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2, 126, 251);">劉嘉陵長篇小說《把我的世界給你》尾聲——</i></p><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2, 126, 251);">?</i></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i> 我的情人，我的父親</i></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走出音樂廳，站在門外的臺階上四下張望。剛才那些高談闊論的觀眾一個都不見了，夜幕下的校園寂寥無聲。我揩了下臉上的汗，臉頰還有些疼痛。</p><p class="ql-block"> 前天晚上，我在手機里和我爸敲定他們來京接站的事情后，趕到眉眉的校外住處，想把我跑了好幾家為她挑選的盤發(fā)夾送給她。她從我進屋就一直在打手機，濕漉漉的長發(fā)被粉紅色的毛巾裹成高高的一團，半裸的身體用白色的浴巾包著。我等了有半個世紀，她那個電話也沒打完。我實在等不及了，把禮物強塞給她，她看都沒看，順手丟在床頭柜上，向手機里說：“沒事，沒事，你接著說?！痹鴰缀螘r，她只有跟我打電話才這樣執(zhí)著（我一直以為）?！爸x謝?。 彼€真是不失禮數(shù)，打電話間隙又向我說道。我只好說：“我走了?！彼龥]抬頭。我提高八度又說：“我走了！”她總算抬起頭，但還是不看我，手機仍牢牢貼著耳朵，用另一只手擺擺說：“走吧，把門關好?！比缓髮κ謾C里說：“你說你說?！蹦翘煳乙菦]喝酒就好了。我回手打了她一巴掌，粉紅色毛巾掉了，那一頭栗色長發(fā)瀑布似的流瀉下來。她尖叫一聲：“你敢打我？”把手機一摔，撲向我。我滿腔怒火，滿腔妒火，也滿腔欲火，在她的激烈捶打中把她抱起來，摔在床上，扯開她身上的浴巾。（她的手機如果依然完好，對方能聽見我們的實況轉播。）</p><p class="ql-block"> 事畢，她罵了句：“流氓！”把床頭柜上那只銀色的雙葉水晶盤發(fā)夾打到地上，又罵了句：“土鱉發(fā)夾！”</p><p class="ql-block"> “眉眉！別再折磨我了好不好？”我?guī)е耷徽f。</p><p class="ql-block"> “我已經不欠你的了，你走吧?！?lt;/p><p class="ql-block"> “你開始恨我了。好，我替你解恨！”</p><p class="ql-block"> 我左右開弓，狠狠扇起自己的嘴巴。她沒拉我，只冷冷說了句：“反正那是你自個兒的臉?！?lt;/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夜色中，學院圖書館前面走動著一個身影，我追趕過去，卻不是眉眉。我站下，四處掃視著，她卻從音樂廳里走出來。</p><p class="ql-block"> 我快步迎上前，說：“我還以為你走了呢?！?lt;/p><p class="ql-block"> 她不理我，徑自往校門方向走去。</p><p class="ql-block"> 我追趕著她，問：“亢叔叔和陸阿姨住哪兒了？”</p><p class="ql-block"> 她不搭腔。</p><p class="ql-block"> “今晚你打得挺棒?！?lt;/p><p class="ql-block"> 她不搭腔。</p><p class="ql-block"> “頭發(fā)盤得也漂亮。是你自己盤的嗎？”</p><p class="ql-block"> 她還不搭腔。</p><p class="ql-block"> “餓了吧？咱們去吃點東西?！?lt;/p><p class="ql-block"> 她終于說出一個字。</p><p class="ql-block"> “你說什么？”我問。</p><p class="ql-block"> “滾！”她提高了聲音。</p><p class="ql-block"> “我不滾?！?lt;/p><p class="ql-block"> “你不滾我滾?！?lt;/p><p class="ql-block"> 她跑起來，我也跟著跑?？斐鲂ｉT時我放慢了腳步，微笑著向大蓋帽門衛(wèi)喊道：“您值班？”他用那種眼神看看我，又看看眉眉。</p><p class="ql-block"> 中學時代她跑過八百米，大學一年時跑過一千五，但從未嘗試過高跟鞋賽跑。</p><p class="ql-block"> 我們跑進一條小街，她的喘息聲隱約可聞。</p><p class="ql-block"> 忽然她側歪一下，停下來，低頭看右腳。</p><p class="ql-block"> 我湊上前，問她怎么了。她說：“你管不著。”把背影給了我。</p><p class="ql-block"> 她把那只鞋子拾起來看，右腳踩地左腳上，身體晃動著。我扶住她，她把我的手撥開，后來就不撥了。</p><p class="ql-block"> 那只黑色高跟鞋的鋼勾心折斷了，跟從鞋上裂開，勉強保持著依附關系。她罵了句粗話，把那只鞋甩向夜空，又抬起左腳，把那只好鞋也踢飛了，穿著肉色單絲襪走起來。</p><p class="ql-block"> 我跑到她前面，背著手，笑嘻嘻地退著走。</p><p class="ql-block"> 走了一會兒，她皺起眉，咧著嘴，在馬路牙子上坐下，低頭打量兩只腳。</p><p class="ql-block"> 我把雙手移到前面，展示給她。</p><p class="ql-block"> “明天我就把它們修好，給你送去?！?lt;/p><p class="ql-block"> 她白了我一眼。</p><p class="ql-block"> “我不穿修過的鞋子?！?lt;/p><p class="ql-block"> “那我可送人了？名牌吧這是？”</p><p class="ql-block"> “送給你那個黑衣女孩？”</p><p class="ql-block"> “誰那個黑衣女孩?。课业呐⒅挥心阋粋€，也穿著黑衣服?！?lt;/p><p class="ql-block"> “我已經不是你的女孩了?！?lt;/p><p class="ql-block"> “那她更不是。”</p><p class="ql-block"> “她找過你幾次？”</p><p class="ql-block"> “一次沒找過?！?lt;/p><p class="ql-block"> “就算她真找過，我也發(fā)現(xiàn)不了，她不能總穿著黑衣服。再說這跟我又有幾毛錢關系？”</p><p class="ql-block"> “五一”期間，她爸媽因為我們的事吵了一架，陳年舊賬又被翻出。這是這個幸福家庭惟一的陰影，從她童年時期就一直若隱若現(xiàn)，萬沒想到多年后會和她牽扯上。深更半夜，她聽見她爸爸在臥室里大聲質問她媽媽，哪年哪月哪日上午她去哪了？她媽媽回答說去參加云教授的葬禮?！霸平淌诓皇窃谑〕菃?？”“他退休以后就到我們學院教課了，家也搬來了?！薄澳窃岫Y完了，你又干嗎去了？匆匆忙忙回家，又匆匆忙忙出去，打扮得花枝招展？”“好哇亢爭光，你跟蹤我？”“跟蹤你干啥呀？是你撞到我的槍口上了。我要不是碰巧去談個合作項目，也不會在那個飯店發(fā)現(xiàn)你和他！”“他從省城趕來參加云教授葬禮，我盡一下地主之誼不行嗎？”“我沒說不行！但你至于打扮得那么漂亮嗎？”“照你這么說，我永遠應當以老媽子，黃臉婆示人？那你干嗎給我買那么多名牌服裝？”“那一九九三年秋天，你們畢業(yè)十年大聚會……”“亢爭光！你不是答應過永遠不提這事了嗎？你食言了！”“這么些年我一直強迫自己理解你，寬容你，永遠不提這些事，可現(xiàn)在我不能不提了！”他一下子拉開臥室房門，大聲嚷道：“你們娘倆都給我聽好了！我姓亢的不想跟姓林的做什么親家！你們也別想！永遠都別想！”</p><p class="ql-block"> 她幾乎哭了一夜，嗓子啞得都說不出話了。但回北京后，父親給她打電話，為自己對寶貝女兒那樣粗暴深感后悔，幾乎在電話里哭起來。她更受不了了，反而愿意遵從父親的意志。</p> <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我們坐在小街一側的馬路牙子上，再次聊起父輩的往事。她的校外住處就在身后的小區(qū)里，目力所及的所有窗戶里都關了燈。</p><p class="ql-block"> 她身上微微顫抖，我把外衣脫下，披在她身上。她拒絕一次后，不再拒絕。</p><p class="ql-block"> “我有點恨我媽，她不該那樣對我爸?！彼f。</p><p class="ql-block"> “你以為我就不恨我爸嗎？”</p><p class="ql-block"> “但他們沒也干太出格的事，只是抱頭痛哭?！?lt;/p><p class="ql-block"> “誰說他們抱頭痛哭了？”</p><p class="ql-block"> “我爸說的，你兇什么兇？”</p><p class="ql-block"> “你爸那種心態(tài)，難保不會夸大事實?！?lt;/p><p class="ql-block"> “他夸大事實也情有可原，你媽媽不也一樣嗎？”</p><p class="ql-block"> “抱頭痛哭是演繹出來的?！蔽艺f。</p><p class="ql-block"> “即使他們沒抱著，各哭各的就對嗎？”</p><p class="ql-block"> “那我替我爸向你爸道歉?！?lt;/p><p class="ql-block"> “我也替我媽向你媽道歉。”</p><p class="ql-block"> “咱們都接受對方的道歉好不好？”</p><p class="ql-block"> “好。其實你爸也不容易，為了讀個破大學，遭了那么多罪。你說怪不怪？我雖然恨我媽，卻并不恨你爸。一個悲劇人物是不該恨的對吧？而且我還挺感謝他?！?lt;/p><p class="ql-block"> “感謝他？”我奇怪。</p><p class="ql-block"> “因為你爸，我媽很晚才嫁給我爸。她以為你爸跟茹嫣分手了，廖云也沒嫁給你爸，她又有機會了，結果你爸到底沒給她機會。”</p><p class="ql-block"> “那他應不應該給你媽機會呢？”</p><p class="ql-block"> “幸好沒給，我才拖到一九九零年出生，否則我就是八零后了，興許比你大呢?！?lt;/p><p class="ql-block"> “我不在乎你比我大?！?lt;/p><p class="ql-block"> “可我在乎！我討厭姐弟戀，不想當八零后?！?lt;/p><p class="ql-block"> 后半夜了，我好不容易敲開一家食雜店，買了點吃的，還有幾瓶啤酒。我把瓶蓋一一啃開，遞給她一瓶。我們舉起啤酒瓶，用瓶頸互相撞擊，喝起來。</p><p class="ql-block"> “你說當初，我媽要是跟了你爸，他們能幸福嗎？”她說。</p><p class="ql-block"> “這得問老天爺?！?lt;/p><p class="ql-block"> “我看夠嗆。你爸只會玩浪漫，不會玩現(xiàn)實。一個男人浪漫和現(xiàn)實兩手都要硬，他的女人才能真正幸福。”</p><p class="ql-block"> “你爸也只是一手硬?！?lt;/p><p class="ql-block">“那也比你爸強！如果只能二選一，女人還是得選現(xiàn)實，所以我爸還是比你爸厲害?！?lt;/p><p class="ql-block"> “我爸根本就不屑于玩現(xiàn)實，那都是我媽的拿手好戲。但玩浪漫我爸也不行，女人過生日贈送鱷魚皮包和情趣內衣，他照樣做不來。”</p><p class="ql-block"> “你諷刺誰呢？你爸還是我爸？”</p><p class="ql-block"> “都不是?！?lt;/p><p class="ql-block"> “其實你爸有他吸引女人的一面，如果我早生幾十年，也會愛上這個‘黑生’，沒準還是我生的你呢?！?lt;/p><p class="ql-block"> “又說彪話?！?lt;/p><p class="ql-block"> “我真有可能愛上你爸！他好像一無所有，但有意思，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了?！?lt;/p><p class="ql-block"> “那我替我爸謝謝你了。”</p><p class="ql-block"> “甭客氣?！?lt;/p><p class="ql-block"> 她舉起啤酒瓶：“走一個，流氓?！?lt;/p><p class="ql-block"> 我也舉起來：“前天晚上你都罵過了?！?lt;/p><p class="ql-block"> 我們互撞下瓶頸，各自又喝了一口。</p><p class="ql-block"> “這幾天正是我的危險期，你倒是不客氣?！?lt;/p><p class="ql-block"> “我向你賠個不是。”</p><p class="ql-block"> “賠不是有屁用？我要真有個三長兩短，告你強奸，你不得干瞪眼？你那叫違背一個婦女的意志?！?lt;/p><p class="ql-block"> “可是后來，那個意志好像不再處于被違背狀態(tài)了。”</p><p class="ql-block"> “臭美！我是怕你坐下什么毛病?！?lt;/p><p class="ql-block"> “我領情?！?lt;/p><p class="ql-block"> “你倒輕巧。如果我真懷上了，怎么辦？”</p><p class="ql-block"> “打掉，或者生下來，隨你?！?lt;/p><p class="ql-block"> “生下來你不得嚇個半死？”她瞪大了眼睛。</p><p class="ql-block"> “我不會嚇個半死，你爸倒會氣個半死?！?lt;/p><p class="ql-block"> “那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樣?！?lt;/p><p class="ql-block"> “但他饒不了我?！?lt;/p><p class="ql-block"> “除非你成了他的女婿?！?lt;/p><p class="ql-block"> “不是已經沒戲了嗎？”我忙問。</p><p class="ql-block"> “有戲沒戲得由我的肚子決定?！?lt;/p><p class="ql-block"> 一輛出租車亮晃晃駛來，到我們附近時車速放慢，司機搖下車窗，在里面盯著我們看，欲言又止。</p><p class="ql-block"> 車開過去后，他還是伸出頭問了句：“走不走？”</p><p class="ql-block"> 我擺擺手說：“不走?！?lt;/p><p class="ql-block"> 車很快就跑沒影了，四周又暗下來。</p><p class="ql-block"> “回東北以后，我會照顧好你的?！蔽艺f。</p><p class="ql-block"> “你自己回去吧?！?lt;/p><p class="ql-block"> “你說好了跟我一塊兒回去的！”我急了。</p><p class="ql-block"> “首都女子愛樂樂團打算要我了?！?lt;/p><p class="ql-block"> “那我也不回去了?！?lt;/p><p class="ql-block"> “你別感情用事?！?lt;/p><p class="ql-block"> “我們當初要不是感情用事，能走到今天嗎？”</p><p class="ql-block"> 我們繼續(xù)互撞啤酒瓶頸，喝下去。</p><p class="ql-block"> “不管你懷沒懷上，我都會再來找你。”</p><p class="ql-block"> “我要是又有人了呢？”</p><p class="ql-block"> “我就對他說，謝謝你幫我照顧了我的妻子?，F(xiàn)在我從戰(zhàn)場上回來了，如你所見，人還活著，身體也完好無損，你得把我的結發(fā)妻子還給我了?！?lt;/p><p class="ql-block"> 她把頭垂下來，啤酒瓶抵著腦門。</p><p class="ql-block"> 一會兒她抬起頭，喝了一大口酒，用手背擦擦眼睛說：“咱們都別把話說死，這世上什么事情都不能先把話說死?！?lt;/p><p class="ql-block"> “我先把話說死了?！?lt;/p><p class="ql-block"> “你就不會另起爐灶？”</p><p class="ql-block"> “決不?！?lt;/p><p class="ql-block"> “哼！你們這些男人。”</p><p class="ql-block"> 天蒙蒙亮了，她的呵欠頻繁起來，臉上的“煙熏妝”已渾濁不堪，頭發(fā)更是亂七八糟。一個性感小美女也有蓬頭垢面的時候，我自己就更無須多說。</p><p class="ql-block"> 她把兩手伸到腦后，取下一件東西（頭發(fā)披散開來），揣進黑色演出服口袋里。</p><p class="ql-block"> 那正是我送她的銀色的雙葉水晶盤發(fā)夾。</p><p class="ql-block"> “你不說它是‘土鱉發(fā)夾’嗎？扔了吧?！?lt;/p><p class="ql-block"> “我還就缺個‘土鱉發(fā)夾’?！?lt;/p><p class="ql-block"> 四周的建筑、街道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她的襪子已漏洞百出，好像還有血跡。</p><p class="ql-block"> 她又打了個呵欠，抻了個懶腰?！袄懒?，我真得回去睡了?！?lt;/p><p class="ql-block"> 我要背她回去，她不干。我把自己的旅游鞋脫下來，遞給她。 </p><p class="ql-block"> “我才不穿你的‘破船’呢，又大又臭。”</p><p class="ql-block"> “但能送你回家?！?lt;/p><p class="ql-block"> “甭用這套跟我玩藕斷絲連?！?lt;/p><p class="ql-block"> “我不上樓，就在窗戶下面候著，你喊一聲，我接著?！?lt;/p><p class="ql-block"> 她接過我的鞋子，嘻嘻笑著一一穿上，站起來，跺了兩下，把我的衣服還給我，向四周望望，朝小區(qū)大門走去。鞋子發(fā)出踢踢踏踏的聲音。</p><p class="ql-block"> “腳趾頭盡量頂著鞋尖！”我喊道。</p><p class="ql-block"> 她向我做了個鬼臉，繼續(xù)穩(wěn)步前進，一會兒就不見了。</p><p class="ql-block"> 我打了個長長的呵欠，腳踏棉線襪，挑揀著路面，把空啤酒瓶和食品垃圾送到一只垃圾筒里，拎著她那雙“小船”，朝她住的那幢樓走去，等待我的兩條“大船”自天而降。</p><p class="ql-block"> 一支薩克斯在不遠處的公園里嗚嗚咽咽吹響了，這位清晨愛樂者吹的是美國女歌星卡倫·卡彭特的經典歌曲：《昔日重現(xiàn)》。</p><p class="ql-block"> 上世紀七十年代她曾風靡全球，后因神經性厭食癥（減肥所致）引起的心律衰竭而死，年僅三十二歲。</p><p class="ql-block"> 早年間她也打過架子鼓。</p><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末，她和哥哥組成的“兄妹樂隊”由極度輝煌漸入低谷，從此風光不再。</p><p class="ql-block"> 她的婚姻為期很短。</p><p class="ql-block"> 她死在家里，父母的懷抱中。</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九八三年二月四號，中國的立春，農歷小年的前一天。那天早上，我的父親林一木去火車站送別了仍想留下照顧他的茹嫣。再過二十二天，這個“黑生”就要走進設在一所小學的研究生考場了。</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8px;">（劉嘉陵《把我的世界給你》，作家出版社2018年6月版，責編：史佳麗）</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