了主河道,“丁家濠”村自然而然擁有了流沙地所有權(quá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幫著鄉(xiāng)人爭回來了河對岸的流沙地的訟師丁策夫爺爺與南岸的人家就這樣結(jié)下了梁子。過了二十年后,因為這事兒,丁策夫爺爺被當成惡霸典型槍斃了:解放后,對岸有人當選了桂花鎮(zhèn)鎮(zhèn)長,擁有了涪江河兩岸的管理權(quán),提出丁策夫是惡霸訟師,成份必須劃成大地主,應(yīng)當予以槍斃。開公審鎮(zhèn)壓大會那天,我們這涪江河左岸幾個村子里的人,都忍不住低頭落著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大概七八歲時,已有了些許記憶,屬于我們村的對河岸流沙地,盛產(chǎn)甘蔗、黃豆、花生,異常好吃,遠銷到了合川、重慶。從生產(chǎn)隊里分回家,總能裝得滿桶滿柜的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3</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村外的這一河涪江水,數(shù)百年來,像母親一樣,滋養(yǎng)著岸邊上的丁家族人,我的祖輩父輩們在這里繁衍著、生活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川中屬于丘陵地帶,平地很少,且土地肥沃、適宜耕種的沖積成的平原更是不多見的。然而我的家鄉(xiāng),前河后坡,涪江在這里甩出了一個大轉(zhuǎn)彎,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大塊得天獨厚的平壩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人類能世代繁衍、生生不息,憑的就是逐水草而居、靠山險以據(jù)。丁家祖先在大遷徙浪潮中遠道走來,挑選到這塊風(fēng)水寶地,可以說算是相當有智慧了。遷徙而來的丁氏族人大約十戶,門外的河臺高地,供男耕女織那是綽綽有余。誰曾想到,歷經(jīng)一兩百年后,人丁會開枝散葉出幾百號人的大村來了?除去訟師丁策夫爺爺拿性命換來的一百多畝流沙地,我們村的土地已不可能養(yǎng)活丁氏族人。大家就只得靠水吃水地謀生存、求發(fā)展。利用著這一大河汪汪流淌著的涪江河水,族人中的壯勞動力,要么早晚擺渡打漁、要么做水上運輸來謀取生活資費了。涪江河道的航運業(yè)成了我們丁家族人賴以謀生的職業(yè)。據(jù)我所知,至少我的爺爺輩和父親輩整整兩代人都以河道航運為主業(y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的爺爺輩、父親輩,正好趕上從舊社會到新社會的江山跌替期,依靠著涪江河的長航運輸,吃上了這碗水上刨食的飯。村里大多男丁,在涪江河的河頭河尾、風(fēng)里浪里地奔波,靠著幫上水船拉纖藤(一種用竹子編織起的拉索)當纖夫掙錢養(yǎng)家,跑到船上去替人撐篙桿、捏舵把子掙錢養(yǎng)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爺爺在我們家鄉(xiāng)那時還真是算得了個人物,與鄧小平同一年庚的他,在小平去法國勤工儉學(xué)的時候,沒文化的他,也逐漸成長為了我們遂寧城碼頭駕船的大把式駕長。在兇險的涪江河里,無論洪水枯水,總能把上百噸的大“安岳船”,從綿陽一直掌舵把,順流逆灘地駕駛到合川的釣魚城、重慶朝天門。我爺爺也因此被推捧為我們四川特有的“袍哥”社團遂寧堂口的一個碼頭的舵爺。因為爺爺臉上出天花沒好完,有些坑坑洼洼的麻子點,在袍哥舵爺里的名號是“丁麻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爺爺曾給我講起,1930年代,原直系軍閥首領(lǐng)吳佩孚,有一次從重慶去成都,他帶了幾個背槍的衛(wèi)兵保護著,在重慶南岸的竅角沱,趁天麻黑上到了他“丁麻爺”駕駛的“安岳船”,經(jīng)嘉陵江、涪江逆流而上,到達太和鎮(zhèn)(就是現(xiàn)在陳子昂故里射洪縣的金華鎮(zhèn)),登上岸后走旱路去了省會成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小時候,聽那位愛“舂殼子”(遂寧當?shù)胤窖?,吹牛皮的意思)的丁大千爹講,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他正好是我爺爺?shù)拇蟆鞍苍来鄙系男 扒鸲?,他是拉船的纖夫。爺爺當船老板,自己出資買賣貨物賺錢。船上的十多個“丘二”,也可以夾帶點私貨賺點小錢。上水船時,從重慶買一副三峽石磨、幾副合川細瓷碗上遂寧轉(zhuǎn)手賣;下水船時,從綿陽城帶幾件中壩豆油、三壇兩罐江油辣椒醬去重慶甩賣,也能賺幾個小錢,足夠“丘二”們?nèi)ジ鞔a頭的吃耍錢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據(jù)丁大千爹講,“丁麻爺”和我婆婆成婚時,婆婆的娘家吳家是礁石壩最有名望的家族。那可算是我爺爺最風(fēng)光的時候了。他的船是上下太和鎮(zhèn)最大的商船。跑航運的袍哥舵爺之中,丁麻爺?shù)拿柨墒琼懏敭數(shù)模∧贻p得志的他,風(fēng)風(fēng)光光了至少十幾年,只是在快解放了的前一年多的時,船打爛了,算倒了大霉,聲名顯赫的丁麻爺家就再沒爬起來了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就是那次,丁麻爺在上太和鎮(zhèn)買了一大船新出的小麥,準備往重慶去販賣。辦好交割后,丁麻爺穿一身白綢,叫了一副滑桿,先獨自前往遂寧城去了。那時已是端午節(jié)后,天氣日漸炎熱,我爺爺坐滑竿里被人抬著,卻仍然還覺得熱,到了長江壩前的柳樹沱,看到自己家的船正從上游順流而下,于是大喊著讓“舵把子”靠岸把他接上船,想乘順水船涼涼快快地回到遂寧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誰曾想,靠岸時,撐船的篙桿突然折斷,篙桿尖尖飛了出去,打到了船上的圈養(yǎng)的肥豬,肥豬又蹦進了纖藤窩,把正往外拋放的纖藤全卷亂了,而纏在岸上的纖藤沒能續(xù)上,就把整個船拉翻了。滿船的小麥,都投喂給了河中的大魚,如白鹽入水,變得無蹤無影了。撈回的爛船殼子,丁麻爺用來改造了條小船跑短途,而“安岳船”上的大桅桿,則送給碼頭幫會里用來造了條獨木龍舟。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丁大千爹還講,打爛了船,那個凄慘啊,簡直沒法說了。柳樹沱河灣的河面上到處漂浮著船板、跳板、壇壇罐罐……。水性好的丘二,還能把自己帶的私貨撈起來些;水性差的,在岸邊上急得頓腳。有的丘二,看著東家的船打爛了,自己私搭的貨也沒了,活計也從此弄沒了,就坐岸邊哇哇大哭起來。你看那個丁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爺嘛,還蹲在那岸邊的土坎上,一邊笑嘻嘻安慰大家,一邊吼著罵那幾個哭的丘二:“嚎、嚎啥子喪嘛?大男人的,洪水沖都沖跑了,嚎了還攆得回來嗎?凡是船上撈到的家伙,能賣得了幾個錢,你們幾個拿去一起平分哈,哪個要整得不均,老子不認黃哈!”經(jīng)過他這一吼,哭的丘二也不再哭了!誰也沒想到,袍哥丁麻爺,自己都已經(jīng)這樣倒霉了,還能體恤著救濟他船上的丘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爺爺本想跑完這趟航運,把這一船近兩百噸的小麥賣了,賺一大筆錢,回到丁家浩村,將地主姚立本家在響塘溝的那三四十畝地全買了,自己就可以當個翹腳老板,只管收租了。遭遇了這次滅頂之災(zāi),又得白手起家了。于是我這響當當遂寧碼頭界“袍哥舵爺”的爺爺,又用小木船跑起了短碼頭生意,只能是勉強糊口了。至于簽好的地契、給出的交頭錢,都算打水漂了。解放后,暴風(fēng)驟雨地復(fù)查土改、鎮(zhèn)壓惡霸地主的時候,白收了我爺爺契約交頭錢的那個大地主姚立本,和“惡霸訟師”丁策夫站在一排,都遭斃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爺爺從沒對我提起船打爛這段人生經(jīng)歷,也許是那時的我太小了,一生好面子的他,也羞于對我講自己這些打敗仗的事兒吧。聽我父親講,剛解放初,父親還沒滿16歲,在遂寧城里讀書,操起了童子軍。爺爺抓到他時,父親正在城里鎮(zhèn)江寺茶館看戲喝茶,爺爺二話沒說,喊起父親就上了船,當天便背上拉索開始下苦力了。因為船打爛后,再也請不起更多的伙計幫忙了,父親輟學(xué)當苦力,既能省卻一大筆學(xué)費花銷,又能給爺爺添一個拉纖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的纖夫,可謂一舉幾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再后來,趕上了新社會的公私合營,爺爺以船資折價入股的方式,參加進新政府成立的縣航運社,他們父子、還捎帶起船上的伙計們,一起進社成為了縣城里的工人。我的兩個大姑父和一個堂伯伯,以及丁大千爹這伙有點駕船技術(shù)活的船工們,他們就這樣搖身一變,成了縣企業(yè)單位的正式工人,直到年老退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這次回老家,我專程去看望了93歲的堂哥,我爺爺?shù)摹鞍苍来贝驙€的時候,他恰好在船上正當小丘二。他對我講,當時他在船上放纖繩,不是他丟手丟得快,跳得早了,挽在沱灣的幾棵大柳樹的樹兜部纖藤把船拉翻的時候,差點被纖藤勒倒,掉進河里就淹死了哦!他還說:“麻幺公的船有多大呢?船桅桿捐給碼頭幫會,挖出了個獨木龍舟,后來,我在端午節(jié)還劃著它搶過水鴨子呢。四老弟,你自己去想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說實在的,我還真沒法想,盡管自己作為海洋石油工人,在大海大洋里闖蕩了大半生。也多次上到過十幾萬噸的世界級集輸油輪上去工作過了的。可在內(nèi)河里,如我爺爺那時的,上一兩百多噸木船究竟能多大,我是沒一點可參考的經(jīng)驗。此時的我,也只好假裝明白了,回了堂哥兩聲“哦”“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堂哥是丁家浩村里還健在的最后一代老船工。從他家里出來,我心里很是落寞:丁家浩村數(shù)代人都在涪江上討食,這種傳承卻在我們這代給弄斷了。自我開始,丁家族人就不得不用手用腦、離水離鄉(xiāng)、遍落于四處地去打拼過活吆!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讀了點書的我,每次想起爺爺?shù)拇淮驙€這等倒霉事兒,腦海中總會有葛優(yōu)飾演的“福貴”的身影在晃動。這個“福貴”,是余華的小說《活著》里的主人公,年輕時爛賭,最后賭的一把,幾條街房全輸給了混混龍二,自己卻落魄得去給龍二家當了佃戶,后來到各村去放燈影皮戲。解放后,公審大會上,鎮(zhèn)壓惡霸時,龍二被拉去斃了,人群里看到這一切的福貴,被嚇得尿褲子了。小說由張藝謀拍成了電影,葛優(yōu)“葛大爺”飾演的福貴,演得真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另外,民國時期有個叫李劼人的作家,在小說《死水微瀾》筆下,塑造了川西壩子里的那個扶貧仗義的袍哥“羅歪嘴”的形象??粗≌f時,里面的“羅歪嘴”人物形象,閃出來的卻是我爺爺“丁麻爺”的樣子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家鄉(xiāng)所在的涪江河段,沿著河右岸上走二十里地,有一個長江壩的地方。據(jù)文史資料介紹,晚唐苦吟詩人賈島,來我家鄉(xiāng)(古稱長江縣)擔(dān)任主薄時,長江壩就是當時的縣治所在。他主要政績就是主持了該節(jié)河段的河堤修筑、河道疏浚,為此還留得幾首好詩作。由此可見,此段河道的兇險自古有之。當然哦,我的這家鄉(xiāng),因緣涪江,與唐朝兩大名詩人——陳子昂、賈島,算得上有直接關(guān)系了。整條涪江河,就是一條詩畫卓然的文化河流。這方熱土,說是人杰地靈,也該不為過的。上游有風(fēng)景如畫的九寨溝、李白故里竇團山,中游有三國蜀漢古戰(zhàn)場綿陽涪城,下游河尾處有干折過號稱“上帝之鞭”?蒙哥汗的合川釣魚城。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4</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因為一些自然與人為因素,涪江河的航運功能日漸下降。到了我的父兄輩,想以此謀生,就日趨艱難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在我四五歲時,隨爺爺和父親所駕駛的船還能到達合川、重慶,來回倒運著鹽、米。我曾乘船去了趟幾百里外的合川釣魚城,印象太不深。記得發(fā)洪水的時候,大家為躲避漲起來的洪水,船挨船地停靠在一起,父親帶上我去看了場戲,應(yīng)該是紅色娘子軍的場景吧。那晚,整個戲臺子上都在打打殺殺的。一個小孩,啥都看不懂。但大人們?yōu)榱丝磻?,又不能把我一個小娃兒丟船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再后來,就是“人定勝天”,各河段攔河筑壩建電站了,在涪江河里經(jīng)營長航運輸、跨流域運輸變得越來越艱難起來了。父親四十歲后,他們水上運輸公司不再經(jīng)營長航運輸了,所有員工都不得不改行了。我父親的工作改為從平武到遂寧放木排。放木排比駕駛木船、鐵船更苦,危險性也更大。放木排的安全窗口期是河流枯水和發(fā)春水的時段。由于木排的操控性不如木船,河里開始發(fā)洪水就比較危險了。夏季的大洪水期,父親就得回到丁家浩老家里呆上三五個月,以躲避洪水。那幾年,該是我和父親相處一起最多的時候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但每到冬季枯水期雖然沒啥生命危險,但涪江河主河道水量少、水位低,放木排的通過性也會很差。稍微大點的原木,就會卡在河道淺灘中。遇到這種麻煩,我們家族的大人小孩,但凡能出得了力的男丁,只要趕得到,再多遠都要被叫去排險。跳進刺骨的冷水里,幫忙撬動木排。冬天河底的鵝卵石,長滿了青苔,又冷又滑,我們還得釬撬棍刨,一不小心,腳下一個滑溜,就會全身濕透。那種冷得鉆心的感覺,非親歷者,是無法體會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那年在康家渡外的王家中壩擱淺事件印象最為深刻,但那也是一次美好的回憶!當時正值寒冬臘月,待把木排盤活后,父親帶著族人,翻坡越嶺回家去招待大家,留下小哥和我這兩個小不點看守木排。兩兄弟被父親留在木排上,能隨意煮白米飯吃,可高興啦。急急忙忙地在木排中挑選縫隙大的流水溝洗菜淘米、劈柴生火。不一會兒,河面上就炊煙裊裊、白米飯香氣四溢,縈繞在整個河面,飄向了河壩的每處地方。仰躺在窩棚中的兄弟倆,看著月亮從東山升起,再經(jīng)過頭頂流過,河面上的銀波一閃一閃的;偶爾,會有夜鳥長鳴一聲飛穿而過。頓時感覺到,自己成了這片野河壩的自然之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順帶說一下,這涪江河的康家渡,也是劉伯承元帥1910年代打過仗的地方。那時的他,已經(jīng)算是川中名將了。為了搶奪此渡口重鎮(zhèn),他帶著楊森的隊伍與鄧錫銘的川中兵,在此打了一場一天兩夜的渡口爭奪戰(zhàn)。至今還有老人在講,那仗打得才叫個兇喲——咿!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父親放了幾年木排,就被派遣到綿陽一家兵工廠開挖基建工程了。大概是河道再放木排實在太難了吧,從平武、松潘等大山里砍伐的原木,大多選擇了汽車運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雖然涪江的主河道越來越窄,河水越來越淺,再也通過不了我爺爺那類大船了,但是,我家的大哥仍然搞起了從家門口到遂寧城的短程水運。幺爺爺向他傳授了如何分辨灘口的水旋渦,以及如何在不同的漩渦中掌舵的航行技術(shù)。在幺爺爺指點下,大哥能夠駕駛十噸、二十噸的水泥船或鐵殼船,還當起了“大駕長”,帶著一幫人把生產(chǎn)隊里生產(chǎn)出的農(nóng)副產(chǎn)品運往去城里,再把農(nóng)用和生活物資從縣城運回村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后期,涪江河床因開采砂石而遭到破壞,加之汽車運輸日漸增多,就連短途水運也進行不下去了。已經(jīng)快五十的我家大哥,不得不來到我工作的廣東,加入了“打工仔”隊伍??扛⒔痈闼线\輸這碗飯,在哥哥這代人手上,算是吃到了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說到這兒,我得提一下我大哥那未掛名的師傅幺爺爺丁國興,他是我爺爺丁國洪的堂弟,他掌舵的本領(lǐng),都是我爺爺一個灘口一個灘口、一灣旋窩一灣旋窩手把手教出來的。在船資入股時,由于他家那條賴以謀生的木船太小,沒給征進縣航運社,他的船成了生產(chǎn)隊的公共財產(chǎn),由他負責(zé)使用和看管。他老人家待我們家特別好,孩子們非常喜歡他。我們也在這條船上度過了美好的童年時光。每到六月天的晚上,天氣很熱,伙伴們邀約著趟過河水,上到他的小船的船板上乘涼。奔騰的浪花舔打著船板,時不時地發(fā)出嘩嘩聲,木船在月光下輕柔地搖晃著。我們躺在甲板上,吹著涼絲絲的河風(fēng),快要睡著了。這時,耳邊總會傳來幺爺爺慈祥的聲音:從前,有位很有錢的商人,想知道這涪江河流往哪里啊,他就買了好多好吃的裝進船上,順著這河往下漂了去,流啊流、漂啊漂,也不知道這樣漂流了一年還是半載的,流過了大河,漂進了大海,最后就漂到月亮上面去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5</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靠涪江河揾食,我算是趕上了點點尾節(jié)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剛上小學(xué)時,那是1973年的夏天,涪江河發(fā)大洪水,我們村遭遇了一場大災(zāi)。</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爺爺輩用性命換來的對岸那塊流沙地,基本被洪水趕光,僅剩下了滿目的鵝卵石,白光光的,異常刺眼。自那時起,我們村跌進了赤貧深淵,靠著國家的救濟糧勉力度日。雖說涪江河年年發(fā)洪水,但從來沒見過如此迅猛的洪水,帶給我們村的災(zāi)難是如此的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話說回來,這次大災(zāi)難該算三分天災(zāi),七分人為。這是在那癲狂的時代里,在“人定勝天”“改造河山”“向河灘要糧”的口號下,人為造成的。由于河對岸的人掌權(quán)了,他們將靠自己那邊的河流南岸,本來屬于主泄洪區(qū)的河道,用堤壩攔死了。這樣,大洪水一來,無處可以泄洪的滔滔洪水,直接沖向了主河心,掃奔向了河的北岸。河心中壩的那百多畝流沙地,當然經(jīng)受不了如此大的沖刷力,洪水過后,就只剩下沒有沖走的滿河壩的、吃不得的鵝卵石了。我們北岸的靠種地吃飯的農(nóng)民,也只剩哭天無路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這就是河的南岸的那個大人物,不懂得流域變化會有周期性擺動這一自然規(guī)律,出于私利做出的錯誤決策,讓我們北岸的人民都遭此大殃。那個時候,我和張建等這群伙伴們,剛從懵懂兒童成長為略知艱辛的少年。放了學(xué),就相約去河對岸的小河邊打豬草、拾柴火、撿麥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說起撿麥穗這檔子事兒,我還真有一段挺難受的經(jīng)歷:我們的土地被洪水打光了,對岸修建起了堤壩,將以前的泄洪區(qū)兜包起來,洪水在這兒形成的緩流回水,沉積出一大片肥沃的流沙地。種啥都長得很好,等他們收割完麥子后,我們這群北岸的大人小孩,就去那些地里拾起麥穗來。一天撿下來,也夠全家吃上三兩天。有時甚至連書都不讀了,跑去撿麥穗。沒法,餓肚子的感覺,擱誰都受不了。但是,南岸地里的麥穗,也不會讓我們北岸來的人隨意去撿,要等南岸的人拾過一遍后,才能讓外來人拾。有時,北岸的人也會趁他們不注意,去那些新割的麥子地拾。如果被抓住了,就要遭一頓飽揍,我有次就差點兒被抓住挨揍。遇到人家追來了,我們大多數(shù)人會將背簍一丟,能跑多遠跑多遠,或撲進河里,游回對岸。那次,我們正在南岸壩坎地里拾麥穗,人家從后面追了上來,我和大家一樣,撲到河里,向我們村所在北對岸游去。但是,我舍不得丟掉拾來的半背簍麥穗,背后拖著背簍往對岸拼了命地游。麥穗泡水逐漸變重,背簍又擼著水,游起來異常艱難。還沒游過河心急流處,就已經(jīng)精疲力竭了。用游泳人的說法,人都快被淹糊了心哦,但我還是沒舍得將有麥穗的背簍扔掉。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多年,不知道當時的我是怎么硬拼著游過來的,最終還把半背簍麥穗帶回了北岸。這事被河岸邊看熱鬧的鄰居擔(dān)心得要死,以為我肯定要被這背簍麥穗給害死,哪有這樣傻的人呀。等我?guī)е氡澈t麥穗癱坐在了岸邊,很多人都說,沒見過四娃子水性這樣好哦。這消息飛快傳到我大哥那,回到家,被他用大篾條狠狠地抽打了一頓,要我記住,說是啥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古訓(xùn)!順帶說明一下,彭建全哥和我,是我們村子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游泳好手,我為此也曾經(jīng)付出過很大代價:偷跑河里洗澡,沒少挨大人們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河流的流向始終依著“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xùn)|”古訓(xùn),不斷發(fā)生著自然擺動,不是哪幾個強人就真可以干預(yù)得了的。攔河堤修好沒幾年,南岸的人民也遭到了懲罰。1981年,四川長江全流域特大洪水,南岸的攔河大堤全線崩潰,給沿岸的百姓造成了特大災(zāi)難。為此,我們村里好多人說,我們北岸沒有遭殃,是因為丁維應(yīng)哥哥在他家竹林外立了“石敢當”,是神靈保佑了我們北岸人民。后來,這事越傳越神乎,大家紛紛捐款,在河邊竹林里修建起廟子來供奉“石敢當神”,聽說靈驗得很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由于涪江河上跑短途運輸也沒啥活兒了,大哥就改行劃起小舢板船捕魚了。初學(xué)放流網(wǎng)捕魚,不能像上游的老打魚匠李祥吉叔叔一樣自如:他能一個人一邊劃船一邊向水里抖撒著,那一條足有100多米長的流網(wǎng)。我們是絕不可能做到的!我們家放流網(wǎng)的時候,一般由我和大哥一起完成,先把船劃到離河心還有幾篙桿水的距離,然后他放漁網(wǎng),我劃船。這是春、夏天快發(fā)洪水時的一種捕魚方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到了秋冬,涪江河水非常清澈,就得改用一種叫“藤藤釣”的魚具捕魚。先制作一根約200米長的棕索,棕索差不多鉛筆粗細,然后間隔半米系個魚鉤,掛好魚餌。天色擦黑,帶著兩大籮筐“藤藤釣”去河里放釣,兩兄弟把船撐到離北岸很遠的上游,我劃著船,大哥提著籮筐里的“藤藤釣”,不斷往水里拋,要做到不急不緩且干凈利索。這拋放魚鉤的與劃船的,也要配合得非常默契。否則,船頭來個打旋、魚鉤拋慢了或拋快了,就很容易扎進手指里。這樣的事其實經(jīng)常會發(fā)生。大哥喜歡和我去放魚鉤,說我的舢板船劃得又穩(wěn)又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放完一籮筐魚鉤,為了拋放另外一籮筐,又得把小舢板船一篙桿一篙桿地撐向上游,每到這時,就換我大哥來撐,我坐船頭閑著看起河面夜景來,最是享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在這靜謐的野河邊,篙桿插進水里努力將舢板船往上游撐,篙桿擊碰著河底的鵝卵石,不時發(fā)出有點沉悶的當當聲,應(yīng)和著小舢板逆流而上刷出的嘩嘩水響聲,映襯著滿河的星輝。一幅漁歌唱晚的動態(tài)仙景,在這涪江河邊上就真實地演繹著呈現(xiàn)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剛參加工作那幾年,妻子還在老家的鄉(xiāng)村教書,趕上春節(jié)回家,我就會把河邊干坡上靠放的小舢板船(也不管是本家“平”哥子的,還是“自然”爹家的),推進水里,帶著妻,劃去對河岸轉(zhuǎn)上一圈,過上一把劃船的癮頭;碰上暑假的時候,洪水還沒猛漲至平壩坎位置,我一個人、或張建陪著我,一定要游到河對岸去,游一兩個來回,妻在竹林下,擔(dān)心地多次不停地催叫,方才磨磨蹭蹭上得岸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有一年回家時,“平”哥子見我又要去動他的小舢板船,爭跑著在我前面去劃,怕我和妻的腳丫沾水,把我倆一起接上了船,帶我們劃了個來回。最后告訴我說:“四兄弟,現(xiàn)在的這大河水,你們現(xiàn)在城里人是沾碰不得的,沾濕了要起泡發(fā)癢”。從那次以后,回來丁家浩村,我就再沒劃船和到河里游泳了。我和涪江河,就這樣地變得生分起來了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6</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這樣想著走著,下到了河堤邊的村子里,來到了張建的葡萄地。葡萄剛剛開完花,葡萄已起串。聽他講,不再需要撐渡船之后,他跳了好些亂彈(遂寧方言,找活路之意),最后去外鄉(xiāng)學(xué)到了種葡萄的技術(shù)。回來把河邊撂荒的地撿來種葡萄,結(jié)出的葡萄大串大串的。去年政府要修河堤與濱江路,自己辛辛苦苦弄起來的葡萄園給征用了,目前僅僅剩了現(xiàn)在這幾壟,只夠給孫娃們自己吃了哦。然后,又像自言自語在安慰自己,又像特意地對我嘮叨:不過,也好,修建了護河堤以后,四哥,我們家鄉(xiāng)就更漂亮了。再也不會因為洪水來了,半夜起來搬家了嘛,安逸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掏出手機自拍,想把葡萄架、河堤與我來個合影。侄女“蘭姐”這時電話就打過來催問著我了:“走到哪里來了嘛,四老漢。怎么搞得嘛,我們從成都開車都趕到了這里的打魚人家船上哦,汪一丁在吵著要看四外公嘛”,“蘭姐”是我小哥的大女兒,她專程從成都開車趕回遂寧來看望我和她奶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匆匆忙忙告別那個生養(yǎng)我的丁家浩村,來到繁華的遂寧城里。今天晚上,是我大哥的兒子丁冬組織的大家庭聚會,他已經(jīng)在涪江河中的貓兒洲島邊的船上,訂了三桌魚宴。從成都、綿陽、內(nèi)蒙等各處趕回來眾兄妹侄輩們,掐好時間匯聚到了一起。席間,少不得感慨,這三年的新冠疫情,大大影響了各家在各城市里的生意和事業(yè)。不過,大家很感謝我能借清明這個機會,將我92歲的媽媽,從廣東帶回老家來耍耍哈。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晚宴期間,我沒想到的是,侄女“蘭姐”問起我,還記不記得十四年前春節(jié)的那個下午,天上正下著毛毛細雨,我叫上她和“燕姐”來到老家河岸邊,指著彭二爹的沙石堆,罵了她們一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罵晚輩多著呢,哪次罵了啥子,怎么還會記得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四老漢,我們挨你罵多了,你當然記不得了哦,可那次是我們兩個高考前的春節(jié),你把我們拖到河邊,指著干枯的河床與河床上的幾個沙石堆堆說:蘭娃子、燕子娃,你兩個小猴兒這次不好好考,看回丁家浩吃啥子嘛??扛⒔优芩\的活,都被你爺爺和伯伯吃到頭了;現(xiàn)在大河的水也快干了,就剩點點河灘上的鵝卵石,也已經(jīng)被你彭二爹、丁維眾爹他們快挖光了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還真記不得了,我十幾年前,會那么兇對這些晚輩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好在此時大侄兒丁冬,跑出來替我打了個圓場:“蘭姐,今晚大家這樣熱鬧,別提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兒哈!我正準備向四老漢匯報:等河堤與濱江路修好了,也等我們的拆遷安置房也建好了。那時,涪江河的水蓄起來形成好大湖面,我出資買條小打漁船,送給老漢、四老漢,到大河里打魚耍?。 ?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冬兒的一席話,讓眾侄兒侄女們都吵了起來,說這樣的好事兒哪能讓老大一個人獨占了……躲開吵吵嚷嚷的晚輩們,我走出了船艙,來到了船頭,望向遠處,涪江河兩岸繁華的都市,燈火通明;再看看眼近處,腳下的涪江水亮光閃映,默默流淌著!涪江河啊,您養(yǎng)育了丁氏數(shù)輩族人,也帶給了我這遠方游子濃濃的鄉(xiāng)愁。我的眼眶開始濕潤起來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點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這篇散文以涪江河為敘事線索,通過“我”返鄉(xiāng)祭祖的經(jīng)歷,展開對家鄉(xiāng)變遷與個人記憶的深情追憶,具有以下突出特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1)敘事結(jié)構(gòu)與藝術(shù)特色。作品采用框架式結(jié)構(gòu),以清明返鄉(xiāng)為開端與結(jié)尾,中間以涪江河為軸線展開回憶,形成時空交錯的敘事格局。作者運用細膩的環(huán)境描寫與心理刻畫,將個人情感體驗與家鄉(xiāng)變遷緊密結(jié)合,展現(xiàn)了“鄉(xiāng)愁”主題的多重維度。散文語言質(zhì)樸而富有地方特色,四川方言的恰當運用增強了文本的地域風(fēng)貌,使讀者仿佛置身于涪江河畔的小山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2)歷史深度與文化內(nèi)涵。作品不僅記錄個人記憶,更是一部微型的地方志與家族史。從康熙年間丁氏先祖遷徙至今,作者通過爺爺、父親等三代人與涪江河的關(guān)系,呈現(xiàn)了三百余年間涪江流域的變遷史與當?shù)睾竭\業(yè)的興衰史。文中穿插的歷史典故(如劉伯承戰(zhàn)役、賈島治水等)與民間傳說(如袍哥文化、訟師故事等)為文本增添了厚重的文化底蘊,顯示了作者深厚的地方文化修養(yǎng)。</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3)主題意蘊與情感表達。作品主題深刻而多元:一是展現(xiàn)“物是人非”的鄉(xiāng)愁之感,作者面對被鋼筋混凝土取代的河岸,感受到與故土的隔閡與陌生;二是探討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通過“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xùn)|”的自然規(guī)律與人為干預(yù)的對比,反思人類改造自然的局限;三是記錄家族生計方式的變遷,從航運到捕魚再到離鄉(xiāng)打工,折射出中國鄉(xiāng)村社會的變遷軌跡。情感表達真摯而含蓄,哀而不傷,既有對往昔的懷念,也有對未來的期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4)文學(xué)價值與現(xiàn)實意義。作品在文體上屬于“鄉(xiāng)土散文”,但超越了一般鄉(xiāng)愁題材的感傷情緒,通過對涪江河多維度的書寫,呈現(xiàn)了當代中國鄉(xiāng)村的變遷圖景與普通中國人的生活軌跡。作品兼具文學(xué)性與史料價值,既是作者個人記憶的抒發(fā),也是對地方文化的記錄與傳承,為研究四川地區(qū)民俗與社會變遷提供了生動的文學(xué)樣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總之,這篇散文以細膩的筆觸描繪了涪江河與丁家浩村的深厚情緣,通過個人記憶與歷史變遷的交織,展現(xiàn)了中國鄉(xiāng)村的過去與現(xiàn)在,是一篇情感真摯、內(nèi)涵豐富的優(yōu)秀鄉(xiāng)土散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朱習(xí)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嶺南大學(xué)文學(xué)院院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2025.3.22 </span></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