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駕車一路向西南，把成都安仁古鎮(zhèn)的雨水帶到了雅安市以北約30千米的上里，一個深受漢文化影響的西蜀土著青衣羌人聚居的古鎮(zhèn)。傍晚時分，汽車抵達古鎮(zhèn)南郊，一座紅色的牌坊矗立在川西壩子（平原）的原野里，引人矚目。</p> <p class="ql-block"> 這是一座四柱三間十二檐式的紅砂巖石構(gòu)牌坊，高逾11米，寬約8米，建造于清代道光年間，距今186年。牌坊頂層嵌道光皇帝圣旨石額，橫枋上鐫刻有“雙節(jié)孝”鎏金大字，兩邊門楣分別嵌石匾“松柏”“同貞”，梁柱雕刻儒家典故和吉祥圖案。表彰的“雙節(jié)孝”是指上里韓氏家族的姑媳二人，也就是婆婆楊氏和兒媳范氏的守節(jié)事跡。當(dāng)年，上里武舉韓騰蛟向朝廷請旌，皇上恩準，韓氏家族自籌資金建造牌坊，以彰顯家族的榮譽。雙節(jié)孝牌坊前有一對約12米高的石英紅砂巖石旗桿，兩階方形底座配六邊截面石柱，石旗桿中部有雀替托旗斗裝飾，非常精美。</p> <p class="ql-block"> 汽車沿著公路繼續(xù)北行，一座目測有八九米高的五層寶頂石英紅砂巖石塔又映入眼簾，塔基已深陷地表逾一米，可見石塔之厚重。石塔被當(dāng)?shù)厝朔Q作文峰塔，據(jù)說也是上里韓氏家族牽頭建造，建于清代同治年間，距今已有160年了。其實這座所謂的文峰塔是一座字庫塔，是古代士族世家、文人墨客等讀書人，集中焚燒字紙的石爐，以此方式表示對文章、文字的崇敬和愛惜。</p> <p class="ql-block"> 天色漸暗，燈火闌珊處是白馬河上的“高橋”。</p> <p class="ql-block"> 夜幕即將降臨，河畔的吊腳樓鱗次櫛比，今晚就住在這里了。</p> <p class="ql-block"> 安排停當(dāng)，民宿老板說附近有一座石拱橋值得一看，于是沿著河向東北方向步行數(shù)十米，果然前方有一座高高的三孔石拱橋，像馬鞍一樣騎跨在白馬河上。橋身兩頭在河兩岸均有拱券門，這兩個橋門洞竟是過道，這不就是立交橋嘛？這是哪個年代建造的橋？我有些好奇。</p> <p class="ql-block"> 橋堍竟然還有龜馱石塔。常見的龜馱石碑，多涉及皇家和朝廷官府；龜馱石塔則多見于寺廟、道觀等宗教場所。以強調(diào)皇家的功德和朝廷的權(quán)威，或者對宗教的推崇。這座橋標新立異，但畢竟是民間之橋，古代等級森嚴，講究主建筑物及其附屬建筑的級別規(guī)格，莫非此橋并非古橋？</p> <p class="ql-block"> 原來此龜就是傳說中的龍王第六龍子“赑屃（bi xi）”，據(jù)說有疏河治水神功；所馱石塔是橋塔，用于冠名。雖然光線黑暗，但仍能辨認出橋塔上三個簡化字“長壽橋”，由此推斷該橋就是一座現(xiàn)代所建造的仿古橋。赑屃馱橋塔，蘊涵著保佑石拱橋避洪水之險、達長壽之意。</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起來，雨停了。昨晚經(jīng)過的高橋近在眼前。</p> <p class="ql-block"> 趁著去古鎮(zhèn)吃早飯，順便看看這座高橋，聽說這才是真正的古橋。</p> <p class="ql-block"> 所謂高橋，其實是此橋相對于它南面的平水橋而言是較高的。這座橋跟昨晚所見的長壽橋有相同之處，就是橋的兩頭河岸上各有一個橋洞是沿河小路的通道，也是一座立交橋。不同之處是高橋有5個橋洞，除卻兩邊各一個旱洞，水面上有跨河一大二小3個橋洞。這是一座真正的古橋，橋頭有石雕龍頭造型。</p> <p class="ql-block"> 高橋始建于清代乾隆年間，276歲，用紅砂巖條石砌筑。橋面上通馬車，橋下東西兩頭走行人，中間水面可行舟。這座獨特的立體交通古橋，充分反映出清代五甲口場（上里舊稱）米市、木材市場，以及南方絲綢之路、川藏茶馬古道節(jié)點曾經(jīng)的繁榮。再仔細看看橋頭石壁上的石刻標語：中國快要亡國了，只有抗日反蔣才能自救救國。這是1935年紅四方面軍長征途徑并駐扎上里時留下的紅色印記。</p> <p class="ql-block"> 站在高橋上向南眺望，一座貼水平橋橫臥在白馬河上，橋雖簡陋，卻仍老有所為。此橋稱“平水橋”，名符其實，始建于清代乾隆年間，與高橋由經(jīng)營米市的陳氏家族籌資建造不同，平水橋是由五甲口場的商戶集資建造。平水橋的橋齡比高橋稍年輕，今年238歲。</p> <p class="ql-block"> 在高橋的橋頭街市吃罷早餐，沿著橋西的人行通道向南前行，邊走邊回望白馬河上的高橋靚影。</p> <p class="ql-block"> 到達平水橋，站在平水橋上看高橋和沿岸吊腳樓，遠山蒙眬，近水倒影，兩岸紅褐和墨綠交相輝映，一幅川西冬景畫面。</p> <p class="ql-block"> 平水橋的橋名石碑上有紅軍石刻標語：紅軍是反帝抗日的主力軍。</p> <p class="ql-block"> 平水橋西岸建筑物紅砂巖基礎(chǔ)上的紅軍石刻標語：民眾有抗日救國的言論思想行動絕對自由。</p> <p class="ql-block"> 平水橋西岸建筑物石壁上的紅軍石刻標語：只有共產(chǎn)黨才是革命為民族的唯一領(lǐng)導(dǎo)者，只有工農(nóng)紅軍才是抗日反帝的急先鋒。</p> <p class="ql-block"> 以平水橋為起點，沿白馬河西岸的人行通道步行數(shù)十米，就到了龍溪河與白馬河的交匯處。白馬河繼續(xù)向南，西北方向就是龍溪河。來自東北向的白馬河與來自西北向的龍溪河，在兩河交匯處形成一個“丫”字形，上里古鎮(zhèn)就處于這個“丫”字的上部三角地帶。</p> <p class="ql-block">沿著龍溪河溯流而上。</p> <p class="ql-block"> 溪流從汀步橋碇石間汩汩潺潺，順流而下。從汀步橋向上游望去，不遠處有一座三拱敞肩式結(jié)構(gòu)的石拱橋。</p> <p class="ql-block"> 這座橋就是磐安橋，兩個橋墩三個拱，每一個拱的兩側(cè)肩部都有一個貫通的券門形小橋洞，既能減輕橋身對橋墩的壓力，洪水時又能成為泄洪通道，以削減洪水對橋身的沖擊力，設(shè)計非常精巧，造型美觀大方。</p> <p class="ql-block"> 磐安橋始建于哪年哪月？橋首的柱形橋塔上除了留有“磐安橋”三個繁體大字，建造年月已是了無痕跡。</p> <p class="ql-block"> 柱形橋塔有一側(cè)的立面上鐫刻著紅軍標語：抗日反蔣，自救救國。另一側(cè)的立面上則鐫刻著另一條紅軍標語：只有共產(chǎn)黨才能抗日反帝。1935年，紅四方面軍長征途經(jīng)上里，在此駐扎了半年之久，這些石刻標語就是當(dāng)時紅軍留下來的。</p> <p class="ql-block"> 從1935年紅四方面軍的石刻標語推斷，磐安橋的建造時間一定是在1935年之前，至于說是建于民國初，還是建于清代，磐安橋頭沒有留下任何說明。</p> <p class="ql-block">站在磐安橋上回望龍溪河汀步橋。</p> <p class="ql-block">繼續(xù)沿著龍溪河溯流而上。</p> <p class="ql-block">又是一條汀步橋，構(gòu)成特別的風(fēng)景。</p> <p class="ql-block">越往上游，水量越來越小。</p> <p class="ql-block">河逐步成了溪。</p> <p class="ql-block">溪流更加美麗靈動。</p> <p class="ql-block"> 龍溪河上游的二仙橋也是始建于清代乾隆年間，近250歲了。紅砂巖條石砌筑，橋長約19米，跨度近15米，橋面寬度5米左右，橋高12米，橋西堍立有橋名石塔，塔身鐫刻有建橋和命名的相關(guān)記述?？吹蕉蓸?，腦海里就浮現(xiàn)出長壽橋的模樣，長壽橋好似二仙橋和高橋相結(jié)合的綜合體，想想還是挺有意思的。</p> <p class="ql-block"> 傳說中的兩塊仙人石并沒有出現(xiàn)在橋洞水下，一汪靜水清澈見底，河中水草隨著水流蕩漾而扭動著細細的腰肢，小魚兒在水草間穿梭，野趣橫生。</p> <p class="ql-block"> 離開二仙橋，回到古鎮(zhèn)老街。街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臨近春節(jié)，還是比較熱鬧的。</p> <p class="ql-block"> 中午在古鎮(zhèn)老街邊逛邊尋覓飯店吃飯，發(fā)現(xiàn)每家飯店門口都有一個大鍋煮著大骨頭湯，湯里加有海帶結(jié)、白蘿卜塊等，據(jù)說是從早煮到晚，文火慢煨。既然是家家都有，那就是上里的特色菜了，于是隨意走進一家飯店，就選大骨頭湯，28元一大盆，還能添，飯免費，管吃飽喝足，挺實惠，有意思。</p> <p class="ql-block">飯后繼續(xù)逛街，游客更多了。</p> <p class="ql-block"> 韓家大院倒是個清靜的地方，韓氏后裔在門口賣門票，不管身份和年齡大小，沒有優(yōu)惠，一視同仁，花10元錢就能進入?yún)⒂^。院門向南偏西，高高在上中開，門楣懸“衛(wèi)守府”額。一看府名，感覺這是一個將軍府邸。</p> <p class="ql-block"> 走進衛(wèi)守府大門，首進是一個四合院落，四周屋舍規(guī)整，有回廊，雕梁畫棟，有氣勢，就像個將軍府的樣子。</p> <p class="ql-block">二進中門的平臺要高出一個臺階。</p> <p class="ql-block"> 第二進又是一個四合院落，風(fēng)格與首進基本一致，也是回廊和雕梁畫棟，只是走廊僅東南西三面有。</p> <p class="ql-block"> 第二進四合院落北面的平臺，又高出一個臺階，平臺上左右各建有一矮一高兩座樓房，中間留有通往第三進的過道。</p> <p class="ql-block"> 第三進同樣是個四合院落，四面房屋和回廊都比一二進要高大較多，看來這里是房主的正屋，得仔細瞧瞧。</p> <p class="ql-block"> 與首進和二進相同，院落都是鋪設(shè)規(guī)整的矩形條石。第三進正屋平臺又高出一個臺階，不言而喻，就是步步高升的寓意。院落一角還設(shè)置紅砂巖石刻水柜，用于儲水消防，有備無患，可見第三進院落的重要性。</p> <p class="ql-block"> 正屋門楣上懸“踩草梭標”匾，感覺這是個鏢局，又不像將軍府了。其實此匾是清廷賞賜給上里韓氏第四世祖韓璉的。韓氏后裔稱，韓璉曾榮膺太平少保兵部尚書，若所言為真，那韓家大院還真是個將軍府。</p> <p class="ql-block"> 這就是那個躺平在院落一角的紅砂巖消防水柜，看著簡陋，卻是個地道的清代古物，文物價值不會低。過去大戶人家都有這種消防水柜，蜀地古鎮(zhèn)老街的街口也常能看到。</p> <p class="ql-block"> 作為隔墻的板壁，上有鏤空雕花或木柵窗格，窗的上方懸“鸞鳳禎祥”匾?？催@匾，又不像鏢局了。原來韓家并不都是將軍，也不開鏢局，而是清初朝廷引導(dǎo)下的湖廣填四川移民潮裹挾下的一分子；他們不是來自湖廣，而是瞅準機會有經(jīng)營頭腦的陜西涇陽人。</p> <p class="ql-block"> 韓家的先祖清初時從中原沿古道入川，見上里民風(fēng)淳樸、土地肥沃、山水如畫，遂定居于此。初來乍到，將秦地土布販運至上里，轉(zhuǎn)銷川西南各地，賺得第一桶金，從此生意漸漸擴展，在自貢逐步買下了11口鹽井。鹽自古就是朝廷重視、官府掌控的國家資源，于是韓家順理成章地就演變成了官商。</p> <p class="ql-block"> 至清中期，韓家進一步擴展生意，從川西販運木材經(jīng)水路倒賣至江浙一帶銷售；又在雅安經(jīng)營茶葉和絲綢，通過茶馬古道和南方絲綢之路經(jīng)商致富。經(jīng)數(shù)代族人努力，韓家已然是上里的官商世家。因經(jīng)營和販運的實際需要，韓家重文習(xí)武，也重視科舉，有數(shù)十人參加清代文武科舉，其中兩人中進士，15人考中武舉，清代四川提督曾為韓家頒懸“武魁”匾。</p> <p class="ql-block"> 眼前的這個韓家大院，始建于清代康熙年間，縱橫均有多重四合院落，歷經(jīng)韓氏三代建設(shè)才竣工，形成了當(dāng)前尚有7個院落的格局，距今已有332歲了。順著走廊，繼續(xù)參觀。</p> <p class="ql-block"> 這是橫向并列的另一個院落，從主屋臺基上的盆栽和春節(jié)前總把新桃換舊符的情景可以清晰地看出，韓氏后裔仍舊生活在這座歷史悠久的祖屋里。</p> <p class="ql-block">正房門楣懸掛“瑞繞華堂”匾。</p> <p class="ql-block"> 沿著縱向過道在多進院落間穿行，有一處過門還鑲嵌“院中苑”門匾，不難想象，這些院落中曾經(jīng)有過花園。</p> <p class="ql-block"> 這是又一個院落，正房懸掛“佳偶天成”匾。可見，韓家大院不僅有與武相關(guān)的匾，吉祥如意的匾也不少。</p> <p class="ql-block"> 不僅匾多，雕梁畫棟也多。門窗上的鑲嵌式雕刻，多以歷史典故和折子戲故事為圖案題材。</p> <p class="ql-block"> 精美的雕刻隨處可見，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韓氏家族的文化底蘊，也體現(xiàn)了中原文化能夠兼容并蓄，較好融合并根植至蜀地文化土壤。海納百川是上里古鎮(zhèn)歷史文化的特色之一。</p> <p class="ql-block"> 蒼勁的古樹，陳舊的老屋，房頂上的衰草，院落里的苔痕，滄桑斑駁的韓家大院，是上里古鎮(zhèn)近代史的組成部分和實證遺存。</p> <p class="ql-block"> 冬雨又淅淅瀝瀝下起來了，韓家大院更顯老成持重，告別這個清代遺老，是和“他”說再見的時候了。</p> <p class="ql-block"> 細雨中的上里古鎮(zhèn)安靜下來了，赭色的紅砂巖石板路就像剛剛刷過一層薄薄的清漆，泛著白色的水光。</p> <p class="ql-block"> 這座漢代時隸屬于漢嘉郡的關(guān)卡小鎮(zhèn)，既是巴蜀平原通往西部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關(guān)隘，又是中華民族大家庭和地域文化交融的樞紐。</p> <p class="ql-block"> 從漢時的羅繩關(guān)，經(jīng)清代的五甲口場，到近現(xiàn)代的上里鎮(zhèn)，歷史悠久，源遠流長。如今上里是“中國歷史文化名鎮(zhèn)”“全國環(huán)境優(yōu)美鎮(zhèn)”“全國特色旅游景觀名鎮(zhèn)”“全國人文社會科學(xué)普及基地”。</p> <p class="ql-block"> 古鎮(zhèn)老街最熱鬧的地方是寬敞的戲壩子（露天廣場），壩子頂頭建有歇山頂式兩層古戲臺“群玉樓”，這種規(guī)劃設(shè)計在舊時的川西場鎮(zhèn)也不少見。</p> <p class="ql-block"> 群玉樓底層的紅砂巖石上鐫刻著紅軍標語：建立窮人自己的政權(quán)蘇維埃政府。整個上里古鎮(zhèn)，紅四方面軍留下的石刻標語有十多處，屬于珍貴的石刻遺跡文物，歷經(jīng)90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風(fēng)化剝蝕不可避免，亟待保護。從現(xiàn)場看，這些紅軍標語近些年大多經(jīng)過重新深刻，鑿痕明顯，宣傳效果顯著。但對石刻遺跡本體干預(yù)也是一種損傷。文物搶救性修復(fù)應(yīng)遵循修舊如舊的原則，盡量保留歷史真跡的原始狀態(tài)，這是一個應(yīng)予重視的重要課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