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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陪人的患者（下）——我和我的患者（二十七）

孫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大約過去了半年時間，一日突然接到他的電話，兩個上肢的麻木加重了，尤其是左側(cè)上肢明顯地加重，而且有些舉不起來，聯(lián)系好時間過來復查，頸部脊髓兩旁長了很多像葡萄串一樣的瘤子，大大小小的，左側(cè)鎖骨上的瘤子也像雞蛋大小，頸叢神經(jīng)刺激癥狀已經(jīng)很是明顯……</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因為上一次的手術(shù)效果很好，所以這次他態(tài)度很是堅決，堅持要求手術(shù)切除，但看著那些串珠樣的瘤子，真是不知從何處下手，而他，還是孤零零地一個人，清瘦的身影透著沉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術(shù)前討論很是激烈，一部分認為像這種瘤子根本切不干凈，沒必要治療，長期生存根本不可能……一部分覺得生活的質(zhì)量才重要，我們醫(yī)生就是應該尊重患者意愿，最大限度地幫助患者解除痛苦，在治療手段上應該積極些，串珠樣的瘤子盡可能地從大到小切除些，尤其可能引起癥狀的，更應該首選切除……</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和他談話是在下午，談話間沉悶而又壓抑，看著自己椎管內(nèi)串珠樣的腫瘤，他的眼神一下變得憎恨和厭惡，能切的都切掉！我不想受罪……</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手術(shù)很是小心翼翼，頸椎管內(nèi)切除了五個大大小小的瘤子，但切除時他的脊髓的張力和平時脊髓的柔韌性明顯不同，不僅張力高，而且呈皮革樣繃得很緊……頸叢神經(jīng)束間的那個巨大腫瘤也在顯微鏡下分塊切除干凈，雖然手術(shù)時間很長，九個小時總體非常順利的出了手術(shù)室。</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麻醉清醒后左側(cè)肢體肌力差些，只有3級，其他都很正常，很替他高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第二天上午上門診間隙又抽空去看他，精神還不錯，兩個手握了握我的手，勁還挺大，左上肢很明顯肌力恢復了。讓動動下肢一下傻眼了，雙下肢的肌力都成了零級！而且感覺平面只能感覺到胸乳頭上，也就是說胸3平面以下截癱！急忙安排復查，頸胸椎核磁椎管里出現(xiàn)了狹長的一條黑色陰影，加查CT掃描也排除了手術(shù)后出血的原因，氣體！而這種出現(xiàn)氣體的原因怎么形成的？能導致截癱嗎？急忙也顧不上周末，請示了我們領(lǐng)導和好幾個同行專家都感覺莫名其妙，再次手術(shù)？最終和本人商量還是保守看看；術(shù)后第二天氣體明顯減少，第四天完全吸收，但截癱沒有一絲的恢復……</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剛開始他沒有意識到嚴重性，交代的訓練也糊弄著，偷個懶，認為關(guān)系不大；后來和他在床前嚴肅的談了幾次，才和雇的護工很配合，吃飯、喝水、鍛煉……期間和他家里人聯(lián)系了幾次，才派了他五叔和一個本家表哥來，了解了解了一下病情，反復地解釋各家都有各家的難處，實在安排不了人來照顧，當初就到各個大醫(yī)院看過了，沒有辦法治，現(xiàn)在的情況也能估計到，終究兩個人待了不到一天就走了，看著他更加清瘦的臉頰毫無表情，明顯變大的雙眼無神的望著天花板，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還是默默地離開了病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日子一天又一天，平時不善言談的他言語更少了，飯量只能督促護工給他增加次數(shù)，鍛煉有時間只能親自督促著，但是效果很是渺茫。也和他父親聊了很多次：沒有辦法，沒人照顧，沒人來看，回家也不知道咋辦……期間稍有點風吹草動，感冒、甲流，對于他，就像過生死關(guān)，一次次的打擊下，肺部情況越來越重，不得不送進重癥監(jiān)護室，在呼吸機的輔助呼吸下時重時輕的艱難地活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日兩次的查房，面對著反復的“只能靠自己……堅持就是勝利……”這些鼓勵也成了啰嗦和無用的嘮叨。</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終于，該來的還是來了，皮包骨頭的他走到了盡頭，望著那清瘦的身軀，掰開他抓著自己口鼻的僵硬的手臂，給他捋直了，平整的放在軀體兩旁，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走好！但愿你下一輩子托生個健康的身體……</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周末，女兒看我，冷不丁的看著我：爸，沒事吧？沒注意你啥時候白頭發(fā)這么多！端起桌上的酒杯，苦澀地咽了一口酒：沒事，可能是最近總是睡不著的原因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