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80周年專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卷首語</p><p class="ql-block"><b> 銘記山河血與火,續(xù)寫時代新榮光</b> </p><p class="ql-block"> 文/江躍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80載歲月崢嶸,山河已無恙;80載薪火相傳,浩氣永長存。</p><p class="ql-block"> 為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勝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80周年,今年5月中旬至下旬,貴州省散文學會與遼寧省散文學會聯(lián)合組織開展了“重走遠征路”“重走東北抗聯(lián)路”大型采風活動,學會30余名會員踴躍參與。他們沿著滇西遠征路和東北抗聯(lián)路,行程數(shù)千公里,深入歷史深處,搜集創(chuàng)作素材,而后精心構(gòu)思,創(chuàng)作出了50余篇采風作品。</p><p class="ql-block"> 有些傷痛,必須永遠銘記;有些熱血,必須永遠沸騰;有些名字,必須刻進骨髓。在采風活動中,騰沖戰(zhàn)役、龍陵戰(zhàn)役、松山戰(zhàn)役中中國遠征軍與日軍的頑強拼殺,東北抗日聯(lián)軍在白山黑水間與日寇的殊死搏斗,還有滇緬公路上滾滾的車輪、二十四道拐盤旋的車轍,一個個扣人心弦的故事,一位位抗日英雄的形象,讓我們更加深刻了解那段苦難而輝煌的歷史,也更加珍惜今天來之不易的和平。</p><p class="ql-block"> 80年時光流轉(zhuǎn),硝煙早已散盡,然而歷史的傷疤上正生長出新的鎧甲。1945年9月2日,中華民族迎來了抗擊外來侵略的偉大勝利,這一天,凝結(jié)著3500萬同胞的鮮血與犧牲,承載著無數(shù)先烈用生命鑄就的民族尊嚴?;赝嵌物L雨如晦的歲月,中華兒女同仇敵愾、共赴國難。正是這“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家國情懷,讓我們在絕境中挺立,在抗爭中重生。這勝利,是正義對邪惡的完勝,是團結(jié)對分裂的戰(zhàn)勝,更是中華民族永不屈服精神的有力見證。 </p><p class="ql-block"> 從本期開始,我們將陸續(xù)刊登這些作品,一同回望烽火歲月里的悲壯與英勇,梳理抗戰(zhàn)精神的時代傳承,愿每一位讀者都能從歷史中汲取力量。銘記歷史,是為了更好地前行;致敬先烈,是為了續(xù)寫更美的篇章。讓我們以史為鑒,砥礪奮進,讓勝利的榮光,永遠照亮民族的未來!</p> <p class="ql-block"><b>目 錄</b></p><p class="ql-block"><b>一、滇西紀行</b></p><p class="ql-block">英雄氣概 血肉豐碑——秦連渝</p><p class="ql-block">滇西:鮮花、墓碑和山河——周春</p><p class="ql-block">遙遠深重的滇西記憶——馮靜海</p><p class="ql-block">集結(jié)號,在松山吹響——許定平</p><p class="ql-block"><b>二、抗聯(lián)之路</b></p><p class="ql-block">“最早點燃火炬”的路——黃亞文</p><p class="ql-block">追尋將軍的足跡——李建瓊</p><p class="ql-block"><b>三、走進老兵</b></p><p class="ql-block">英雄淚——卓美</p><p class="ql-block">沒有表情的老兵——黃秀英</p> <p class="ql-block"><b>一、滇西紀行</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英雄氣概 血肉豐碑</b></p><p class="ql-block"> 文/秦連渝</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一切都是那么安靜,沒有人的喧鬧,沒有鳥的鳴叫,只有風吹的聲音。這是滇西五月的風,從騰沖來,從松山來,帶著悲涼,帶著悲壯,帶著英雄們不屈的氣概和不死的靈魂。</p><p class="ql-block"> 此刻,我們遼黔散文學會的四十余名會員,正肅立在位于云南省龍陵縣松山戰(zhàn)役遺址的中國遠征軍雕塑群前,瞻仰英雄們的高大形象,默念英雄們的光輝事跡。</p><p class="ql-block"> 有那么一刻,我們放眼望去,只見英雄們的雕塑一座座、一排排,緊密相擁,依次沿階而上,似乎直沖云霄。真乃氣勢恢宏,壯哉!</p><p class="ql-block"> 來到“娃娃兵”方陣前,矗立在最前面的一尊娃娃兵雕像吸引了我。只見他頭戴一個大軍帽,身穿寬大厚重的軍裝,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一手伸出大拇指,眼神堅毅,充分展現(xiàn)了娃娃兵在戰(zhàn)爭中的樂觀、堅定與英勇。雕像的左側(cè)有一幅照片,照片說明,他叫李占紅(音),貴州人,時年13歲。照片中的他,卻面帶笑容,右手拇指伸出,身背軍用水壺,腿打綁腿,腳穿草鞋,顯得精神抖擻,意氣風發(fā)。我想,那時,他一定獲知了小鬼子已是強弩之末,即將敗北的喜訊,因而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待到小鬼子舉手投降時,他一定會說,我們不要戰(zhàn)爭,戰(zhàn)爭是殘酷的血腥的,我們要的是人類的和平。誰要發(fā)動戰(zhàn)爭,誰就是禽獸不如,被侵略的民族一定會團結(jié)一致奮力反抗,侵略者必敗。 </p><p class="ql-block"> 講解員告訴我們,這位“娃娃兵”原型還健在,就在貴州貴陽。我出生于重慶,但從小在貴州長大,也算是貴州人,故為貴州有一位娃娃兵而深感自豪。</p><p class="ql-block"> 沿階而上,我們來到了戰(zhàn)馬方陣前。它由10匹戰(zhàn)馬組成,它們一個個身材高大,膘肥體壯,精神抖擻。據(jù)介紹,這些戰(zhàn)馬不顧疲勞、路途險危,為1944年滇西大反攻前托運戰(zhàn)備物資立下了大功勞,因而,在我看來,它們也應該被視為“英雄”??粗@些戰(zhàn)馬,我想起了一生與馬打交道的父親。</p><p class="ql-block"> 抗日戰(zhàn)爭時期,父親曾為抗戰(zhàn)部隊遠走蒙古購買蒙古種、英國種和阿拉伯種等馬匹,并在購買回來后給予訓練,使之成為在戰(zhàn)場上托載將士殺敵的戰(zhàn)馬。在淞滬會戰(zhàn)中,父親時任騎兵排長。一次戰(zhàn)斗中,父親剛策馬沖入敵陣,連長見狀猛地拉住他的胳膊,并喝令道:“鬼子的機槍打來了,趕快隱蔽!”父親一怔,使勁拉緊了馬韁。那馬突地站住,兩條前腿騰在了空中。由此,父親躲過了極有可能被小鬼子機槍射殺的劫難。 </p><p class="ql-block"> 解放后,父親擔任了貴州馬術(shù)隊教練。在第一屆全運會上擔任馬術(shù)比賽總裁判,貴州馬術(shù)隊獲得了20多金、銀、銅牌的驕人成績。父親晚年時,還受國家體委所托,翻譯了國際奧委會新制定的馬術(shù)競賽規(guī)則,從而為國家馬術(shù)事業(yè)的發(fā)展做出了貢獻。此時我浮想聯(lián)翩,父親如果在天有靈,能看到眼前的戰(zhàn)馬雕塑,一定會感慨萬千。</p><p class="ql-block"> 接下來,我們瞻仰了老兵方陣。方陣由2013年9月3日前尚在世的28位中國遠征軍老兵的形象雕塑組成。他們的額頭刻下了深深的皺紋,身板稍曲,頭顱稍垂,有的胡須斑白,眼色迷離。是的,他們已經(jīng)老了,為了打敗小鬼子,他們奉獻了自己的青春。此時的他們,就靜靜地站在這里,回想與小鬼子作戰(zhàn)時的悲壯情景,緬懷那些在各戰(zhàn)役中壯烈犧牲的將士。我想,這些老兵,定然參與過無數(shù)次與日軍拼殺的戰(zhàn)役,比如松山戰(zhàn)役。</p><p class="ql-block"> 1943年,日軍在太平洋戰(zhàn)爭中即將敗退,遂令其56師團派出工兵連隊,并從中國滇西、緬甸、印度強征民夫1670名,擬將松山建成永久性防御工事要塞。工事完成后,為完全保密,日軍于1944年2月21日至25日,將強征來的民夫以打防疫針為名,全部秘密注射處死,并焚尸掩埋。1944年6月4日到9月7日,小鬼子憑借先進的武器和堅固的地堡以及具有可移動作戰(zhàn)可伏地藏身功能的壕溝,拼命抵抗中國遠征軍的進攻。后來,中國遠征軍采用坑道填充炸藥的方式,才將日軍堡壘炸毀,收復松山。為此,中國遠征軍付出傷亡7773人的慘烈代價,殲滅小鬼子1288人。</p><p class="ql-block"> 雕塑群的對面就是松山戰(zhàn)役遺址。這里原本是一處巨大的山林,當年,日軍為更好地觀察滇緬公路的動向,將其整個山坡上的草木全部鏟除,而如今,整個山坡已是綠樹林立??茨巧狡拢鋬A斜度約為80度;而那壕溝,由于雨水沖刷等自然力量的作用,使其土壤的顏色發(fā)生變化,黃色中夾有黑色,地表也呈現(xiàn)凸凹不平,三五米即可見其痕跡,可見日軍的壕溝是何等的密集。放眼望去,只見群山連綿,溝壑縱橫,可見攻克之難。</p><p class="ql-block"> “中國遠征軍能活下來的老兵,我為你們感到慶幸,愿你們壽比南山,福如東海!”臨行,我舉起右手,向“老兵方陣”中的老兵們作了十分莊重的一個敬禮,并彎下身子,深深地鞠了一躬。</p><p class="ql-block"> 在盟軍方陣前,我們看到了美國援華空軍飛虎隊隊長陳納德將軍的塑像。其下方有他身著軍服、神情莊嚴的圖片,另有數(shù)家戰(zhàn)機在空中飛翔。我們知道,為遏制日軍的侵華行為,陳納德將軍曾率領(lǐng)他的飛虎隊不遠萬里,冒著生命危險,飛臨中國上空,開辟“駝峰航線”運輸援華物資,并在滇西上空與日軍作戰(zhàn),狠狠打擊了日軍的囂張氣焰。對此,我們必須感謝美國軍人對我們的無私奉獻。試想,如果沒有美國軍人對我們的援助,沒有美國軍人對日軍的打擊,包括轟炸日本的98座城市,最后啟用原子彈轟炸日本的廣島和長崎兩座城市,日本的投降就會延續(xù)多時,我們的國民就不知會死傷多少。</p><p class="ql-block"> 在將軍方陣前,我們看到了部分將軍的雕塑:遠征軍司令衛(wèi)立煌、200師師長戴安瀾、新22師師長廖耀湘、駐印軍新編第一軍軍長鄭洞國、第11集團軍司令宋希濂,200師師長戴安瀾,第八軍軍長何紹周等等。戴安瀾,安徽人,1942年3月上旬,在緬甸同古、密支那與小鬼子作戰(zhàn),不幸壯烈殉國,數(shù)萬官兵喋血異域,長眠野人山。何紹周,乃我貴州人。在“中國遠征軍黔籍抗日殉國將士紀念碑”的名錄上,我們見到了包括他在內(nèi)的1193名將士的名字。那一刻,我們的心在顫抖,在流血。</p><p class="ql-block"> 將軍方陣的右側(cè),單獨立有孫立人將軍的雕塑及文字介紹。看到“孫立人生于安徽廬江”幾個字時,我突然想到了我的母親金鳳麟,她也出生于安徽廬江??箲?zhàn)時期,母親隨著逃難民眾從安徽安慶一路輾轉(zhuǎn)來到重慶,教士兵識字,照料流離失所的孩童。一次,為躲避小鬼子的飛機轟炸,母親帶領(lǐng)100位孩童跑防空洞。剛到洞里,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巨響,那是小鬼子從飛機上扔下的一顆炸彈?!爸x天謝地!”母親后來回憶說:“幸好沒有一個孩童受傷!”</p><p class="ql-block"> 之后,我們瞻仰了炮兵、跪射兵、盟軍、將軍等方陣。每到一個方陣,我的腦海中就會浮現(xiàn)遠征軍與小鬼子廝殺的一個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戰(zhàn)役。</p><p class="ql-block"> 一切依舊是那么安靜,只聽得見人的呼吸聲。我的血似乎在涌動。我的耳畔似乎傳來飛機的轟鳴聲和槍炮聲,還有那拼殺的吶喊聲、哀泣聲。我的眼前似乎浮現(xiàn)出無數(shù)遠征軍將士沖鋒陷陣的高大身影,浮現(xiàn)出小鬼子藏身于地堡中猥獕兇惡的神態(tài)。</p><p class="ql-block"> 離開中國遠征軍雕塑群時,我環(huán)望四圍,只見一株、兩株、三株,無數(shù)株蒼松,密密麻麻,相互依擁,挺立在高高的山上,迎風搖曳,樹干筆直,枝葉青翠。我想,這些蒼松,一定是在護衛(wèi)英雄們的塑像,是在向英雄們行注目禮。它們與英雄們在一起,地久天長,永遠存活于滇西這片曾被日軍蹂躪的土地上,存活于熱愛和平的人們心中。</p> <p class="ql-block"> <b>滇西:野花、墓碑和山河</b></p><p class="ql-block"> 文/ 周 春</p><p class="ql-block"> 1</p><p class="ql-block"> 滇西是片神秘又美麗的土地。</p><p class="ql-block"> 80年前,日寇南下占領(lǐng)了東南亞,占領(lǐng)緬甸,截斷了滇緬公路,從而截斷盟軍援華的生命線,在滇西,上演了一場悲壯的抗戰(zhàn)故事。80年后,我們沿著他們走過的路,去拜揭,去感受,緬懷那些長眠在他鄉(xiāng)的英雄。對于那些遠征軍勇士,我們心中懷著崇敬,懷著感恩,</p><p class="ql-block"> 當貪婪的島國妄圖吞下泱泱中華時,盡管國家四分五裂,積貧積弱,但是猶如鳳凰涅槃一樣,國殤之時,每個人都會放棄仇恨,放棄鄙夷和成見,滿腔的熱血,都會在生命消隕的那一刻,綻放成奮爭和不屈的絢麗的花朵。</p><p class="ql-block"> 在洶涌的怒江邊,在陡峭的懸崖和瘴氣彌漫的原始森林之間,滇緬公路向著遠方延伸。為了修筑這條唯一的援華通道,修路時,光修路民工就死亡了兩三千人,傷殘更是近萬人。那是條云南各族人民用血肉之軀為國家民族筑成的國際通道。畹町橋頭,安放著一個當年筑路用的大石碾子,上面刻著“萬眾筑血路,機工譜丹心,遠征壯士行,鑄就抗日功?!蹦莻€大石碾子,見證過滇西那段悲壯的筑路歷史。(李路《滇緬公路:手挖血筑的抗戰(zhàn)生命線》)</p><p class="ql-block"> 滇緬公路竣工不久,就成為中國與外部世界聯(lián)系的唯一通道。據(jù)統(tǒng)計,從1938年到1945年抗戰(zhàn)結(jié)束,通過滇緬公路運入中國的汽油、武器彈藥、醫(yī)藥及各種戰(zhàn)略物資、器材等達49萬余噸,運進汽車1萬余輛。</p><p class="ql-block"> 民族危亡之時,保障滇緬公路的通暢成為抗戰(zhàn)最為緊迫的任務。</p><p class="ql-block"> 2</p><p class="ql-block"> 當10萬中國遠征軍越過云貴高原的崇山峻嶺,開拔到滇西和緬甸時,戰(zhàn)事的發(fā)展卻不是那么順利。先是英國人的觀望和疑慮,直到日軍攻克緬甸東部重鎮(zhèn),仰光危急了,英國人才開始著急,然后才慌忙請求中國軍隊依照中英雙方1941年12月23日簽訂《共同防御滇緬路協(xié)定》協(xié)防緬甸。</p><p class="ql-block"> 1942年3月1日,中國遠征軍先頭部隊至臘戍;4日,到達平滿納占領(lǐng)陣地掩護師主力的集中。按照最初的設想,在曼德勒正面作戰(zhàn)的中國遠征軍第5軍以先遣第200師在同古及其以南地區(qū),阻敵前進,掩護軍主力于彬文那附近集結(jié),然后與右翼英緬軍協(xié)力實施會戰(zhàn),擊破當面之敵后,收復緬南地區(qū)。然而,傲慢的英國人卻在未組織任何有效抵抗的情況下,讓日本人輕取了仰光。日本人的集結(jié),顯然比盟軍要順利得多,而且,日本人甚至意圖迫使曼德勒方面的盟軍特別是中國軍隊進行決戰(zhàn),并于短期內(nèi)予以殲滅。戰(zhàn)事的發(fā)展對于日本人來說是出奇的順利,盡管中國遠征軍來了,戰(zhàn)場上的態(tài)勢卻是在戲劇性的發(fā)展:1942年3月18日,英緬第1師最后一個旅撤到卑謬,包括英緬軍第1師,英印軍第17師,英澳軍第63旅,英裝甲第7旅均開始向印度撤退。而在西路,英軍決意放棄緬甸,退守印度,不顧與中國遠征軍協(xié)調(diào)的作戰(zhàn)計劃和配合作戰(zhàn),于4月1日放棄卑謬,5日放棄亞蘭謬,并要求中國遠征軍到西路英軍方面的沙斯瓦、馬圭接防,掩護其撤退。</p><p class="ql-block"> 1942年的中國遠征軍是不幸的,盡管英勇,盡管頑強,但傲慢而又自私的英國人的擅自撤退和逃跑并沒有啥本質(zhì)區(qū)別。這時的中國遠征軍,一些部隊雖然重創(chuàng)了敵軍,但是自己也有很大的犧牲。在戰(zhàn)事不利于我的情形下,不得已開始了全線撤退。直到第二次遠征,中國駐印軍和中國遠征軍在緬北、滇西反攻中,收復緬北大小城鎮(zhèn)50余座,收復滇西失地8.3萬平方公里,共殲滅日軍4.9萬余人。</p><p class="ql-block"> 3</p><p class="ql-block"> 如果沒有戰(zhàn)爭,滇西那片土地是何其美麗。而戰(zhàn)爭中的犧牲和悲慟卻更是令人扼腕。關(guān)于戰(zhàn)爭,人們固然會記住那些勝利,勝利中的英勇,勝利中的犧牲自然流芳于世,碧血千秋,但是,撤退的過程中所發(fā)生的更多故事卻更是令人悲慟和淚目。</p><p class="ql-block"> “你們的身體還掙扎著想要回返,而無名的野花已在頭上開滿?!保ā都栏琛纺碌┻@是詩人穆旦在描述撤退時的情景。在緬北和滇西的茫茫原始森林里,詩人穆旦親歷那場悲壯的遠征,作為親歷者,在他的《祭歌》里,我們,仿佛又看到了八十年前中國遠征軍走過的那片原始叢林,那里,有中國遠征軍永遠的痛,“許多將士犧牲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化作白骨皚皚,與森林,野花作伴,他們消逝在歷史的長河里,悲壯,甚至連姓名都沒有留下。”</p><p class="ql-block"> 在騰沖的國殤墓園,古樹蒼蒼,莊嚴肅穆。山坡上一個個排列整齊的墓碑,正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滇緬戰(zhàn)場上,他們吶喊著沖向敵人,為了打通抗日戰(zhàn)場的“生命線”,為了身后的家國,戰(zhàn)爭中,他們沒有畏懼死亡,每一個小小的墓碑下面,都是一個曾經(jīng)鮮活的生命,他們是誰的父親和孩子?是誰的兒子和女兒?是誰的丈夫和妻子?</p><p class="ql-block"> 時光流逝,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們作出的巨大犧牲和他們的遺骸一樣,默然無聞地散落在滇西和緬北的群山間,這樣的情形卻是更令人感覺莫名的傷悲,他們?yōu)橹柢|、為之奮戰(zhàn)和犧牲的祖國和人民呢?有時,人們會選擇性遺忘,但歷史終究不會忘卻。</p><p class="ql-block"> 4</p><p class="ql-block"> 戰(zhàn)后,在李根源先生的倡導下,1945年7月7日國殤墓園修建落成。</p><p class="ql-block"> 1994年在墓園基礎(chǔ)上建立“滇西抗戰(zhàn)紀念館”;1996年被國務院列入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國殤墓園由紀念廣場、紀念碑、英烈墓冢三個部分構(gòu)成,整體布局仿南京中山陵,主體建筑以小團坡為起點,以中軸對稱、臺階遞進形式建成,在中軸線上建有攻克騰沖陣亡將士紀念塔、騰沖戰(zhàn)區(qū)抗日烈士、抗日英烈紀念堂及墓園大門[</p><p class="ql-block"> 是的,滔滔的怒江水不會倒流,那些壯烈的生命已逝。人民不會忘卻,歷史更不會忘卻。</p><p class="ql-block"> 在80年前的戰(zhàn)場上,從滇西的大山到緬甸的密林,他們在野人山瘴氣叢生的密林里,面對成千上萬的螞蝗、毒蛇、蜈蚣、蝎子,還有狼、野象、黑熊猛獸,蚊蟲毒蛇肆虐,經(jīng)常有人染上水腫、瘧疾、破傷風,有人疲憊后坐在樹下睡著了,雨水浸泡身上爬滿螞蟥,然后就變成一堆光光的白骨。這些英勇的戰(zhàn)士,在滇西的群山間偉大的靈魂,他們犧牲前曾經(jīng)感受過多大的恐懼,他們把自己永遠地留在異鄉(xiāng)的土地上,不滅倭賊誓不還。他們是碧血千秋的壯士,生榮死哀光昭日月。</p><p class="ql-block"> 5</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們在滇西,拜訪一個遠征軍老兵,人生七十古來稀,何況是近百歲的老人,他說話已經(jīng)十分艱難,好得服侍和陪伴的親人能聽懂。</p><p class="ql-block"> 老兵說,“我不是英雄,我只是戰(zhàn)爭的幸存者,今天的和平是當年無數(shù)人浴血奮戰(zhàn)用生命換來的,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lt;/p><p class="ql-block"> 遠征軍群體是抗日戰(zhàn)爭中讓人淚目的群體,行走在滇西美麗的土地上,零距離觸摸那段悲壯的歷史,盡管滄海桑田,他們不該也不會讓我們的民族忘卻。</p><p class="ql-block"> 在《死亡之旅:中國遠征軍敗走野人山紀實》里,作者的描述顯然是根據(jù)滇西原始森林里的場景再現(xiàn)當時的場景:“一些人因饑餓、疾病、恐懼而死去;一些人墜入了深山峽谷;一些人被毒蛇猛獸肆虐;一些人被山洪卷走;一些人被沼澤吞噬;還有一些人因忍受不了這種沒完沒了的折磨,在絕望中相互射殺……”</p><p class="ql-block"> 對于一個沒有到過或者是對原始森林中大自然的殘酷一無所知的人而言,或許不曾理解一個人在那片原始森林里的絕望,那里草木葳蕤,遮天蔽日,你能看見的,只有毒蛇猛獸和阻礙你前行的滕蔓和植物,還有不可預期的懸崖和溶洞……</p><p class="ql-block"> 6</p><p class="ql-block"> 80年很短暫,那些悲慟彷佛還在昨天。</p><p class="ql-block"> 80年很漫長,滇西的野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默默地在山野間照見那段一個民族十萬兒女救亡抗戰(zhàn)的歷史。</p><p class="ql-block"> 國殤墓園里烈士的墓碑肅立著,一塊塊整齊排列,彷佛一個個莊嚴的戰(zhàn)士們在集結(jié)走上戰(zhàn)場的剎那。</p><p class="ql-block"> 烈士們的遺骸,有的或許還散落在他們犧牲的地方,因為那片原始森林太大太過茂密,人跡罕至,那里的野花宛若烈士們的墓碑。</p><p class="ql-block"> 怒江水奔騰不息,洶涌而去,在滇西的山河間轟鳴著,怒吼著。</p><p class="ql-block"> 80年過去,滇西的山河還是那樣美麗。80年了,祖國沒有忘記,民族不會將他們忘記。唯愿歲月里的風吹散他們心里的痛,愿那些為了家國血灑疆場長眠異鄉(xiāng)的靈魂在群山間安息。</p> <p class="ql-block"> <b>遙遠深重的滇西記憶</b></p><p class="ql-block"> 文/ 馮靜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回顧滇西抗戰(zhàn)這一段驚心動魄的悲壯歷史,禁不住感動、唏噓。很多史料、文學作品對這段曾經(jīng)轟轟烈烈的過往,都有詳細的記載和描述。那些感動,那些場景,那些無畏總是在不覺中重錘般撞擊我的內(nèi)心,洗滌我的靈魂。</p><p class="ql-block">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推開薄霧,打在大地上的時候,我們開啟了“重走遠征路,滇西行采風創(chuàng)作活動”的行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國殤墓園的祭奠</p><p class="ql-block"> 肅立在國殤墓園的警鐘前,我抬頭凝視藍天,清風吹過,帶來些許涼意。雖是深秋季節(jié),天藍得有些失真,云朵像是被幻化過的有些虛假。這種感覺是從未有過的。在這溫暖的日子里,在這平靜的歲月中,我們已經(jīng)處之泰然,我們已經(jīng)覺得理所當然。我們在70多年的和平環(huán)境中成長,消磨了太多的苦難,失去了太多的記憶。只有當腦海里回響起《義勇軍進行曲》,才覺得這世界的真實,當臆想到身旁巨大的警鐘鳴響時,我們才會從那種舒適的世界里回過神來。</p><p class="ql-block"> 在滇西抗戰(zhàn)紀念館里,氣氛壓抑的程度空前。人們在這種氛圍中,不自覺地處于悲愴的情緒。除了視頻聲音和偶爾的幾聲抽泣,整個紀念館的諸多大廳里沒有雜音。我一連進去兩次,每次都難以抑制內(nèi)心的傷痛而半路退出,這是一種讓人內(nèi)心難受得幾乎無法呼吸的場景。一件件簡陋的遺物,一個個動人的故事,一場場慘烈的戰(zhàn)斗......無不揪痛你的心,每一個鮮活的人物都讓你設身處地。</p><p class="ql-block"> “哭墻”下,一溜擺開的菊花花瓣上,還遺留著昨夜的露珠。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太太在年輕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面墻而跪,抖動的雙肩是哭泣的反應,她緩緩磕完三個頭,站起身來,久久凝視著黑色大理石上的名字,淚水不停地流淌,遠征軍名錄墻上有她父親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草坪上的幾座人像雕像,每座都是一個故事。那豎起大拇指的娃娃兵陳有禮,還活在世上。當年的那份豪邁、自信溢滿臉龐。在看望他的時候,他的一句“老兵們吃的苦,就是積給你們的?!薄T捳Z簡單而平淡,卻讓大家唏噓不已。“餓死不吃軍糧”的雕像,讓現(xiàn)代人覺得不可思議,但這是當年的的確確發(fā)生在滇西抗戰(zhàn)中的故事。當我立于那倚在樹樁上絕食而亡的寸大進塑像前,仿佛看到了這位88歲高齡的老人顫顫巍巍的站立起來。他看看我,再看看周圍,微笑著:你們來了?來看我們了?來,我?guī)憧纯窗?!說話間,緩緩移動身體,往前面的“忠烈祠”踱去,飄逸而沉穩(wěn)!</p><p class="ql-block"> 這位清末的武舉人,曾任中營守備,率領(lǐng)邊地軍民多次擊退英軍入侵。一生育有九子,全部參加抗戰(zhàn),三個兒子為國捐軀。1942年,已88歲高齡的他,望著滿目瘡痍的騰沖城,邁著蹣跚、絕望的步伐,在小西羅綺坪村雷打樹下絕食而亡,用盡了自己最后的一分抗爭之力,對倭寇的暴行發(fā)出了最后的吶喊。壯舉撼天慟地,也喚醒了無數(shù)的國人。</p><p class="ql-block">“五月的鮮花開滿了原野,鮮花掩蓋著志士的鮮血......”當忠烈祠里的歌聲響起時,淚水同樣溢滿了老人的眼眶。他佝僂的身軀在盡力地挺直,像隊列里等待出征的戰(zhàn)士。</p><p class="ql-block"> 在那種特別的氛圍,進到那種強大的氣場,但凡你有一絲投入,你都無法不被感動,你都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愛國的激情會充滿整個胸膛,腦海里閃現(xiàn)出的,全是那全民參與抗戰(zhàn)的火熱場面,全是那烽煙滾滾,戰(zhàn)旗獵獵,殺聲一片的戰(zhàn)場。</p><p class="ql-block"> 寸性奇將軍的幕前鋪滿了鮮花。寸大進老人的英魂全身顫栗,老淚縱橫:兒啊,父親來看你了,為了我們的家園不被侵略,為了我們的兒女不被凌辱,你的選擇是對的!中華民族就是有了你這樣的仁人志士,才能延續(xù)幾千年不滅......站在眾多的英烈面前,我的心在劇烈地跳動。</p><p class="ql-block"> 寸性奇將軍墓后的小團坡上,凄凄的秋日沒給小草帶來足夠的養(yǎng)分,整潔的緩坡一面享受陽光的撫愛,另一面卻在稀疏的樹蔭下顯得黯然。放眼望去,那排排墓碑顯得刺目,陽光照耀下,那短短的影子都蓋不住身邊衰敗的野草,他們的身影卻在我心里顯得又是那樣的高大。</p><p class="ql-block"> 寸大進老人在那排列整齊,低矮的墓碑間飄忽。1、2、3......9618。老人神情悲愴,撫摸著一排排低矮的墓碑:孩子們,你們背井離鄉(xiāng)來到滇西,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大義犧牲在這里,你們回不了家,你們的父母,兄妹都在盼著你們?。》置?,我看到了老人眼中閃爍的淚光。墓碑上的黃菊花微微地點頭,旁邊的小草也隨風搖擺,似在回答老人的對話。這一層層,一排排兩尺見方小小的墓碑,排列在這渾圓的小團坡上,整齊有序,像等待出發(fā)的壯士。拾階而上,每上一個階梯,心里的沉重多加一分。身邊的墓碑哪怕再小,也代表了當年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刻在上面的名字,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淺顯了。</p><p class="ql-block"> 山頂上聳立的遠征軍陣亡將士紀念塔,斑駁陸離的塔體上青花云邊,藍色套字。那種典雅中透著的硬氣,是要用心來感受的。塔基上鮮艷的黃菊花,白菊花都有白色的飄帶束著,最是顯眼的是那捧“多頭玫瑰”,靜靜地被擺放在塔基的一角,那是一個最不起眼的地方,但還是成為最耀眼的花朵。從多頭玫瑰的花語推斷:應該是一位年逾9旬的女士的祭獻。</p><p class="ql-block"> 這時的天空陽光很明,藍得入心入肺。相比之下,80年前騰沖的朗朗晴空正在被濃濃的硝煙彌漫,騰沖的寧靜與安詳正在被喊殺聲,槍炮聲覆蓋。</p><p class="ql-block"> 入夜,我失眠了。腦海里都是殺聲震天,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松山遺址的悲壯</p><p class="ql-block"> 在松山抗戰(zhàn)遺址,置身于雕塑群像,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情感從心底汩汩沖出。娃娃兵塑像前,總是緬懷者佇立最久的地方,他們的身旁,手肘灣里,挎包蓋上,凡是能放東西的地方,都放滿了各式吃食......</p><p class="ql-block"> 看著這些稚嫩的面龐,看著這些原本應該在父母懷抱里撒嬌的孩子塑像,心里的酸楚,咽喉里的堵塞跟眼里抑制不住的淚水同時出現(xiàn),讓人猝不及防。一個視頻的主題曲也隨之跳出,稚嫩的歌聲唱到:多年以后會不會有人還記得我?記得這個世界我來過!</p><p class="ql-block"> 1944年,記者問過娃娃兵:長大了你想做什么?那時候我已經(jīng)死了吧!這是向死而生的希望,在民族危難的關(guān)鍵時刻,在山河破碎的苦難歲月,娃娃兵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p><p class="ql-block"> 塑像前空地上一位大姐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悲痛,忽然對著松林跪下大喊:“爸爸,我好想您??!叔叔伯伯們,我好想你們吶!我來看你們了!”聲嘶力竭的喊叫聲直沖長天,驚破烏云,帶來了一絲陽光,利劍般直刺松山主陣地。勁風吹來,松濤陣陣,筆直的松枝齊眉,似整齊列隊的士兵齊刷刷的軍禮。</p><p class="ql-block"> 在群像與松山主陣地之間,有個一畝大小的水塘,是天然形成的。原來水塘里的水清冽甘醇,透澈見底。倭寇來后,就被作為生活用水的水源,加上飲馬,洗浴,水就漸漸污穢起來。以至于80多年后的今天還是渾濁不堪,毫無生氣。我就在想,這倭寇到底有多么齷鹺骯臟?塘水經(jīng)過80多年的自我凈化,也無法回到原來的模樣!這讓我聯(lián)想到松山陣地上,倭寇的單兵掩體、倭寇兵舍寸草不生的境況。</p><p class="ql-block"> 離開松山抗戰(zhàn)遺址時,烏云散盡,天空碧藍如洗。遙望遠處盡染蒼翠的山河,我們一步一回頭,拜別這漫山的英魂。一陣微風搖動了高大筆直的青松。朦朧的眼中,這是一個排列整齊的軍人方陣,樹梢搖弋著,如揮動的手在告別。一種依戀的愁緒充滿了胸膛,親人告別的那種。剛才頌唱的《義勇軍進行曲》又在耳邊響起。淚,盡情地流淌,情,盡情地釋放……</p><p class="ql-block"> 眼淚是洗滌心靈積塵的圣水;感動是埋葬靈魂污垢的祭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遙遠深重的記憶</p><p class="ql-block"> 這是一段悲壯的歷史,也是令人唏噓不已的真實存在。 </p><p class="ql-block"> 隨著時光的流逝,許多記憶都漸漸模糊,然而那段遙遠深重的滇西抗戰(zhàn)記憶,卻一直銘刻在我的心中。那是先輩們曾經(jīng)戰(zhàn)斗過的地方,他們的英勇事跡,他們一張張鮮活的面孔,成為我生命中無法抹去的印記。我無法想象在那烽煙四起,山河破碎的年代,是什么樣的力量支撐著他們,他們一群有著什么樣情懷的人!</p><p class="ql-block"> 這段歷史在中華民族漸行漸進的發(fā)展過程中,并不遜色于任何奮勇抵制外族入侵的史實,這些人并不遜于任何時代為國家和民族舍生忘死的英雄。他們的行為無論自覺或不自覺,客觀上對國家和民族都做出了常人難以企及的貢獻,他們的犧牲對國家的繁榮,民族的興旺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p><p class="ql-block"> 遙遠深重的滇西記憶,是我們無法忘卻的歷史。</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b>集結(jié)號,在松山吹響</b></p><p class="ql-block"> 文/ 許定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前些年,在電視上看了龍陵抗戰(zhàn)遺址專題片,看到了松山上的遠征軍一零三師紀念碑,遍山密布的戰(zhàn)壕,內(nèi)心激越澎拜之后,感覺滇西是那么的遙遠,不可觸摸。2025年5月26日,我隨黔遼散文文友走進滇西采風,終于真真切切地爬上了松山——踏在這一片80年前曾經(jīng)被炮火燒焦鮮血染紅的山崗上。</p><p class="ql-block"> 在龍陵,我們的團隊剛參觀了龍陵抗戰(zhàn)紀念館和董家溝日軍慰安所遺址,縣城突降暴雨,足足下了半個小時??磥?,日本侵略者犯下的滔天罪行,人有憤懣,天亦震怒,可謂人神共憤。</p><p class="ql-block"> 松山,位于龍陵縣東北臘勐鎮(zhèn)的大埡口村,是怒江西岸高黎貢山系一座很高的大山。顧名思義,這里的大小松山、黃土坡、滾龍坡、鷹登山等高坡,松林為多,針闊葉林混交,在初夏的季節(jié)里,漫山林木涵蓋,郁郁蔥蔥,山風吹來,松濤陣陣。</p><p class="ql-block"> 松山戰(zhàn)役乃至滇西抗戰(zhàn),有兩個史料不爭的地理節(jié)點,一是滇緬公路上的咽喉惠通橋,二是怒江西岸魏巍高聳的松山。1942年,中國遠征軍應英國盟軍之邀出兵緬甸對日作戰(zhàn),因英軍潰逃,指揮不一,戰(zhàn)事失利,兵敗退回國內(nèi),日軍尾隨追擊,侵占了滇西大部。</p><p class="ql-block"> 怒江之上的惠通橋,是滇緬公路的重要關(guān)卡,如果日本侵略者侵襲占領(lǐng),就可以長驅(qū)直入,進入無險可守的滇東遼闊土地,別說中國抗戰(zhàn)唯一的物資補給線滇緬公路被截斷后難以收復,就連西南大后方也危在咫尺。</p><p class="ql-block"> 1942年5月5日8時,奉命值守且得上峰密令可伺機炸斷惠通橋的國軍工兵營長張祖武,當發(fā)現(xiàn)日寇奸細陸續(xù)混入撤退車輛人流時,決然炸毀惠通橋,把日軍機械化部隊堵在怒江西岸,至此,怒江變成天塹,日軍終究跨不過江東?;萃?,原來的功能惠民通便,炸毀后一下變成了守土衛(wèi)國的深壑,為遠征軍組織滇西大反攻迎來了寶貴的休整時間。</p><p class="ql-block"> 松山是固守怒江西岸的天然屏障,日軍在一年多的時間里,在山峰各處修筑了系統(tǒng)且堅固的防御工事,頑固死守。1944年6月至9月,中國遠征軍組織大反攻,在3個月的鏖戰(zhàn)中,屢戰(zhàn)失利,收效甚微,最后第八軍何紹周軍長下令采取坑道作業(yè)爆破,終于炸飛主峰敵堡,全殲頑固日軍。遠征軍第八軍一零三師部隊,長期擔任主攻,損失慘重。</p><p class="ql-block"> 80年前的那場血腥鏖戰(zhàn),具體經(jīng)過不再贅述,中國遠征軍攻克松山那些可歌可泣的英雄壯舉,也不想過多渲染。大型電視連續(xù)劇《中國遠征軍》,全方位演繹了滇西抗戰(zhàn)始末,再現(xiàn)了當年敵我雙方殊死激戰(zhàn)的場景;電視劇《我的團長我的團》里的南天門戰(zhàn)役,其影視腳本亦是以松山戰(zhàn)役為原型。</p><p class="ql-block"> 1944年發(fā)生的松山戰(zhàn)役,歷時95天,全殲日軍守敵1288人,遠征軍傷亡7773人(松山戰(zhàn)役遺址數(shù)據(jù)記錄),遠征軍同日軍傷亡比約為1:6,這個比例如此驚人!松山戰(zhàn)役,盡管為隨后的滇西大反攻掃除了障礙,但遠征軍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可想而知,這一場爭奪,是異常的殘酷慘烈。</p><p class="ql-block"> 我肅立在103師將士殉國墓前,懷著沉重的心情,久久凝視紀念碑,默默哀悼和思索。這里到底埋葬著多少遠征軍將士的遺骸,他們的個體分別來自中華大地的哪些地方,他們幾十年來長眠于此,家鄉(xiāng)還有沒有親人,如果有,來到這里尋覓到他們的蹤跡了嗎?……</p><p class="ql-block"> 松山垂首,怒江怒吼。天地正氣,血肉豐碑!</p><p class="ql-block"> 松山主峰右側(cè),沿整齊的石階緩緩上行,寬闊的平頂上建造了一方偌大的中國遠征軍紀念廣場,巍巍的松山戰(zhàn)役紀念碑高聳入云,廣場上密布著整齊劃一的遠征軍雕塑。從臺階步入廣場,依次而進,排列著炮兵方陣、步兵方陣、跪射方陣、立射方陣、女兵方陣、娃娃兵方陣、將軍方陣、盟軍方陣、戰(zhàn)馬方陣……各個方陣整齊劃一。但是,除了將軍、老兵和盟軍有名有姓的人物外,其他軍士皆無名。無名軍士的特點,應該是按照秦始皇兵馬俑的作法,下身統(tǒng)一,頭臉造型各異,面部表情千姿百態(tài)。雕塑群共分12個方陣,全方陣之后的最后一尊,是一個昂首挺胸吹著軍號的號兵!整個雕塑群占地17400平方米,雕像402個,集結(jié)成一個氣勢宏大的“軍團”,號稱“兵種齊全、結(jié)構(gòu)完整、情態(tài)逼真、氣勢弘恢”。雕塑群建造工程,龍陵縣做基礎(chǔ)部分,雕像為廣東佛山李春華先生制作捐贈。</p><p class="ql-block"> 在這里,將星閃爍,其他不說,我看見了孫立人將軍,看見了戴安瀾將軍。在那個娃娃兵方陣里,我又一次邂逅那個在騰沖國殤墓園里的遠征軍小戰(zhàn)士。這個貴州的小老鄉(xiāng),依然是國殤墓園里那尊雕像的造型——穿著一身不合體的寬大軍裝,扎著武裝帶,水壺干糧袋齊全,翹起大拇指,面帶微笑。然而,展示牌上的姓名是貴州人——李占紅。</p><p class="ql-block"> 我有點懵懂。是的,原來這位小老鄉(xiāng),最初查找時為貴州李占紅,后來經(jīng)多方調(diào)查取證比對,最后確定是貴州赫章藉的陳友禮。明明查證過的,為什么在騰沖叫陳友禮,在松山卻還在叫李占紅呢?抗戰(zhàn)老兵陳友禮13歲在畢節(jié)從軍,今年九十多歲高齡健在,現(xiàn)住在貴陽市花溪區(qū)小河。姓名不一,我認為應該依據(jù)史實考證的結(jié)果定性,騰沖和龍陵兩地,近在咫尺,怎么不相互溝通,更正統(tǒng)一呢?</p><p class="ql-block"> 這個雕塑群,構(gòu)思精巧,規(guī)模宏大,令我——一個多年從事國防教育工作的人,心靈震撼,無比欽佩。是啊,近代百余年來,我們的祖國遭受了太多的外辱,中華民族經(jīng)受了太多的苦痛,在祖國大地上,是應該多多樹建這樣的國防教育和愛國主義教育基地,讓我們的人民及其子孫后代廣受教育,感恩奮進,不怕犧牲,勢死捍衛(wèi)祖國的大好河山,捍衛(wèi)神圣的疆土。</p><p class="ql-block"> 在紀念廣場,我看見許多人虔誠地把糖果餅干分撒在塑像前,特別是娃娃兵方陣里,每一個娃娃兵的身上手上,背包上口缸里,都塞滿了糖果巧克力。這是一種愛,這是發(fā)自心靈的崇敬,這是一個偉大民族傳承的精神!</p><p class="ql-block"> 站在松山主峰瞭望,G56杭瑞高速、320國道東西彎曲延伸,怒江在蜿蜒的大峽谷中咆哮奔騰,名垂青史的惠通橋雄跨怒江上空,滇西的美好景色一覽無遺,盡收眼底。</p><p class="ql-block"> 在松山上的各處遺址徘徊,我仿佛聽到軍號聲聲,槍炮轟鳴,戰(zhàn)馬嘶嘶;我仿佛看到當年的沖鋒陷陣,拼死廝殺,刀光劍影……</p><p class="ql-block"> 集結(jié)號,每一天在松山吹響,響徹云霄;五星紅旗,每一天在祖國的滇西大地,高高飄揚。</p> <p class="ql-block"><b>二、抗聯(lián)之路</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b>“最早點燃火炬”的路</b> </p><p class="ql-block"> 文/ 黃亞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今年,我們迎來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80周年。繁華世間總藏著不期而遇的風浪,這讓我們常常想起那些為和平鋪路的身影——他們的熱血曾溫熱過這片土地,如今仍在時光深處,輕輕叩擊著我們的記憶。</p><p class="ql-block"> 就在這樣的日子里,遼寧與貴州兩省散文學會的會員們共赴"重走東北抗聯(lián)路"的采風活動。懷著對英雄的敬意,像握著一把生銹卻溫熱的鑰匙,我們推開了那扇塵封的門,踏上了這條被稱作"最早點燃反法西斯火炬"的路。</p><p class="ql-block"> 腳步碾過遼、吉、黑三省的土地,走訪、憑吊、座談、駐足,14年抗聯(lián)史便在眼前緩緩鋪展。從九一八歷史博物館到李兆麟故居,從丹東天橋溝的密林到楊靖宇殉國的雪地,從老黑河的殘垣到趙尚志紀念館的展柜,每一步都踩響了歷史的回聲。 </p><p class="ql-block"> 剛踏上東北的黑土,風里就飄來些特別的氣息——像混著硝煙的凍土味,又像浸了熱血的雪粒香,一股滾燙的感覺直往心里鉆。</p><p class="ql-block"> 九一八歷史博物館的燈光總帶著些昏黃。泛黃的照片里,戰(zhàn)士們的眼神穿過歲月仍顯銳利;銹跡斑斑的步槍斜倚在展柜里,槍口似乎還凝著未散的硝煙;最讓人揪心的是那些家書,字跡被淚水泡得發(fā)糊,"勿念"與"歸期"擠在同一張紙上,紙頁薄得像要被思念戳破。</p><p class="ql-block"> 李兆麟故居的磚瓦帶著舊時光的溫涼。褪色的木床挨著斑駁的書桌,桌上硯臺的墨痕早已干涸,卻讓人想起他在此揮筆的模樣。就是在這簡樸的屋里,一顆反抗侵略的心漸漸滾燙,而后他走出院門,把身影融進了戰(zhàn)場的硝煙里。</p><p class="ql-block"> 丹東天橋溝的山路上,草木總比別處茂盛些。據(jù)說抗聯(lián)戰(zhàn)士曾在這密林里穿梭,巖洞是他們的會議室,崖壁是他們的掩體。摸著巖壁上深淺不一的彈痕,恍惚間似有吶喊從風中傳來,驚得枝頭的露水簌簌往下掉。</p><p class="ql-block"> 東北抗日義勇軍紀念館里,那些簡陋的武器總讓人駐足——削尖的木棍、生銹的土槍,卻曾讓侵略者膽寒。展品里有件打滿補丁的棉襖,講解員說那是位農(nóng)民倉促披上陣的,他或許沒學過刺殺,卻懂得"家沒了,人活著也像根草"。</p><p class="ql-block"> 楊靖宇將軍殉國地的祭拜,是被一場急雨打斷的。我們抬著花籃走進紀念園時,雨點兒突然噼里啪啦砸下來,天地間瞬間掛起道水簾。望著將軍雕像上凝結(jié)的雨珠,倒像是他未干的淚。有人抹了把臉,分不清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后來才知道,他犧牲時,胃里只有樹皮、草根和棉絮。在零下四十度的雪地里,他孤身與敵人周旋,直到最后一滴血染紅白雪。雨停時,有人指著天空喊:"彩虹!"一道七色光帶正懸在將軍銅像上方,像他用生命鋪就的路。</p><p class="ql-block"> 老黑河的抗聯(lián)遺址總透著股寂靜?;牟萋^斷壁殘垣,卻掩不住地上的彈殼。據(jù)說當年戰(zhàn)士們就在這荒山里過冬,棉衣不夠就裹著樺樹皮,糧食沒了就嚼口雪。風穿過殘墻時嗚嗚作響,像誰在低聲訴說著什么。</p><p class="ql-block"> 趙尚志紀念館里,那把伴隨他征戰(zhàn)的手槍總被人多看幾眼。他一生坎坷,被誤解、被打壓,卻始終攥緊槍桿。展柜里有份泛黃的檔案,記載著他某次突圍后說的話:"只要還有口氣,就不能讓鬼子舒坦。"</p><p class="ql-block"> 一路走,一路在烈士墓前鞠躬,與烈士后人圍坐聊天。除了沉默,似乎沒什么更合適的表達。東北抗聯(lián)這14年,比整個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還要長些。</p><p class="ql-block"> 長白山的雪,曾被鮮血焐化過。當那里的戰(zhàn)士在零下四十度扣動扳機時,世界或許還未意識到,一場反法西斯的戰(zhàn)斗已在東方打響。</p><p class="ql-block"> 冰趟子戰(zhàn)役的槍聲,是遠東戰(zhàn)場最早的警報。當蘇聯(lián)還在觀望,日本關(guān)東軍的精銳部隊已在小興安嶺的密林里陷入泥潭??孤?lián)戰(zhàn)士用樺樹皮裹腳、嚼雪水充饑,在敵人心臟地帶開辟出第二條戰(zhàn)線。這些在雪窩子里打游擊的戰(zhàn)士,用最原始的武器,牽制住了 76 萬關(guān)東軍,讓其始終無法南下參與太平洋戰(zhàn)爭,為盟軍贏得了寶貴的戰(zhàn)略緩沖時間。</p><p class="ql-block"> 松花江的冰層下,沉睡著無名冰趟子戰(zhàn)役的槍聲里,他們用樺樹皮裹腳、嚼雪水充饑,把76萬關(guān)東軍拖在東北的密林里。 松花江的冰層下,藏著些無名英雄的故事。他們冒死送出的情報,曾讓莫斯科的將領(lǐng)們眉頭舒展。講解員說,1941年冬天,正是這些情報讓蘇聯(lián)敢調(diào)遠東部隊西去,最終守住了莫斯科。</p><p class="ql-block"> 如今長白山的青松依舊挺拔,風過時,松濤里似有當年的吶喊。東北抗聯(lián)這支最早點燃的火炬,不僅照亮了中國的抗戰(zhàn)路,也為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場添過柴。 </p><p class="ql-block"> 離別的時候,有人在車窗上寫下"銘記"二字。我們帶走的不只是照片和記憶,還有些沉甸甸的東西——是楊靖宇將軍胃里的草根,是趙尚志手中的槍,是那些無名戰(zhàn)士未說出口的話。</p><p class="ql-block"> 這片土地記得,曾有群人用血肉之軀擋住了侵略的鐵蹄。他們沒留下多少名言,卻用行動告訴我們:有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而我們能做的,或許就是讓這故事,被更多人聽見。</p> <p class="ql-block"><b> 追尋將軍的足跡</b> </p><p class="ql-block"> 文/ 李建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5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暨中國抗日戰(zhàn)爭勝利80周年。5月,我隨貴州省散文學會的文友們北上,與遼寧散文學會、國防基金會的同道會合,走進白山黑水——東北這片被抗聯(lián)戰(zhàn)士的熱血浸潤過的土地。 </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李兆麟:長山腳下的星火</span></p><p class="ql-block"> 我們此行的第一站,是遼寧省燈塔區(qū)那座藏在玉米地盡頭的村莊,李兆麟將軍的故鄉(xiāng)。</p><p class="ql-block"> 走近李兆麟將軍紀念碑,遠遠看見幾位身影立在碑下,他們是將軍的后人:孫子李濤、孫女李沐增、侄子李振榮。祭拜儀式上,遼寧省散文學會會長黃文興誦讀祭文的聲音在曠野中回蕩:“將軍以十四年浴血征程,見證抗戰(zhàn)全程,歷經(jīng)無數(shù)生死考驗,始終為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奮勇拼殺。其運籌帷幄的智慧、視死如歸的勇氣,如豐碑屹立于歷史長河……”</p><p class="ql-block"> 李兆麟將軍孫女李沐增現(xiàn)場發(fā)表感言。她說:我們中華民族是一個歷經(jīng)了無數(shù)苦難的民族,無論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都因有無數(shù)的英雄在默默的負重前行,才換得了我們現(xiàn)在的和平生活,我們要感恩英雄前輩,珍惜現(xiàn)在來之不易的和平年代。 </p><p class="ql-block"> 活動結(jié)束后,我們參觀了正在籌建中的李兆麟將軍紀念館和故居。由于紀念館尚未正式對外開放,我們只能聆聽講解員的講述和李兆麟將軍孫子李濤的介紹,了解將軍的英勇事跡。</p><p class="ql-block"> 李兆麟將軍于1910年11月2日出生在遼寧省遼陽縣(今沈陽市)鏵子鄉(xiāng)小榮官屯(現(xiàn)歸燈塔市管轄),幼時用名李超蘭。他早年求學,后因家境衰落輟學,仍堅持半耕半讀,立志為老百姓做好事。大革命浪潮波及東北時,他受到政治啟蒙和革命思想的洗禮。1929年秋,他與留日學生、共產(chǎn)黨員李秾儒相識,開始接觸馬列主義,并在家鄉(xiāng)建立革命小組。1930年4月,他因散發(fā)革命宣傳品被捕,后因無證據(jù)獲釋。</p><p class="ql-block"> “九一八事變”后,李兆麟將軍前往北平尋求抗日救國之路。1932年3月,他在燈塔區(qū)后屯村五里長山腳下,組織領(lǐng)導成立了東北民眾義勇軍第24路軍。后屯村及周邊地區(qū),處處都有革命的痕跡:韭菜臺曾是殲滅“洪盛”李秉權(quán)的地方;貴子山、半拉山子等地都發(fā)生過激烈的戰(zhàn)斗;小堡村是遼陽第一支部和沈南第一支部的誕生地;雙龍禪寺是將軍革命思想的啟蒙地,他還曾在二龍山頂寫下“三人同登二龍山,一心要把主義研。到處叢生和平草,家家高放自由煙”的豪邁詩句。 </p><p class="ql-block"> 從1933年7月起,李兆麟將軍赴哈爾濱在北滿從事抗日斗爭,直至抗戰(zhàn)勝利,他是完整經(jīng)歷了十四年抗戰(zhàn)的少數(shù)將領(lǐng)之一,充分詮釋了“抗聯(lián)精神”。抗戰(zhàn)勝利后,他隨蘇聯(lián)紅軍回到哈爾濱,擔任濱江省副省長、衛(wèi)戍區(qū)副司令、中蘇友好協(xié)會會長等職務。他在北滿堅持抗戰(zhàn)贏得了民心,還協(xié)調(diào)蘇聯(lián)紅軍將八路軍根據(jù)地到北滿的兩萬多人成功武裝起來,為四野的建立奠定了基礎(chǔ)。然而,他卻在與國民黨反動派的斗爭中光榮殉國,年僅36歲。他曾說:“如果用我的鮮血擦亮東北民眾的眼睛,那我的犧牲也就值得了?!彼臓奚?,擦亮了東北民眾的眼睛,也為哈爾濱的解放以及中國革命的勝利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p><p class="ql-block"> 聽完講解和介紹,我內(nèi)心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離開燈塔區(qū),我們乘坐的大巴穿過遼河平原。一路上,我默默地望著窗外,回憶著將軍在艱苦歲月里領(lǐng)導抗日的點點滴滴。天空不知何時聚起了鉛灰色的云,像極了李兆麟將軍紀念館里那些歷史照片上呈現(xiàn)的顏色。 </p><p class="ql-block"> 楊靖宇:雪原上的青松</p><p class="ql-block"> 我們此行的第二站,是濛江(今吉林省白山市靖宇縣)的楊靖宇將軍殉國地。那里的白樺林中,據(jù)說至今還能找到當年戰(zhàn)斗留下的彈殼。 </p><p class="ql-block"> 當車行至楊靖宇將軍紀念碑前方的牌坊前時,天空突然烏云密布,隨后下起了瓢潑大雨。我忽然想起了不知在哪一篇文章曾經(jīng)看到過這樣的介紹,說“楊靖宇將軍殉國那天,也是這樣的雨天?!鳖D時,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p><p class="ql-block"> 楊靖宇將軍紀念碑前的臺階,被雨水洗得發(fā)亮。我們剛站定,雨突然停了——不是漸歇,是戛然而止。更奇的是,碑頂?shù)纳峡账查g懸著完整的彩虹,一端連著松林,一端落向遠處的河谷,將軍的塑像在光暈里巍然矗立。據(jù)說每次來祭拜的人多了,將軍就會顯顯靈。</p><p class="ql-block"> 楊靖宇是河南省確山縣人,1927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29年春,楊靖宇受黨組織委派赴東北,任中共撫順特別支部書記,領(lǐng)導工人運動。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他任中共哈爾濱市委書記兼滿洲省委軍委代理書記,積極領(lǐng)導東北人民的抗日斗爭,在白山黑水間點燃抗日救國烽火。1932年秋,楊靖宇被派往南滿,組建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32軍南滿游擊隊,創(chuàng)建了以磐石紅石砬子為中心的游擊根據(jù)地。1934年整合17支抗日武裝成立抗日聯(lián)合軍總指揮部,任總指揮。同年任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一軍軍長兼政治委員。1936年任東北抗日聯(lián)軍第一軍軍長兼政治委員、東北抗日聯(lián)軍第一路軍總司令兼政治委員。1939年,在東南滿地區(qū)秋冬季反“討伐”作戰(zhàn)中,楊靖宇與魏拯民等指揮部隊化整為零、分散游擊。陷入絕境時,日軍曾派叛徒向他勸降。楊靖宇說:“我是中國人,是不能向日本侵略者投降的!”1940年2月,在吉林省濛江縣附近,饑寒交迫的楊靖宇與敵人周旋了五晝夜。面對敵人的勸降聲,楊靖宇以憤怒的子彈回應,最終壯烈殉國,年僅35歲。敵人殘忍地將楊靖宇割頭剖腹,發(fā)現(xiàn)他的胃里一粒糧食也沒有,只有還沒消化的草根、樹皮和棉絮。錚錚鐵骨讓敵人也為之震撼。</p><p class="ql-block"> 將軍所展現(xiàn)出的忠誠于黨的堅定信念、永赴國難的民族大義、血戰(zhàn)到底的英雄氣概,深深感動著我們每一個人。雨過天晴,我們在楊靖宇將軍紀念碑前舉行了隆重的祭拜儀式,隨后來到楊靖宇將軍殉國地。</p><p class="ql-block"> 在那里,我注意到碑座刻著將軍的生卒年:1905-1940。這樣算來,今年正好是楊靖宇將軍誕辰120周年、殉國85周年。80年的光陰在水聲里流淌,而那個像青松一樣挺立過的身影,從未真正離開。</p><p class="ql-block"> 離開靖宇縣時,夕陽正沉入地平線,把天空染成溫暖的橙紅色。遠處的村莊升起裊裊炊煙,與80年前抗聯(lián)戰(zhàn)士在密林中點燃的篝火,在暮色里完成了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我突然明白,我們追尋的,從來不是冰冷的歷史,而是那些藏在年輪里的精神。我想起在穆棱榆樹村陳列館看到的那句話:“只要我們記得,他們就永遠活著。”</p> <p class="ql-block"><b>三、走進老兵</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b>英雄淚 </b></p><p class="ql-block"> 文/卓美</p><p class="ql-block"> 從普古鄉(xiāng)回來的路上,小中巴疾馳如飛,夕光斜照的大地上,動人心魄的壯麗綿延不絕。久久注目這來之不易的山河,我淚流滿面。</p><p class="ql-block"> 昨天一早抵達普古鄉(xiāng)后,承蒙鄉(xiāng)婦聯(lián)的甘主任開車相送,我和好友清清得以順利來到塘邊村,來到抗戰(zhàn)老兵李國清家門前。來普古鄉(xiāng)之前,我得到一些照片,照片的拍攝者,是伍秋明姐姐組織的“關(guān)注黔籍抗戰(zhàn)老兵志愿者慰問團”團隊成員。在其中一張照片上,李國清手拿一把干苞谷草正專心喂牛,看起來身體尚還硬朗??蛇@次我們來看望,李國清的身體情況,早已變成另一個版本。</p><p class="ql-block"> 一棟老瓦房,堂屋左邊的門大敞,探頭望去,李國清挺直腰背坐在沙發(fā)上,給我們一種錯覺:他還好著呢。我們進屋,李國清指板凳招呼,請坐。我們問一聲“李爺爺好”過后,喉嚨像被空氣封住一般。之前想好的話題,比如這些年他老人家的生活和身體,比如滇西反擊戰(zhàn),以及抗美援朝等等往事,都不忍心提起。身在李國清所處的空間里,坐在他身邊,我的心隱隱作痛。李國清沖著老伴喊出一句,泡茶來。之后,他挨個打量我們,柔軟的目光淚光盈盈。李國清的右臉上有一道傷痕,右上唇裂開一個小口,左手蜷縮在胸口,胸部被一根保險帶固定在沙發(fā)靠背上。面前,火塘里的煤火溫溫吞吞地冒煙,似滅未滅。被煤煙熏黑的四壁同頂棚的竹籬笆樓板,緊湊出一個特別的空間……</p><p class="ql-block"> 李國清的兒子從里屋拿出物證——198師師長劉金奎簽發(fā)的“直接參與作戰(zhàn)官兵證明書”。</p><p class="ql-block"> 陳舊的紙張載著幾個沉重的字,滇西反擊戰(zhàn)的慘烈鏖戰(zhàn)被白紙黑字加以證明,一名戰(zhàn)士的槍林彈雨,被自己的師長簽章證明。</p><p class="ql-block"> 跟每次志愿者來看望時一樣,李國清不得不一次次回望刻骨的戰(zhàn)斗場景。于志愿者而言,這是一場震撼心魄的聆聽,是一場精神洗禮。于李國清而言,每次回望,必定會重新揭開靈魂創(chuàng)傷。 </p><p class="ql-block"> 1942年,17歲的李國清入伍后,跟隨隊伍抵達云南永平縣進行集訓。半年后,他分編于中國遠征軍198師529團第3營衛(wèi)生連擔架排。中國遠征軍198師,是國民革命軍第54軍的主力部隊。1844年5月初,198師接到開往前線的緊急命令。李國清跟其他士兵一樣,還未來得及穿上棉衣就匆忙出發(fā),一路奔襲趕往惠通橋。</p><p class="ql-block"> 位于云南省寶山市龍陵縣的惠通橋,離龍陵縣城70公里,地處龍陵縣城北部,在臘猛鎮(zhèn)與施甸縣太平鎮(zhèn)的交界處,是我國西南后方國際交通線滇緬公路過怒江的唯一通道。兩年前的5月4日,龍陵縣被日軍攻陷。5日,化妝成難民的日軍先頭部隊混至惠通橋。惠通橋上車馬嘶鳴,人車擁堵不前。駕車過橋的一名商人與守橋士兵發(fā)生爭執(zhí),為盡快疏通道路,士兵舉槍將商人擊斃。喬裝過橋的日軍以為行動暴露,紛紛掏槍射擊。為切斷日軍后續(xù)大部隊進攻,工兵營長下令炸橋。已經(jīng)過橋的日軍被全部殲滅。惠通橋被炸,原計劃進軍昆明的日軍,被阻擋在怒江以西。</p><p class="ql-block"> 1944年5月7日,惠通橋搶修成功。隨大部隊抵達怒江沿岸,李國清第一次感受到,寬闊的江面、浩瀚的浪花,有吞噬一切的力量,這種力量令人害怕。而關(guān)于此次出征,李國清跟戰(zhàn)友們一樣,胸膛迸發(fā)著蓄集已久的激憤。驅(qū)倭寇,還我河山,為國雪恥的時候到了,殺敵報國的時候到了。 </p><p class="ql-block"> 5月11日凌晨兩點,198師集合在猛古渡、栗柴渡、康朗渡等渡口的大部隊,在黎明到來之前全部渡過怒江,一路向西挺進。翻越高黎貢山時,白雪漫天,李國清跟戰(zhàn)友們在零下10幾度的氣溫里強攻,數(shù)十名遠征軍戰(zhàn)士被凍死。日軍據(jù)點久攻不下,遠征軍戰(zhàn)士傷亡巨大。幾場激戰(zhàn)后,高黎貢山日軍據(jù)點被逐一攻克。打騰沖縣城時,198師負責打北門,硬攻不下,改挖戰(zhàn)壕進攻。子彈橫飛,炮火遍地,騰沖顫栗。有一名戰(zhàn)友倒下,鮮血汨沽流淌,李國清冒死沖上陣地想搶回戰(zhàn)友,轟的一聲巨響,兩枚彈片擊中李國清的左小腿,有一枚彈片穿過臉頰,穿透鼻孔跟右上唇。</p><p class="ql-block"> 在歲月安好的今天,無論怎樣,我們都無法真正體會李國清經(jīng)歷過的殘酷激戰(zhàn),只能從他令人心疼的容顏上驚嘆當年命運是如何的眷顧,英雄才得以在連天炮火中幸存。聊起自己負傷后發(fā)生的事,李國清哭出聲來,哭得像個孩子。臉被打爛,左腿被擊傷,李國清倒下去。戰(zhàn)友王排江(音)沖過來救他。李國清大喊,不要過來,有日軍狙擊手。王排江不管不顧,啪的一聲脆響,王排江中彈倒地,氣脈全無。半個月后,李國清重返戰(zhàn)場,他上唇的小小豁口,成為一個醒目的缺失。而戰(zhàn)友王排江,成為他心頭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p><p class="ql-block"> 騰沖戰(zhàn)役,從1944年5月11日20集團軍強度怒江開始,至9月14日攻克騰沖城,共歷時127天,歷經(jīng)大小戰(zhàn)斗40多場。共俘獲敵軍官4名,士兵60余名。擊斃敵少將指揮官及藏重康美大佐聯(lián)隊長以下軍官100名,擊斃日軍士兵6000多名。遠征軍軍官犧牲者1234名,犧牲戰(zhàn)士17075名。</p><p class="ql-block"> “198師攻克騰沖陣亡將士紀念塔”,始建于1945年1月22日,地點位于騰沖市區(qū)南端來鳳山下的小長坡上。騰沖軍民修建紀念塔,以此祭奠198師在攻克騰沖城、殲滅高黎貢山、怒江兩岸日軍的戰(zhàn)斗中陣亡的1491名將士。</p><p class="ql-block"> 兩年前,本就已經(jīng)偏癱的李國清獨自坐在家里時,不慎滾進火塘,當他“救命、救命”的喊叫聲被鄰里聽到時,他的腿已被嚴重燒傷。所有的親人都以為,這次他難逃劫數(shù)。日子一天天熬渡,在家人的小心護理下,李國清又一次從死亡線上奇跡般生還。誰知有一天,行動不便的李國清再次跌倒,他的大孫子只好買來一根保險帶,將爺爺牢牢固定在沙發(fā)上。從此,李國清坐等每天的光陰亮了、暗了,對面板壁上掛著的臘肉李國清數(shù)了又數(shù),那是他視線內(nèi)最貴重的景物。 </p><p class="ql-block"> 傍晚,我們回到普古街上,在一家小旅館住下?;叵肫鹄顕宓目?、回想他遭受的磨難,我跟清清都有同一種感受,胸口,像壓著一塊石頭。天空又下起大雨,夜晚在大雨中倉促而至。我在朋友圈發(fā)了李國清的照片和家境現(xiàn)狀,想發(fā)動更多的人來關(guān)心、關(guān)注已經(jīng)為數(shù)不多的抗戰(zhàn)老兵。魯院的同學、家住廣西百色的好學友藍瑛發(fā)來消息:“請將紅包轉(zhuǎn)交給李國清爺爺,表示我對他老人家的崇高敬意?!焙糜汛浯湟舶l(fā)來信息:“姐姐,下次去時一定叫上我?!?lt;/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我和清清搭乘面包車再次來到李國清家。他正用勺子舀稀飯喝,看見我們,還是那句:“請坐。”隨即,將他的碗遞過來給我。我們刻意聊了一些高興事,比如李國清在外工作的孫子,他貼心的老伴,很孝順的兒子。聊著聊著,又聊到1949年李國清在上海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往事,聊他當時當刻的感受。聊到隊伍開赴朝鮮戰(zhàn)場時,李國清說,他的心情跟當年參加滇西反擊戰(zhàn)的心情一樣,保家衛(wèi)國,殺敵捐命。說這句話的時候,李國清握緊拳頭,目光堅定。</p><p class="ql-block">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屋內(nèi)我和老人慢慢的聊著。淅瀝瀝的雨聲與絮絮的談話聲交織在一起,時光也仿佛慢了下來。雨歇后,萬物歸于平靜,白燦燦的陽光從小小的窗照進來。我將藍瑛的心意交給李國清,并撥通了藍瑛的電話。李國清的老伴執(zhí)意要對藍瑛說幾句感謝的話,說完她將手機貼在老伴的耳邊,告訴他:“你和廣西的娃娃說句話,就說祝她身體健康,工作順利?!崩顕宕舐暫暗溃骸澳阈揸幑α耍D汩L命百歲。”藍瑛用她廣西味十足的普通話問好:“爺爺好,謝謝您了。”李國清再次喊道:“娃娃,你修陰功了,祝你長命百歲啊?!闭f完他呵呵一笑,笑出兩串清淚。</p><p class="ql-block"> 我們從普古鄉(xiāng)塘邊村回來僅一個月后,即2017年5月2日,李國清去世,享年92歲。</p> <p class="ql-block"> <b>沒有表情的老兵</b></p><p class="ql-block"> 文/黃秀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不想一語成讖,不曾想一語成讖。身為志愿者,每年都會前往昆明、大理、保山、騰沖、龍陵等地探望和慰問抗戰(zhàn)老兵的伍秋明姐姐,邀約我們同往的時間比原計劃提前了。因為,“我們得趕緊再去看望一次,再晚恐怕會看不到了!”。</p><p class="ql-block"> 不明不暗的小屋內(nèi),老人獨自斜坐在床沿,背微微佝僂,頭輕輕下垂,雙手軟軟地搭在腿上,松垮著身子背對著門,一動不動,好似一座靜穆的雕像。同伴們走近后,一陣暖語暄聲的問候,你一句我一句。然而良久老人卻毫無反應,大家無奈地離開老人的房間回到客廳去唏噓而嘆。片刻后,我再次走到廊間,向老人的小屋望去,那尊靜穆的雕像,一如方前。</p><p class="ql-block"> 我心中一顫,也一動不動地站在廊廳關(guān)注著老人。將近半個鐘點過去了,老人竟然就這么保持著大家圍聚和離開他時的姿勢,沒有挪動一下!我不敢進屋去,生怕驚擾到他此刻的靜默、打擾他或許正飄搖著的夢憶。可是我看不到他的臉,老人此時的表情,是不是還和剛才一樣,根本沒有任何表情呢?夢憶,哪怕飄搖著,還會有嗎?夢憶里又都有誰呢?</p><p class="ql-block"> 深秋的昆明,滿城鋪撒著怡人的暖陽,樹影斑駁在地上追逐嬉鬧,空氣中彌漫著安寧祥和的馨香。跟隨著志愿者團隊來探望慰問的這個名叫章致遠的抗戰(zhàn)老兵,是我們此行將要探望的四個抗戰(zhàn)老兵之一,也是唯一的一個貴州籍抗戰(zhàn)老兵。1926年出生于貴州盤縣的章致遠老人當下已經(jīng)97歲高齡,曾經(jīng)是滇西抗日戰(zhàn)場上一個功勛卓著的軍醫(yī)。14歲時偷偷參加醫(yī)療隊,不告而辭離開父母和家鄉(xiāng),來到滇西抗日戰(zhàn)場,投身到艱苦卓絕、悲壯慘烈的遠征抗戰(zhàn)中。經(jīng)年戎馬,半世滄桑,用自己精湛的醫(yī)術(shù)和崇德敬業(yè)、悲天憫人的情懷,救治了不知多少抗日將士和勞苦百姓。而今安居昆明、頤養(yǎng)天年,尊享著晚輩后人和每一個銘記歷史、仰視英雄人們的敬重。只是,曾經(jīng)的風華正茂、颯颯英姿已經(jīng)不再,而今已是風燭殘年、垂垂老矣!我是第一次見到老英雄,可聽幾次來探望過章老的萬姐姐說,前兩年他還“精神好得很”,講述戰(zhàn)斗的激烈、搶救傷員的艱險、救治百姓的細節(jié)、回答她們每一句暖心的慰問,思維清晰、記憶驚人。而今……我不由得一陣傷感。</p><p class="ql-block"> 愛心人士自發(fā)組織的貴州省 “關(guān)注黔籍抗戰(zhàn)老兵志愿者慰問團”成立多年,常年進行的尋找英雄、關(guān)愛老兵愛心活動感召著我,在一個機緣下得以參加這次活動,滿心心遂所愿的歡喜。</p><p class="ql-block"> 第一站的昆明,即是探望黔籍老兵章致遠。初次見到這個志愿者們早已經(jīng)非常熟悉的抗戰(zhàn)老兵,我心里有些五味雜陳。雖然伍姐姐交代,大家要分批進去看望,但老人的小屋仍然圍聚了眾多的人。志愿者們像老朋友那樣,親切隨和地簇擁著老人,我只能隔著大床遠遠站在老人的身后,看著志愿者們有的拉著老人的手、有的扶著老人的肩、有的一旁含笑側(cè)立、有的則蹲下身子撫膝凝望、有的甚至就親熱地和他并肩坐在床沿咬起耳朵來……初次感受這種氛圍的我,肅然起敬地舉著手機默默等待,希望能搶個精彩的感人鏡頭。</p><p class="ql-block"> 鏡頭里,有人俯身和老人說些什么,老人一動不動;有人仰頭說些什么,老人一動不動;有人在他耳旁耳語,老人一動不動;來過幾次的志愿者一臉輕松、笑嘻嘻地問“章老還記得我不?”,老人還是一動不動……我站在老人的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我從鏡頭里其他人的表情上能夠感覺到,老人不僅僅是語言、就連表情也已經(jīng)不能對他們的問候給予回應!這時候,空氣有些凝滯的靜默中,老人的大兒子章少俊在一旁似乎歉意地解釋道:“他這幾年衰得厲害,今年怕是難得過去嘍!”。一句話,讓一直就沒有看到老人面容的我心里一顫,似乎被什么東西把心扎了一下。這種感覺在我出發(fā)前聽到伍姐姐那句“我們得趕緊再去看望一次,再晚恐怕會看不到了”時就出現(xiàn)過。</p><p class="ql-block"> 大家陸續(xù)離開了老人的房間,我連忙從他身后繞到面前,終于看到了老人的臉。近百歲的老人,要說滿臉皺紋、面目蒼老那是自然的,可章老的面容其實還蠻潤澤的,一看就是平日里照顧得很好??扇挝液蛠單慕憷氖衷趺幢磉_敬意,老人一如先前,嘴唇緊閉、雙眼耷拉、神情茫然、面無表情,木偶般沒有任何反應。我和亞文姐雙眼對視,輕輕一聲嘆息!時光真是一個狠人,不知道他是怎樣把一個生龍活虎的人的精氣神慢慢消耗殆盡的。我無法接受戰(zhàn)場上英姿颯爽的英雄有一天會變成遲暮呆滯的老人,此刻對英雄的崇敬之情更多被對一個老人的憐憫之心代替。我默默站起身來,轉(zhuǎn)頭環(huán)顧起老人的小屋,遮掩自己有些濕潤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抗日英雄、民族脊梁、功昭日月、國人共仰”、“鐵骨錚錚民族魂”、“萬里遠征蓋霍衛(wèi)、一生戎邊揚國威”……床頭上方一幅醒目的紅幅、床邊上一疊層層緊摞的錦旗,是來自全國各地志愿者們表達的崇敬;桌上一張全家福,老人勛章披掛、一臉慈祥,身旁兒孫繞膝、其樂融融,一定是老兵一生中最最感念的靜好歲月;柜子里一本“為愛止戈”的《老兵回家故事館》紀念冊安靜地躺著,可里面裝滿了曾經(jīng)的戰(zhàn)斗故事,此刻仿佛正硝煙彌漫、喊聲震天……可當我的眼睛從立于老人床頭的氧氣瓶,移過鋪墊在床正中的護理墊,移過柜桌上裝滿開塞露、云南白藥、潤肺膏、布洛芬及各種乳膏的藥品筐,再移向老人那木木的、長久沒有一絲表情的臉時,心里涌上一股酸楚,老兵真的老了!他們戰(zhàn)勝了殘酷的戰(zhàn)爭,卻戰(zhàn)勝不了時間和歲月。</p><p class="ql-block"> 再次看向靜穆如雕塑一般的老人背影,還是一動沒動,我能想象,老人的臉一定還是剛才那樣凝固著。披在老人身上那條“為祖國而戰(zhàn)抗戰(zhàn)老兵一生光榮自豪”的綬帶隨老人身子的堆縮而堆縮著。這個89歲高齡時還能寫《我的一生》回憶錄的老人,如今確實再也無力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掌控自己的語言和表情、表達自己的意愿和情緒了。當年那個懵懂中背誦《三字經(jīng)》、《百家姓》的孩童、那個偷偷離開父母、離開家鄉(xiāng)跟隨部隊遠走的少年;那個戰(zhàn)場上搶運傷員全力救治的軍醫(yī)、為了生活四處輾轉(zhuǎn)承頂家庭的父親,以及游歷祖國山河、享受天倫與靜好歲月的老人,彼時會是怎樣豐富的表情呢?</p><p class="ql-block"> 歷史漸漸走遠,老兵們也都老了,一個個慢慢離我們而去!看著垂垂老矣、生命飄搖的他們,我生怕我們的到來有所打擾,但“再晚恐怕會看不到了”的可能性,這樣的“打擾”會讓自己的心靈得以慰藉。老兵們是這段讓人銘記的歷史的一部分,不能忘記歷史、不能忘記他們、不能留下遺憾,否則自己一定會陷于難以平靜的紛亂中。</p><p class="ql-block"> 并不想一語成讖,不曾想一語成讖。時隔不過月余,伍姐姐沉痛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時,我知道,老兵章致遠老人那哪怕毫無表情的臉龐、那只是個定格的背影,也再看不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