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說，如《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青年近衛(wèi)軍》、《遠離莫斯科的地方》</p><p class="ql-block">等等，在那個年代我受到的全是正面的教育,不知不覺中我漸漸成長</p><p class="ql-block">起來。</p><p class="ql-block">1953年初我遞交了入黨申請書，我的入黨動機是純粹的,我只</p><p class="ql-block">想成為一名思想高尚、一心為人民、作風(fēng)正派的共產(chǎn)黨員。當(dāng)時組織</p><p class="ql-block">明確告訴我，由于我的家庭的海外關(guān)系，組織上暫時還不能吸收我入</p><p class="ql-block">黨，但勉勵我，說我很單純，很容易接受教育，甚至還讓我參加黨支</p><p class="ql-block">部的擴大會議。我不抱怨，不泄氣，一直嚴于律己，克服自身的缺點,</p><p class="ql-block">努力提高自己，先從思想上入黨。</p><p class="ql-block">1951年初,在新華書店口試時,我曾坦率地說出我的愿望。一·我</p><p class="ql-block">很愛看書,考新華書店，是想多看書;二.聽說工作時間不能看書時，</p><p class="ql-block">我提出想有機會去出版社工作;三.因為家里發(fā)生變故，我不得已休</p><p class="ql-block">學(xué)了，我還想去復(fù)學(xué)。很神奇的是我的三個愿望，不久全都一一實現(xiàn)</p><p class="ql-block">了。第一我被錄取后，就被安排做審讀工作，雖然看的并非是我自己</p><p class="ql-block">選擇的書，但畢竟是讓我看書了。第二1954 年初普選工作一結(jié)束,</p><p class="ql-block">就調(diào)我到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工作。一調(diào)進去，出版社的書記鄭重地</p><p class="ql-block">跟我談了一次話，說準(zhǔn)備培養(yǎng)我成為一名紅色編輯(當(dāng)年有的編輯來</p><p class="ql-block">自舊社會，我畢竟還是新社會成長的青年團員)，如無特殊原因，是</p><p class="ql-block">不會調(diào)走我的。第三誰也沒料到，形勢發(fā)展得如此迅速，新中國的</p><p class="ql-block">建設(shè)急需大批人才，形勢需要調(diào)一批干部去學(xué)習(xí),改變大學(xué)生的成分。</p><p class="ql-block">1954 年秋季，我就被選調(diào)去上大學(xué)，我想復(fù)讀的愿望又得以實現(xiàn)。</p><p class="ql-block">由于形勢迅速發(fā)展這一特殊原因，我離開了出版社，終于沒成為一名</p><p class="ql-block">91</p> <p class="ql-block">紅色編輯。而成為一名人民教師，在教學(xué)戰(zhàn)線上奮戰(zhàn)三十一年。</p><p class="ql-block">1954年我雖然調(diào)離了新華書店華東總分店,但書店的共產(chǎn)黨人</p><p class="ql-block">書店的濃厚的積極進取的氛圍一直深刻地影響著我前進的步伐,并引</p><p class="ql-block">領(lǐng)這我一生的道路。</p><p class="ql-block">總之，1951一19554年，雖然時間不長，但卻是我人生中最重要</p><p class="ql-block">的階段。在書店組織的教育下，在榜樣的帶動下，又經(jīng)過土改運動與</p><p class="ql-block">普選工作的鍛煉，我逐漸形成了正確的人生觀和世界觀，明確了奮斗</p><p class="ql-block">方向(經(jīng)過不懈的努力，自1953年遞交第一份入黨申請書的三十一</p><p class="ql-block">年后，1984年黨組織終于向我敞開大門，主動吸收我參加共產(chǎn)黨),</p><p class="ql-block">我的獨立工作的能力,在大庭廣眾下講話的能力也得到很大程度的提</p><p class="ql-block">高(之前，我連在小組發(fā)言都不敢)。這段經(jīng)歷給我人生留下最美好</p><p class="ql-block">的回憶。</p><p class="ql-block">第二段經(jīng)歷是1956一1974年。1956年我主動奔赴祖國的大東北，</p><p class="ql-block">在撫順生活了十八個年頭，這段時間對我的影響是巨大、深遠的。</p><p class="ql-block">東北的氣溫比上海寒冷得多，尤其在1956年，那年國慶節(jié)，沈</p><p class="ql-block">陽就下了一場雪，如果在上海，國慶節(jié)游行還穿裙子呢!在撫順石油</p><p class="ql-block">學(xué)校，冬天有暖氣，辦公室、宿舍、教室都很暖和，可是一走出去，</p><p class="ql-block">我就覺得寒氣打透了我身穿的兩件棉衣,凍得我渾身直打顫。頭幾年,</p><p class="ql-block">我這個長期生活在南方的青年，就被北方的寒冷擊倒了幾次，光流感</p><p class="ql-block">我就感染了兩次，全校教職工中僅我一人。趙校醫(yī)連連嘆息，說“全</p><p class="ql-block">校都是來自廣東、廣西、上海、四川、湖南、湖北等地的大、中專畢</p><p class="ql-block">業(yè)生，為什么就只有你那么禁不住寒冷，總生病呢?”我就如同溫室</p><p class="ql-block">92</p> <p class="ql-block">里花朵，從南方移植到北方，被寒風(fēng)凍雪打蔫了。難怪我畢業(yè)時，當(dāng)</p><p class="ql-block">我拼命要求到東北工作時，黨支書說“東北天寒地凍，滴水成冰,你</p><p class="ql-block">的體格不行!”經(jīng)不住我再三要求，書記讓我慎重考慮，回家與家人</p><p class="ql-block">商量，三天后再給他答復(fù)。我在宿舍呆了三天，答復(fù)說我考慮好了，</p><p class="ql-block">商量好了。就這樣，我頂替了一同學(xué)，滿懷豪情地奔赴東北。后來果</p><p class="ql-block">真不出校黨支書所料，不幸我被言中了，我發(fā)高燒，吃了苦頭，還給</p><p class="ql-block">人留下“嬌氣”的印象。好在幾年后，我的抗寒能力明顯增強了，再</p><p class="ql-block">也沒被寒冷打趴下過,我不再是溫室里的花朵了!當(dāng)然還有一個原因,</p><p class="ql-block">能讓我抵御住嚴寒，那就是1959年十月中旬，我回滬待產(chǎn)，我三姐</p><p class="ql-block">張羅用舊皮大衣替我做了件外布面內(nèi)皮毛的派克大衣，從此冬天再也</p><p class="ql-block">不那么難熬了，這件派克大衣還受到眾人的贊賞。但“嬌氣”的印象,</p><p class="ql-block">很長時間以來，都難以改變。在石油學(xué)校，1959 年，妊娠反應(yīng)連續(xù)</p><p class="ql-block">嘔吐了九個多月。后來調(diào)到十五中后，下鄉(xiāng)秋收，當(dāng)大伙啃著新玉米</p><p class="ql-block">面的貼餅連聲稱好吃時，我卻因胃酸過多，不合時宜地、不可控制地</p><p class="ql-block">嘔吐不止。這樣“嬌氣”帽子，更難摘掉了。還是修大橋時接觸的工</p><p class="ql-block">人師傅厚道，實事求是，他們對我的評價是“弱而不嬌”。</p><p class="ql-block">在撫順，1960年遇到了災(zāi)荒年，物資的匱乏比上海嚴重多了，</p><p class="ql-block">我曾隨全校師生去摘柞樹葉，回校后堆放在一間教室里，由炊事員把</p><p class="ql-block">它們磨成粉末摻進玉米面里蒸餑餑吃。我更經(jīng)歷過和全校兩三千名師</p><p class="ql-block">生翻山越嶺去背白菜，這段經(jīng)歷更是刻骨銘心。那年，記不清是深秋</p><p class="ql-block">還是初冬，七點吃過早飯后，全校師生出動去農(nóng)場背白菜，開始，我</p><p class="ql-block">和一化驗員翟玉琴帶了一根扁擔(dān)，說好兩人合伙抬的，但又上山又下</p><p class="ql-block">93</p> <p class="ql-block">山的走起來很不方便。不久許多師生噌噌地往前趕，把我們倆遠遠拋</p><p class="ql-block">在后面了。我和翟玉琴實在沒勁兒了，當(dāng)我們又下了一座山后，我就</p><p class="ql-block">鼓足勇氣敲開一戶人家的門，要求房主把我們抬下的一堆白菜，分別</p><p class="ql-block">打成兩個解放軍行李背包那樣的包。該房主三十多歲，看外表很可能</p><p class="ql-block">就是個轉(zhuǎn)業(yè)軍人，他瞅瞅我倆身上別著“撫順石油學(xué)校”紅色職工校</p><p class="ql-block">徽，體格也確實比較單薄瘦小，于是他默不作聲地、熱心地拿出兩根</p><p class="ql-block">繩子給我們打包。當(dāng)時我還挺逞能，提出給我的背包多放幾顆白菜</p><p class="ql-block">因為我覺得翟玉琴比我似乎更瘦弱些。我們謝過這個好心的陌生人</p><p class="ql-block">(很慚愧，后來我們也沒有去還這兩根繩子，我們實在太累了)，就</p><p class="ql-block">又上山了。背著白菜包走，確實好走多了，這時天紛紛揚揚地飄起大</p><p class="ql-block">片大片的雪花,我弓著腰,迎著凜冽的寒風(fēng)、雪花,艱難地往前挪步,</p><p class="ql-block">這么冷的天氣,我臉上居然還滴下汗珠來了。當(dāng)時學(xué)校食堂太缺菜了</p><p class="ql-block">因此我們連一塊菜幫也舍不得扔掉。當(dāng)我們終于走下最后一道山坡時，</p><p class="ql-block">離學(xué)校還需走四十多分鐘,這時迎面遇見一個班主任領(lǐng)著幾名學(xué)生正</p><p class="ql-block">準(zhǔn)備上山,這班主任恰恰是和我一塊從上海分配來的同年級不同班的</p><p class="ql-block">男同學(xué)，他雖瘦，但骨架大，有一米八高，身高力不虧!他讓學(xué)生替</p><p class="ql-block">我倆卸下背包，并把背包送到學(xué)校去。一開始，我還不肯，堅持要自</p><p class="ql-block">己背到終點。但該男同學(xué)勸說，說從早上七點吃早飯到現(xiàn)在，你們還</p><p class="ql-block">沒吃上午飯,而他們已吃過午飯,還歇了一氣后,正準(zhǔn)備去運第二趟。</p><p class="ql-block">經(jīng)他一說，我也就不再堅持了。我們輕裝回到學(xué)校的大食堂，炊事員</p><p class="ql-block">不無同情地說“你們兩個是全校師生中最后返回的,現(xiàn)在已快四點了，</p><p class="ql-block">快打飯回宿舍休息吧!”我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就累趴下了。</p><p class="ql-block">94</p> <p class="ql-block">憶杰和四五歲的憶雷幫著一塊把車推回樓前，五百斤的煤塊要用籃子</p><p class="ql-block">一趟一趟地提上三樓，他們爸爸在家時，絕對不會讓我動手的，他自</p><p class="ql-block">己四五趟就搬完了，可他們爸爸去了外地，我只能自己干，我要連續(xù)</p><p class="ql-block">提二三十多次才完事，累得我兩腿直打顫。完事后，還要把煤車送回</p><p class="ql-block">煤廠。</p><p class="ql-block">對一個身強力壯的人來說，這點活算不了什么，可是對我這個身</p><p class="ql-block">矮體弱的人來說無異是天大的困難。</p><p class="ql-block">有一天我路過一幢樓，看見一個五六十歲的婦人正在費力地往樓</p><p class="ql-block">上抱白菜，我動了測隱之心，上前幫她。搬完后，樓下有一個人對我</p><p class="ql-block">冷冷地說:“你是在幫地主婆!”我心想，是不是地主婆，我不知道,</p><p class="ql-block">我只知道她是個年老體衰需要幫助的人。繼而一想，如果有好事之人</p><p class="ql-block">把我?guī)腿吮О撞酥路从车轿业膯挝?，那不就糟了?幸而什么也沒</p><p class="ql-block">發(fā)生。我倒是頓時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當(dāng)我艱難地往三樓提運煤塊</p><p class="ql-block">時，樓里沒有一個人主動幫我，是因為我的人緣不好嗎?非也。是因</p><p class="ql-block">為我的成分高，而且當(dāng)時我的愛人是個“三反分子”，對我這樣一個</p><p class="ql-block">持有特殊身分的人，別人避之猶恐不及，怎么會在眾目睽睽之下上前</p><p class="ql-block">幫忙呢?那不是沒事找事嗎?這樣一想，我釋然了，也處之泰然了。</p><p class="ql-block">五十年代初,蘇聯(lián)電影《斯維德洛夫斯基》中，斯維德洛夫斯基</p><p class="ql-block">曾說過這么一句話:“生活是個復(fù)雜的東西,要生活下去，就必須要</p><p class="ql-block">拿出全部勇氣來!”那就讓我拿出全部勇氣去面對生活中一個又一個</p><p class="ql-block">的困難吧!(優(yōu)勝劣汰,適者生存!)</p><p class="ql-block">1956 年，我離開上海去了撫順，我在失去了很多的同時，也得</p><p class="ql-block">96</p> <p class="ql-block">到很多，</p><p class="ql-block">我失去了什么呢?我失去了回母校(即后來的上海師大)聽課的</p><p class="ql-block">機會，我失去了聽上海優(yōu)秀教師講課的機會，失去了與上海親友經(jīng)常</p><p class="ql-block">相聚的機會，我更過早地失去了青春。離滬三年后，1959年我第一</p><p class="ql-block">次回上海，親友說我“面目全非”!1968年我第五次回上海，去醫(yī)院</p><p class="ql-block">為五歲的憶雷做扁桃體摘除手術(shù)。我們五姐妹,只有天津的四姐缺席,</p><p class="ql-block">青海的妹妹也回上海了。難得相聚的四姐妹去照相館合影留念。在安</p><p class="ql-block">排座位上，攝影師毫不遲疑地指著我妹妹說“當(dāng)然是老大坐中間”,</p><p class="ql-block">繼而指著我說“老二坐左邊”，指著我大姐說“老三坐右邊”，最后對</p><p class="ql-block">我三姐說“老四站在后邊”。這種錯誤的安排令人啼笑皆非。實際上，</p><p class="ql-block">我妹妹比我大姐小九歲，比我三姐小八歲，比我小五歲，竟然被認作</p><p class="ql-block">是老大了!我比大姐小四歲，比三姐小三歲，被認作是老二。想當(dāng)年,</p><p class="ql-block">1953 年，正十七歲青春年少的妹妹，意氣風(fēng)發(fā)地踏入北師大，當(dāng)年</p><p class="ql-block">還是個稚氣未消的少女。1957年，命運跟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p><p class="ql-block">在她畢業(yè)的那年，年僅二十一歲的她被錯打成右派分子，1958年去</p><p class="ql-block">了青海，二十五歲那年成了摘帽的右派分子。青海的環(huán)境更艱苦，她</p><p class="ql-block">的遭遇更坎坷,難怪攝影師把她認作老大了。我比我妹妹受的苦要少,</p><p class="ql-block">比上海兩個姐姐要多，所以理所當(dāng)然地被認作老二了。無情的歲月。</p><p class="ql-block">生活的磨難給漂泊在北方的我和妹妹刻下了深深的印記,又難怪比我</p><p class="ql-block">年長三歲的新華書店老友王笛樓見到我時說我“一臉滄桑”了，1951</p><p class="ql-block">年她把我，那個單純、稚嫩的我視作妹妹來關(guān)愛，后來我比她顯得蒼</p><p class="ql-block">老得多。想到這,感慨萬端!</p><p class="ql-block">97</p> <p class="ql-block">在撫順的十八年，我在失去了很多的同時，得到更多。我經(jīng)歷了</p><p class="ql-block">文化大革命，經(jīng)受了被歧視、被遺忘的痛苦，經(jīng)歷了天天拽著幼兒坐</p><p class="ql-block">火車去工地勞動的奔波辛苦(在《舊事重提》及其它篇都提及過),</p><p class="ql-block">經(jīng)歷了長期兩地生活，獨自帶孩子面對各種困難，[經(jīng)常半夜抱著或</p><p class="ql-block">攙著(我抱不動)因扁桃體發(fā)炎發(fā)著近四十度高燒的憶雷，在昏暗的</p><p class="ql-block">路燈下，既害怕又擔(dān)心，蹣跚地走向醫(yī)院。又從工地返校上課后，每</p><p class="ql-block">年春耕、夏鋤、秋收，都隨全校師生下鄉(xiāng)勞動一個月，我不得不帶著</p><p class="ql-block">兩個孩子同去，老大憶杰只得停課，這種情況全校僅我一人]，獨自</p><p class="ql-block">解決困難的無奈與辛酸?？傊?，在撫順的十八年，讓我懂得了生活的</p><p class="ql-block">艱辛,懂得了要自尊自強,進一步鍛煉與培養(yǎng)了我獨立、堅強的性格,</p><p class="ql-block">我不敢說我已脫胎換骨地改變了,但我敢說我已不是當(dāng)年在上海同學(xué),</p><p class="ql-block">同事心目中那個嬌弱的徐美荃了，現(xiàn)在在周圍人的眼中，我是一個獨</p><p class="ql-block">立、堅強的人。</p><p class="ql-block">我感念我人生中的這兩段經(jīng)歷,這兩段經(jīng)歷讓我確立了正確的人</p><p class="ql-block">生觀、世界觀,豐富了我的人生,激發(fā)了我的潛力,錘煉了我的意志,</p><p class="ql-block">提高了我的能力，使我最終成為一堅強、獨立的人，致使我于近九十</p><p class="ql-block">高齡時仍能獨立生活、生活自理，而且還能執(zhí)筆寫下十余篇回憶錄,</p><p class="ql-block">我應(yīng)為此感到自豪!我的兩段經(jīng)歷最終已成為我人生中的兩筆精神財</p><p class="ql-block">富!</p><p class="ql-block">徐美荃寫于2021年2月27日</p><p class="ql-block">9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