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匈奴生活圖景</font></h5><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攝于鄂爾多斯青銅博物館)</font></h5><div><br></div><div> 匈奴,自戰(zhàn)國到“五胡亂華”,攪動中華大地700年,從秦修直道、白登之恥到封狼居胥,從張騫鑿空、昭君出塞到文姬歸漢,在史書中錦繡交往少而斑斑血淚多。</div><div> 2025年夏,一時興起,走過匈奴故地,引起些許聯(lián)想,不免發(fā)于思而形諸篇。</div><div><br></div><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一 歐亞草原的遊牧民族</b></h1><div> 在中國歷史上,北方少數(shù)民族與中原民族交往,恩恩怨怨,跌宕起伏,幾乎貫穿了中國歷史的全過程。其實從世界眼光看,困擾于北方遊牧民族的,又豈是中國一家。</div><div> 東半球最大的大陸,歐亞大陸,它的北半部,北緯40度左右到北緯60度左右之間,是一片廣大而連續(xù)的大草原,通常稱為歐亞大草原。在此以南,太平洋和印度洋的水氣可以北上,在此以北,高寒的天氣不適合密集的人口居住。而這一地帶,由于地勢較高,遠離大洋,又有高山阻礙,降水較少,不適合農(nóng)業(yè),于是成為禾本科針茅屬各種牧草繁盛生長的伊甸園。</div> 這片大草原如此之大,西起黑海北岸,東達中國的大興安嶺。<div> 所謂黑海北岸,就是今天的烏克蘭,這一片草原從多瑙河下游黑海入海口起,跨過第聶伯河,越過伏爾加河,直到烏拉爾山;從烏拉爾山東麓,草原繼續(xù)向東延伸,漫過今中亞、哈薩克平原,直抵天山北麓到阿爾泰山;從阿爾泰山再向東,是廣闊無垠的蒙古高原,最終被大興安嶺阻擋。這片草原雖不適合農(nóng)耕,但從考古發(fā)現(xiàn)來看,至少在舊石器時代晚期,已經(jīng)有人在這片草原上遊牧了。當然,在這么廣大的草原地帶上遊牧,人群也是不完全一樣的。</div><div> 黑海北部到南俄草原,早在古希臘學者的記錄中,就把它看成不適合人居住的很遠的北方。他們把在這片草原上遊牧的族群稱作Scythian人,漢譯稱“斯基泰”人(也有人譯稱“西徐亞”人)。</div><div> 走過烏拉爾山,中亞草原上的遊牧人,古波斯人稱其為Saka(希臘人轉(zhuǎn)述為Sacae),中國自張騫開通西域以后,了解到這些人,《漢書 · 西域傳》其為“塞種”“塞人”。</div><div> 阿爾泰山以東的蒙古高原上,活躍著的就是與中華接觸交往最多的匈奴。</div> 其實,斯基泰人和塞人,并沒有根本的區(qū)別,主要是對他們認知的主體,也就是希臘人和波斯人所接觸的對象和稱呼的差別。實際上這些遊牧人之間還分成很多不同的部族和部落,也經(jīng)常發(fā)生互戰(zhàn)、擠壓、遷徒等等現(xiàn)象,也會發(fā)生互相的吞并、消亡、新生。相同的是,他們都屬于歐羅巴人種,所操的都是伊朗語族的語言。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波斯波利斯王宮遺址上尖帽塞人向大流士王進貢的形象</font></h5><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2006年攝于伊朗)</font></h5> 但是一過阿爾泰山,遊牧人的族屬、語言都發(fā)生了變化。從考古發(fā)掘的墓葬人體分析,阿爾泰山北側(cè)、鄂畢河和葉尼塞河上游一帶的遊牧人,體內(nèi)既有歐羅巴人的基因,也有部分蒙古人種基因。而蒙古高原的遊牧人群,則基本都是蒙古人種。他們的語言,從文獻記錄中的個別詞語分析,應該是阿爾泰語系,至于是通古斯語族還是突厥語族,專家們還有不同看法。<br> 在蒙古高原的東南方向,在中國古代的文獻中,記述著一系列遊牧和漁獵族群?!妒酚?· 五帝本紀》說軒轅氏(黃帝)“北逐葷粥”(別誤會,不是皮蛋瘦肉粥。葷粥 xūn yù,讀熏玉)?!缎倥珎鳌酚终f,早在唐虞時代以前就有“山戎、玁狁(xiǎn yǔn,讀顯允,應是葷粥不同時代的譯音)、葷粥,居于北蠻,隨畜牧而轉(zhuǎn)移?!倍谏瞎艜r期對中原民族影響最大的,是匈奴。<div> 對大漢來說,匈奴是一個龐大的遊牧帝國,但是在他作為一個帝國的核心部族的起源,也就是有的學者所稱的“原匈奴”,只是一個和草原上散若群星的各遊牧部落一樣的普通遊牧部落。他們活動的區(qū)域,按學者們研究,是在今蒙古國中北部、杭愛山北麓到貝加爾湖周邊、葉尼塞河上游地區(qū)。那是一片肥美的草原。<br> 大約在中原的春秋戰(zhàn)國之際,他們已經(jīng)從一個普通的遊牧部落發(fā)展為一個較大的多部落的聯(lián)盟,從北方逐步南下,來到了今天的陰山南北。<br><div><br><br><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二 第一個匈奴王</b></h1><div> 公元前209年,在中國歷史上是標志性的一年。</div><div> 前一年,建立了中國第一個大一統(tǒng)中央集權(quán)國家的始皇帝崩于巡視途中,他的小兒子胡亥在權(quán)臣趙高和李斯的扶持下繼位為帝,第二年,也就是前209年,開始了二世皇帝的元年。也是這一年,在今天安徽的大澤鄉(xiāng),兩個農(nóng)民——陳勝和吳廣,揭竿而起,掀起了推翻這個一統(tǒng)王朝的風暴。</div><div> 中原亂了,劉邦、項羽、一眾猛人相繼作亂,大秦帝國的北疆,原來有大將蒙恬鎮(zhèn)守的黃河北岸,無人鎮(zhèn)守了。無人注意到,這里也發(fā)生了一件影響后世幾百年的故事。</div></div></div><div> 蒙恬駐守北疆,防備的就是遊牧部族匈奴。匈奴的首領(lǐng)稱單于(chán yé,讀饞魚),這時的單于是頭曼。頭曼原要把單于交給長子冒頓(mò dú,讀莫毒)繼承,后來他新寵愛的閼氏(yān zhī,讀煙支,王的配偶)生了個小兒子,他又想把單于位傳給小兒子了。</div><div> 頭曼為讓幼子繼位順理成章,就把冒頓送到月氏(yuè zhī,讀月支)部族作人質(zhì),以示雙方和平,卻又立刻攻打月氏,以圖借月氏之手殺了冒頓。</div><div> 冒頓得知月氏要殺他,立刻盜了一匹好馬,逃了回來。頭曼看冒頓如此豪勇,就讓他當了萬騎,率領(lǐng)一支精兵。</div> 冒頓自領(lǐng)了萬騎,就打造了一種箭頭,這種箭頭并不鋒利,也不求鋒利,卻在箭頭身上做有兩個孔洞,成為哨子,發(fā)射的時候會發(fā)出尖厲的嘯叫聲。叫作“鳴鏑”。這東西的作用,有如現(xiàn)代戰(zhàn)爭中的曳光彈。機關(guān)槍常常在彈夾彈帶中,每隔若干粒子彈就夾一發(fā)曳光彈,在夜間或雨霧中,曳光彈的彈道會發(fā)出光亮,為后續(xù)子彈或伙伴的射擊指示目標。鳴鏑則是用聲響向同伴指示射箭的目標。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鳴鏑</font></h5><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攝于鄂爾多斯青銅博物館)</font></h5><div> 冒頓就用這東西,向自己的親兵宣布,我的鳴鏑飛向什么,就射什么,誰不遵照執(zhí)行,“斬之!”</div><div> 先是,冒頓用鳴鏑去射自己從月氏騎回來的好馬,當然有人不敢去射萬騎救命的好馬,結(jié)果丟了腦袋。不幾天,他又帶人去射箭,這次他的鳴鏑射向了自己的愛妻。手下有人就想,射人可跟射馬不一樣,結(jié)果還是被斬了。后來冒頓跟隨頭曼去打獵,趁機把鳴鏑射向了父親,身后所有的箭就都射向了頭曼。</div><div> 頭曼死后,冒頓把小弟、小弟的母親、臣下中不服的官員,全部殺掉,冒頓自立為新單于。其時正是公元前209年。</div>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攝于鄂爾多斯青銅博物館</font></h5><div> 此時的匈奴,還只是一個地處陰山山脈前后的遊牧強部。它的東方是正在強盛的東胡部族,西方是歷史悠久的遊牧大部月氏。</div><div> 東胡也是一個古老的遊牧部族,生活在今內(nèi)蒙古赤峰市北邊到遼寧省西部的草原上,也是在戰(zhàn)國后期開始強大起來。當他們聽說匈奴的冒頓殺父自立以后,就派人向匈奴說,既然頭曼死了,把頭曼的千里馬送給我們吧。冒頓于是召集各部落貴族們商量。大家都說,千里馬是匈奴的寶馬,不能輕易給人。冒頓卻說,哪能跟人做鄰居卻舍不得一匹馬呢?就答應了。不久,東胡又派人來說,聽說單于有一位閼氏很漂亮,能給我嗎?這就激怒了大家,都說東胡太過分了,怎么能來求閼氏呢!冒頓卻又說,怎么能與人做鄰居還舍不得一個女人!把自己一個受寵的閼氏送到了東胡。</div><div> 東胡屢求屢應,以為匈奴不過爾爾,又來要求東胡和匈奴之間的間隔牧場。冒頓再問大家,大家說,反正我們也不在那兒放牧,他要就給他吧。冒頓大怒,說“地者,國之本也,奈何予之!”把凡說可以答應的人都殺掉,親自帶兵東擊東胡。東胡屢次要求得逞,所以根本沒有防備,匈奴大敗東胡,東胡各部落紛紛離散,匈奴的勢力擴張到了遼西一帶。</div><div> 回過頭來,冒頓再向西部的月氏進攻,把月氏逼向西方,又南下越過黃河。那里原是秦朝時蒙恬控制的地方,此時中原劉邦和項羽打得不可開交,沒人顧得上那里。于是匈奴控制的領(lǐng)域廣袤千里。</div>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匈奴王冠</font></h5><h5 style="text-align: left;"><font color="#9b9b9b">(國家一級文物,內(nèi)蒙古博物院鎮(zhèn)館之寶。全冠黃金制成,金鷹頭部是綠松石制成)</font></h5><div><br></div> 冒頓既占有了廣大土地,于是建立了自己的統(tǒng)治機構(gòu),把原東胡、月氏的地方分別由左、右賢王管理,賢王下又封有谷蠡王(谷蠡 lù lí,讀陸離),再下設(shè)大將、都尉等等一系列官職,有了國家政權(quán)的模樣,算是正式建立了匈奴大帝國。而冒頓就是匈奴帝國的第一位單于(國王)。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攝于鄂爾多斯青銅博物館)</font></h5><div><br></div><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三 最后的匈奴</b></h1><div> 匈奴成為一個遊牧帝國后,給大漢造成了極大的麻煩。作為遊牧民族,他們除了吃肉、喝牛羊馬乳,搟氈做蓬帳外,還需要紡織品做衣衫,需要銅鐵器做武器和生活用具,而且除了吃肉,他們還是需要一些碳水化合物的。特別是,草原環(huán)境嚴酷,人口生存率低,他們還需要勞動力。所有這些,他們既不能生產(chǎn),或生活損耗巨大,就只能從農(nóng)業(yè)人口中掠取,所以侵擾大漢邊境就成為匈奴的一種生產(chǎn)和生活方式。</div><div> 西漢武帝時代,朝廷中出了兩個青年將領(lǐng),衛(wèi)青和霍去病,他們屢屢出擊,打擊匈奴。公元前119年(漢武帝元狩四年),衛(wèi)青和霍去病分兩路打擊匈奴。霍去病一路追擊匈奴,直過大漠,大獲全勝,在狼居胥山(今肯特山,也就是蒙古民族發(fā)祥地不兒罕山)舉行祭拜天地儀式,即“封狼居胥”。</div>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霍去病墓前石雕“馬踏匈奴”</font></h5><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攝于1992年)</font></h5><div> 遭此打擊,匈奴元氣大傷,幾十年沒有大的動作。原在陰山黃河一帶遊牧的南部匈奴,大批歸降,期間還來求親,有了昭君出塞。</div><div> 西漢末年,改朝換代,王莽成立“新朝”(不是新舊的新,王朝名字就叫“新”,大新王朝),他通知匈奴,地位必須降格。他甚至給匈奴發(fā)下新的印鑒:單于改作“降于”,大漢頒給的印章是“匈奴單于璽”,他改發(fā)“新匈奴降于章”。后來又把匈奴改為降奴、降于的名號再改為服于,印章也改為“降奴服于”。單于向頒印使者請求,把舊印留下,使者當面把舊印砸毀。種種作派終于把匈奴惹翻,起兵反叛。</div><div> 其時新朝各地都掀起了起義風潮,中原大亂。匈奴也乘時而重新崛起,特別是匈奴分裂成南北兩支。南匈奴原是依附大漢的,而北匈奴本就不肯降服,此時更是常常南下侵擾。</div><div> 公元89年,東漢車騎將軍竇憲,率領(lǐng)已經(jīng)歸附的南匈奴數(shù)萬騎,越大漠,深入漠北,大戰(zhàn)北匈奴。此役史學家班固也隨隊出征,親歷了大敗匈奴的過程。漢軍戰(zhàn)勝匈奴后,登燕然山(今蒙古國中部的杭愛山),班固寫了一篇“燕然山銘”,刻在山間懸崖上,紀功而還。這篇“燕然山銘”被收入了紀錄東漢的史書《后漢書》。</div><div> 匈奴經(jīng)此一敗,漢軍又連續(xù)打擊,只得西遁,從此,蒙古高原上再無匈奴。困擾中原300年的匈奴邊患,就此基本結(jié)束。當然,后人有侵擾歐洲的匈人就是西遁的匈奴的說法,已經(jīng)為史學界否定了。</div><div> 1900年夏,兩個蒙古國的牧民放牧中遇雨,跑到山崖下避雨,忽然抬頭,看山崖上似乎有字,馬上報告了當局。當?shù)氐墓賳T、專家也都趕來考察,搭起起架子,做了拓片,拿回來看來看去,研究了十幾年,不認識,沒有研究明白。</div> 于是在2014年,蒙古國開始聯(lián)系內(nèi)蒙古專家。2017年,內(nèi)蒙古專家專程來到山崖下,架起梯子,仔細察看,做了拓片,終于認出,這就是兩千年前東漢大軍戰(zhàn)勝匈奴后,班固所做的“燕然山銘”,與《后漢書》對照,基本吻合(漢代沒有印刷術(shù),書籍都是輾轉(zhuǎn)傳抄,文字大多會有少許出入)。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中國專家為“燕然山銘”打拓片</font></h5><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采自網(wǎng)絡)</font></h5><div><br></div><div> 蒙古草原再無匈奴,但陰山南北、黃河內(nèi)外(指河套地區(qū))還是生活著內(nèi)附的匈奴。這些匈奴大多還是按部落方式散布在陰山下、黃河邊,過著半遊牧半定居的生活。漢魏之際蔡文姬沒于南匈奴十二年,歸來寫作《胡笳十八拍》,有“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壘,牛羊滿野兮聚如蜂蟻。草盡水竭兮羊馬皆徙”的句子,就是他們的寫照。雖說是“內(nèi)附”中央政權(quán),但一遇中原風吹草動,他們也會蠢蠢欲動。</div><div><br></div><div><b>劉漢匈奴</b></div><div> 東漢末年,經(jīng)歷了黃巾起義、三國之亂,政權(quán)歸于司馬氏的大晉。只是這個大晉只維持了50年,還是被匈奴推翻了。<br> 推翻大晉的匈奴人叫劉淵。這個部族早在東漢初年就進入河東(今日山西),結(jié)寨而居。他們自己聲稱是冒頓的后代,說當年高祖劉邦被圍白登(今山西大同郊區(qū)),答應把宗室女嫁給了冒頓,所以他們是大漢外孫的后人,要跟著姥爺姓,自稱姓劉。劉淵就是其中一個部落的酋長(部帥)。</div><div> 因為早已在漢地生活,劉淵漢化很深。他拜山西的大儒為師,學習《詩》《書》《易》《春秋》,少年時又到洛陽為匈奴當人質(zhì)。為質(zhì)期間與晉朝上層頗多來往,很受賞識。<br> 后來,趁晉朝內(nèi)亂,劉淵召集匈奴各部,于公元304年(晉永興元年)自立為王,仍以大漢為國號,尊劉備兒子劉禪為孝懷皇帝,史稱北漢(中國歷史上稱“漢”的割據(jù)政權(quán)不少,史稱北漢的也不止一個)。</div>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明《續(xù)三國演義》繡像</font></h5><div> 劉淵于310年崩逝。316年,漢軍攻入長安,晉帝投降。大晉從司馬懿的孫子司馬炎立國,才52年、歷4帝,就頹然垮塌。司馬氏的宗族,因為國內(nèi)大亂,逃到南方,舉了一個親王在建康(今江蘇南京)稱帝,為大晉續(xù)命。于是史上把原大晉稱為西晉,在建康后立的晉稱為東晉。</div><div> 劉氏大漢進入長安后,改國號為趙,史稱“前趙”,也有史家把漢趙合稱“漢趙”。</div><div> 中央集權(quán)的垮塌、匈奴政權(quán)的推進,大大刺激了周邊的遊牧部族,紛紛蠢動。此后130多年,五個周邊民族在北方建立政權(quán),各占一方,你來我往,亂紛紛你未唱完我就登場,突出的有國十六,史稱“五胡亂華”,現(xiàn)在通稱“五胡十六國”。這五胡是羯(jié,讀結(jié))、羌、氐(dī,讀低)、鮮卑和匈奴。大體可以說,這“亂華”的130年,是以匈奴始,而以匈奴終。這終結(jié)的匈奴,是赫連氏的大夏國。</div><div><br></div><div><b>匈奴終結(jié)者</b></div><div> 大夏國的創(chuàng)立者是鐵弗匈奴赫連勃勃。我關(guān)注這個赫連勃勃的時間已經(jīng)比較長了。先是,赫連勃勃鑄造過一種錢幣,“大夏真興”(太、大互通)。</div><div> 這種錢幣歷史上沒有記載,被發(fā)現(xiàn)的也極其稀少,據(jù)說全球只有 7 枚,偶然在拍賣市場上出現(xiàn),動輒百萬上下。十六國時期,北方民族政權(quán)鑄錢的本就很少,有此珍稀,不由人不關(guān)注。</div>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太夏真興 青銅鎏銀</font></h5><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國家博物館藏 采自《錢幣大辭典》)</font></h5><div><br></div><div> 其次,在網(wǎng)上曾見照片,在毛烏素沙漠邊緣,赫連勃勃其人造的城,還遺留有一個大白土堆子,當?shù)匕傩辗Q其為“白城子”,就惹得我很想去看看。 這一次旅行,既然做了到榆林的計劃,當然,就把看白城子作為一項重要內(nèi)容。</div>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網(wǎng)上所見“白城子”</font> </h5><div> 榆林到白城子,從百度查是130千米,沿途都是毛烏素沙漠。毛烏素沙漠,這個名字我從上世紀七十年代就熟悉,廣播里、報紙上,不斷宣傳烏審召人治沙改造毛烏素沙漠的事跡,歌唱烏審召的歌曲常常在電臺里播放。有個治沙的女模范叫什么?年頭久了一下子想不起來?;貋碲s快查,對,叫寶日勒岱。 </div>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昔日的毛烏素沙地</font></h5><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采自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烏審旗政府官網(wǎng))</font></h5><div><br></div>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治沙英雄寶日勒岱(前面持鍬者)</font></h5><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采自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烏審旗政府官網(wǎng))</font></h5><div><br></div><div> 因為白城子不在高速路邊,車出榆林市,就脫離了大路,路上連省道都不是,大多走的都是縣道、鄉(xiāng)道。雖說是縣道鄉(xiāng)道,路況都還不錯,多是柏油路或水泥路,只是道路狹窄,彎彎曲曲。若不是天上北斗地下高德,這種地方,自己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走。<br> 心目中的昔日沙地,根本看不見,沿途綠化相當不錯。除了路邊的路坡上可以看出土地是沙子,放眼望出去,是看不出沙漠,多是綠色了。綠色的沙地間,有時會現(xiàn)出一片藍色的屋墻和紅色的房頂,那是把沙地深處不宜居住的村落遷出而建的移民村,看上去十分整齊漂亮。</div> <h5><p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今日毛烏素</font></p><p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采自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烏審旗政府官網(wǎng)。照片雖不是我拍,但確是如此)</font></p><p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br></font></p><div> 忽然,眼前現(xiàn)出一帶高高的黃土高坡。我明白了,那就是黃土高原了。</div></h5> <h5><font color="#9b9b9b"> 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從坡上刮過。<br></font><font color="#9b9b9b"> 不管是西北風還是東南風,都是我的歌我的歌……</font></h5><h5> <font color="#9b9b9b"> —— 還記得30多年前的“西北風”嗎?</font></h5><br><div> 看出來,黃土就是黃土,和沙地就是不一樣。待車子駛上黃土高坡,再回過頭來看,無定河寬闊的河谷對岸,那是現(xiàn)在的毛烏素沙地。</div><div> 在這里,無定河就是毛烏素沙漠和黃土高原的分界,也就是歷史上牧業(yè)區(qū)和農(nóng)業(yè)區(qū)的分界。</div> 上了黃土高原,仍然是依照高德導航,不難找到白城子,它的正式名稱是:統(tǒng)萬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 統(tǒng)萬城的停車場規(guī)模很大,連衛(wèi)生間都顯著闊氣,但廣闊的場內(nèi)沒幾輛車。 停車場的名碑,刻著導遊圖。 從導遊圖上看,停車場離博物館好遠,博物館離統(tǒng)萬城更遠,還隔著一條無定河。頂著7月暴曬的太陽,沿公路走到博物館。從博物館平臺上向白城子望去,遠遠地可以看到那白土包子。 博物館在地下,有三層,必須看過這三層博物館,到最低一層,才能走到觀覽車的候車場。<div> 博物館雖有三層展廳,主要內(nèi)容就是兩項:介紹匈奴、赫連勃勃和統(tǒng)萬城。</div><div> 統(tǒng)萬城的建造者赫連勃勃是匈奴人,但其實已經(jīng)不完全是純血的匈奴人了。勃勃的祖上,和創(chuàng)建十六國時期第一個胡人政權(quán)“大漢”的劉淵能搭上親戚關(guān)系,也冒姓了劉,所以他也本姓劉。</div><div> 這個時期,原來生活在北方呼倫貝爾一帶的拓跋鮮卑,已經(jīng)南下,來到陰山一帶。勃勃的曾祖父劉虎在前趙(劉漢改國號為趙)時期被前趙任為監(jiān)鮮卑諸軍事,大約在這個時期,娶了鮮卑女,生子劉務桓。因為是匈奴父鮮卑母,被稱為鐵弗(鮮卑語稱嫁匈奴生的后代為“鐵弗”),劉虎所領(lǐng)的部族被稱為鐵弗匈奴。這個鐵弗部族,相較于深受漢文化影響的劉淵匈奴,文明程度差得遠了。</div><div> 不說遠的,只從劉勃勃的父親說起。劉勃勃的父親叫劉衛(wèi)辰,做了鐵弗部的首領(lǐng),向鮮卑代國首領(lǐng)什翼犍納貢朝獻,什翼犍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他卻在私下里與氐族大秦(史稱前秦)的苻堅勾結(jié),被苻堅封為左賢王。他又抄掠前秦的邊民,舉兵攻擊苻堅。</div><h5><font color="#39b54a"> 苻堅,現(xiàn)在被規(guī)范為讀fú jiān(讀符堅),我頗不以為然。氐族苻姓,原是祖上指蒲?為姓,本讀pú(葡),后寫為?頭苻,仍應讀pú。讀成竹頭fú,既是訛讀,也割斷了歷史。</font></h5><div> 拓跋鮮卑立國稱魏(史稱北魏)劉衛(wèi)辰又自以為有了力量,攻擊魏國,公元391年,魏國王拓跋珪大破劉衛(wèi)辰,把劉衛(wèi)辰所部徹底消滅,劉衛(wèi)辰被殺,拓跋珪把劉衛(wèi)辰的族人幾乎全部誅殺,只走漏了一個,劉衛(wèi)辰的三子劉勃勃。</div> 博物館的介紹,把劉勃勃(赫連勃勃)幾乎表現(xiàn)成為一個英雄。金色塑像英氣煥發(fā)。實際上,劉勃勃是一個比之父親更無行的匈奴。<div> 鐵弗部大敗,劉氏滿門被滅,勃勃四處找投靠。這時前秦苻堅與南方東晉在淝水大戰(zhàn)中戰(zhàn)敗,國力衰落,國中的羌族軍閥姚氏乘機奪取了政權(quán),稱秦王(史稱后秦)。勃勃先是找到鮮卑的薛干部落,薛干部把他送給了秦王姚興。</div><div> 姚興一看,勃勃身長兩米(《魏書》說他八尺五寸。按西晉度制,一尺約23—24cm,則勃勃身高就超兩米了),魁偉雄壯,十分欣賞,準備重用。姚興的弟弟姚邕勸說,此人天性不仁,難以養(yǎng)育。姚興覺得他可能有濟世之才,把他派給了守護邊境的高平公(高平,今寧夏回旋自治區(qū)固原)沒弈于。</div><div> 沒弈于見了勃勃,也以為得了大將,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沒想到勃勃見沒弈于手下有部落人眾,407年,勃勃反手把老丈人殺了,吞并了沒弈于的部落,加上原來姚興分配給他的邊疆兩萬余部落,攻占了今河套地區(qū)和后秦關(guān)中以北的土地,自稱大夏天王,立年號,置百官,儼然成了夏國。</div> 接著,赫連勃勃把矛頭指向了當初沒落逃亡時收留他把他推薦給姚興的鮮卑薛干等三個部落,把這些部落的部眾都收到手下。<div> 勃勃稱王后,恥于被看作鐵弗,自稱改姓赫連,意思是赫是光大,連是與天相連,從此,劉勃勃(北魏首領(lǐng)早年給他取名為“屈孑”qǖ jié,意為卑下)成為赫連勃勃。然后向南涼求婚。</div><div> 南涼也是鮮卑政權(quán),屬鮮卑禿發(fā)部(其實與拓跋是同部族不同氏族而已。拓跋、禿發(fā),同音異譯),占據(jù)今青海東部,都城樂都(今海東市樂都區(qū)碾伯鎮(zhèn))。南涼王禿發(fā)傉檀(傉檀,nù tán,讀怒壇)大概早就聽說赫連勃勃的人品,不愿答應,勃勃大怒,率兩萬大軍長驅(qū)數(shù)百里,劫掠南涼,殺傷南涼萬余人,把尸骸堆壘,稱為“京觀”。<div> 自從建國,赫連勃勃就開始營造國都。他把國都選擇在無定河北的沙地上,征發(fā)胡漢百姓10萬人,平地造城。他說:“朕方統(tǒng)一天下,君臨萬邦,可以統(tǒng)萬為名?!庇谑嵌汲欠Q統(tǒng)萬城。</div></div> <div> 當時的城墻的房基都是夯土,勃勃更絕,要求先把土蒸熟,增加粘度。然后把粘土和石灰摻和,夯土成基。為求牢固,用大鐵錐檢驗夯土。凡夯后的土層,鐵錐插入深達一寸,就殺工匠,把尸體填入城墻。造作兵器,射甲不入,殺造弓人;射穿鎧甲,就殺造甲人。其殘暴如此!</div> <div> 勃勃本人則常常身邊帶著刀箭,現(xiàn)場看誰不順眼,隨手射殺。</div> 赫連勃勃建國后,就不斷南下蠶食老東家后秦,姚興大悔,與赫連勃勃的不斷交戰(zhàn),嚴重削弱了國力。公元416年,南方東晉太尉劉裕發(fā)起北伐,第二年攻入長安,后秦滅亡。<br> 后秦亡后,東晉內(nèi)部不穩(wěn),劉裕不得不退兵,只留下兒子守城。赫連勃勃得知,立刻南下攻伐,奪取長安后,又把戰(zhàn)歿人頭堆積成“京觀”,以炫耀武力。 <h5><font color="#9b9b9b"> 黃色部分是大夏初建時疆域,紅線所圍下半部粉色部分是原后秦國部分區(qū)域。</font></h5><h5><font color="#9b9b9b"> ——基于譚其驤《中國歷史地圖集》</font></h5><div> </div><div> 占領(lǐng)了長安,赫連勃勃就在長安稱帝。他很明白,作為一個匈奴,其實是一個雜胡,中原漢族還是看不起他的。他找來了一個儒家,因為不愿被羌族后秦所用,聲稱隱居。這位老先生見到勃勃,戰(zhàn)戰(zhàn)兢兢。赫連勃勃見他這個態(tài)度大怒,說,我把你看作國士,你竟然把我看作異類!我今天還沒死呢,你就不把我看作皇帝,我死之后,你們這些耍筆桿的,還不知道怎么寫我呢!說完把老先生殺了。</div><div> 這樣一個無仁無義,無父無君,六親不認,殘忍暴虐的胡人軍閥,博物館的陳列看上去卻在有意無意地在稱揚他,在停車場路邊,甚至也塑上了他的一個突出的頭像。</div> 把十萬胡漢百姓的血汗、幾千被征農(nóng)牧民的性命才筑起的土城,稱為“偉大成果”、“民族大融合的偉大產(chǎn)物”。<div> 赫連勃勃也最為看重這個土城。群臣都勸勃勃,既然占領(lǐng)了長安,應該把都城設(shè)在長安。他卻說:我豈不知道長安是累朝舊都,關(guān)中四面有關(guān)隘,固若金湯!但是鮮卑魏國與我接壤,離統(tǒng)萬只有幾百里。我在統(tǒng)萬,他才不敢過黃河。于是他還是回到統(tǒng)萬城。</div><div> 剛好統(tǒng)萬城建成,于是赫連勃勃改元“真興”,定統(tǒng)萬為北京,長安為南京。統(tǒng)萬城里極盡豪華。除了城墻宏偉,城里殿宇巍峨,殿前鑄有銅駝、銅獸、銅龍、銅鼓、銅神、銅文官武將,還都飾以黃金。他還是找了個漢人文官,為他寫了一篇“統(tǒng)萬城銘”,洋洋灑灑近一千五百字,追述祖德,記敘自己的功績,描述統(tǒng)萬城的豪華雄偉,自詡統(tǒng)萬城“遠邁于咸陽,超美于周洛”,勒石刻碑,樹于城南(這塊碑現(xiàn)代考古也沒找到,但《晉書》收錄了全文)。</div><div> 前面提到的“大夏真興”錢幣,很可能就是為慶祝新都落成頒發(fā)的紀念錢幣。</div><div> 在現(xiàn)場的休息室里,墻上居然還抄錄了這篇“統(tǒng)萬城銘”的節(jié)選。在我看來,這篇“銘”只是那個暴虐軍閥丑陋的遮羞布。</div> <div> </div> 既是說得如此雄偉,我們就去現(xiàn)場吧。<br><br> 走出博物館地下三層,到最低一層,才能走到觀覽車的候車場等待觀覽車。待通知說車來了,還要從候車場走下很深的多級臺階,才到達河谷地的公路上。觀覽車開過寬闊的無定河谷,爬上高高的對岸,才是遺址。 車停在休息室前面,走出休息室,才看到白城子遺址。<div> 那可不是我原來想像的一個殘留的土包,那可是真的一座高大的城墻,在熾烈的太陽底下,閃著耀眼的白光。</div><div> 圍繞著城墻已經(jīng)設(shè)立了一圈欄桿,不能靠近。但就是站得夠遠,也能感受到它確是夠宏偉。</div><div> 細看它的夯土,確是層層細密,不然也難于經(jīng)受1600年的風雨侵襲。那沙漠中閃耀的白光,就是熟土和石灰混合的顏色。</div> 根據(jù)展廳的模型,原來這座高大的臺基,是原城墻的角樓。但是它的建筑方式與明清以來我們看到的不同。它是以夯土臺基為核心,在四邊包圍加建木結(jié)構(gòu)建筑。 走到角樓正側(cè)面看去,原來它不是只剩一個土包子,而是整個城墻的基本狀態(tài)都保留著。一個個馬面沿城墻伸展清晰地突出在高地上。 我一直以為,在這鳥不拉屎的沙地上,平地建這么一座城,能留下一個土包子就不錯了,只想親眼看看這個土包子,沒想到,這個遺跡竟保留得這么完整。只能說,史料的記載非常準確。把土蒸熟,再與石灰拌和,夯到錐不能進,才能保留這么1600年。但它卻是10萬胡漢民眾的血淚。 <div> 立此存照。</div><div><br></div><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四 聯(lián) 想</b></h1><div> 因為終于看到了存念已久的遺跡,當然思緒很多。</div><div> 在中國歷史上,侵擾,以至入侵、占領(lǐng)半個乃至整個中國的北方遊牧漁獵民族很多,也是形成今天中國多民族共存的歷史因素之一。匈奴,可以說是造成重大影響的第一個。</div><div> 赫連勃勃的大夏可說是最后的匈奴政權(quán),公元431年亡于北魏(河西到西域還有一個匈奴別部的沮渠氏政權(quán)北涼,亡國還要晚些年,但于中原已經(jīng)影響不大了)。北魏統(tǒng)一了中國北部以后,史上再沒有匈奴,尋找他們的蹤跡,還得姚薇元先生爬梳史料,把他們一個個摘取出來(《北朝胡姓考》)。</div><div><br></div><div> 北魏鮮卑是第一個統(tǒng)一了中原的北方遊牧民族帝國,所謂“南北朝”,就是北魏和東晉加南方宋齊梁陳。這個拓跋鮮卑在尚未進入中原時,就已經(jīng)開始接受漢文化影響,進入中原后,主動漢化。</div><div> 隋唐時期,中原強大,北方遊牧民族柔然、突厥、回紇(鶻)不但不能侵占中原,還把大唐天子稱作天可汗,奉為宗主,或有摩擦、交戰(zhàn),也不能對中原造成實質(zhì)性威脅。</div><div> 契丹發(fā)祥于今赤峰市北部,密邇中原,因而很早就受中原文化影響,組建大契丹國(曾大契丹、大遼幾次改替),很聰明地在國內(nèi)實施“一國兩制”(北院南院),雖然與大宋對峙,卻早已漢化很深。</div><div> 女真發(fā)源于黑龍江,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肅慎是早期來源之一。而至少在春秋時代,肅慎與東周就存在朝貢關(guān)系(孔子就見過肅慎朝貢的“楛矢石弩”,即燧石箭鏃)。他們在遼代整合了東北的若干漁獵部族,并且有大量漢人加入,形成女真民族,已經(jīng)遠非原始部落了。</div><div> 蒙古初并不了解中原,成吉思汗的活動也主要在北方草原。但到忽必烈時代,身邊招攬了一批漢人知識分子,形成“金蓮川幕府”,已經(jīng)深度漢化了。</div><div> 滿洲的崛起更是為現(xiàn)代人們熟悉。</div><div> 這一系列民族關(guān)系史正印證了馬克思的論斷:“<font color="#167efb">野蠻的征服者總是被那些他們所征服的民族的較高文明所征服,這是一條永恒的歷史規(guī)律。</font>”(馬克思《不列顛在印度統(tǒng)治的未來結(jié)果》)</div><div><br></div><div> 然而漢匈關(guān)系又有其特殊性。匈奴與中原政權(quán)的接觸雖說有學者認為商周時代就開始了,但其時匈奴還處于原始氏族社會,與中原社會只存在劫掠和抵抗的關(guān)系,并沒有文化交流。只是在冒頓稱單于,東征東胡、西擊月氏,整合周邊遊牧部族,東西設(shè)官,建立匈奴帝國,才算走出了氏族社會。</div><div> 但是這一時期,中原的核心意識形態(tài)也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秦朝是法家社會,漢朝君臣多是草根一族,文化不高,直到武帝時期才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推崇孔夫子的仁義道德、君臣父子秩序。</div><div> 所以,在匈奴方面,搶劫、殺掠本身就是一種生活和生產(chǎn)方式。在漢朝方面,一種先進的、穩(wěn)定社會秩序的文化(較高文明)也還在建立過程中。于是,匈奴就表現(xiàn)為兇惡、殘暴,漢朝的應對,就只能是用戰(zhàn)爭來對抗。兇狠、殘暴、無父無君,像冒頓的殺妻殺父、勃勃的殺岳父殺反恩人,作為族群自身的思想意識傳統(tǒng),從漢初到十六國時期,在匈奴內(nèi)部就一直傳承下來。</div><div> 后秦的姚邕曾經(jīng)對姚興評價赫連勃勃:“勃勃奉上慢,御眾殘,貪暴無親,輕為去就,寵之踰分,終為邊害?!币馑际牵者B勃勃對長官、上級、君主輕慢無禮;對下級和部眾殘暴;又貪婪又六親不認;把反叛誰、依附誰很無所謂,根本不當回事;要是重用他他就蹬鼻子上臉。最終會成為邊境的禍害??芍^切中肯綮。</div><div> 北魏以后,再無匈奴。</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