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水流剛漫過指尖，就聽見旁邊傳來一聲悶聲悶氣的疑問：“這咋沒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下意識地轉(zhuǎn)了轉(zhuǎn)頭，眼角余光里，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正對著另一個龍頭杵著，手懸在半空，既沒碰龍頭，也沒往感應(yīng)區(qū)放，就那么僵著。我沖著手，隨口回了句：“感應(yīng)的，手放下面就行?！?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話音剛落，她突然朝我這邊邁了兩步，沒等我反應(yīng)，直接伸手把我的手往旁邊一推，自己的手就占了水龍頭底下的位置。冰涼的水流濺了我衣服上幾滴，那瞬間，我心里噌地冒起股火——就算急著用水，也得有個先來后到吧？我抬了抬下巴，語氣里帶著不快：“你那邊那個也能用，不用搶?！?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的手在水里動了動，沒看我，只低低地說：“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楚?！?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不對勁：說話時頭微微低著，眼皮耷拉著，像是很難聚焦；剛才邁步時，肩膀是往前傾的，腳尖落地時帶著點(diǎn)試探，不像常人那樣利落；推我手的時候，動作也有點(diǎn)莽撞，不像是故意較勁，更像沒把握好分寸。原來不是搶，是她眼里的兩個龍頭早混在了一起，只能循著水聲摸到這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水流嘩嘩地淌著，心里那點(diǎn)火氣慢慢消了，反倒添了些復(fù)雜。我這把年紀(jì)，見過不少磕磕絆絆，怎么剛才就只盯著那一下“冒犯”？要是早看出來她的不便，或許我會主動往旁邊挪挪，說句“在這兒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洗完手，甩了甩手上的水，轉(zhuǎn)身就走。步子不快，胳膊肘微微屈著，像是在身前劃著無形的線，沒回頭，也沒再說什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水龍頭的水漸漸停了，我站在原地擦手，心里有點(diǎn)沉。這世上的事，真不能憑一時的感覺定對錯。你覺得人家“沒規(guī)矩”，說不定人家正困在自己的模糊里，連說句客套話的力氣都得省著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下次再遇上這樣的事，該多等一秒，多看看——那些沒說出口的歉意，沒道過的謝，或許藏著比禮貌更重的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