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走進古稀之年,留影南潯</p> <p class="ql-block"> 走進古稀追思萱堂</p><p class="ql-block"> (管秋惠)</p><p class="ql-block"> 我的生辰日被陰差陽錯的誤記,讓我從今天起,提前一月余便享受到七秩的福利,從此可以仰天微笑出門去,輕輕刷刷(意為不用付費的刷卡)走四方。看一下今天的農(nóng)歷時辰,喲!竟和先慈的百歲誕辰日(虛歲100)重合,該說上幾句追思的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伯先公園給我留下兒時的記憶</p> <p class="ql-block">鎮(zhèn)江市博物館(曾經(jīng)的英國駐鎮(zhèn)江領(lǐng)事館)</p> <p class="ql-block">鎮(zhèn)江人民曾焚燒過巡捕房,此為后建的。</p> <p class="ql-block">西津渡過街昭關(guān)塔,現(xiàn)為國家級文物,母親兒時常從這里走過。</p> <p class="ql-block">龍?zhí)舵?zhèn)在民國時期,成為一座工業(yè)小鎮(zhèn),熱鬧熙熙,京滬線上人來人往的小站。</p> <p class="ql-block">母親在龍?zhí)赌辖值牧粲?lt;/p> <p class="ql-block"> 她從西津渡走來</p><p class="ql-block"> 說“她”,并非不尊重,是因為那時還沒有我,或者說我那時正在前世的路上走著,她的家在鎮(zhèn)江伯先公園旁的雁兒河巷,出巷口過馬路不遠處就是英國領(lǐng)事館,遠眺還能見到帶有殖民色彩的巡捕房,這是鎮(zhèn)江開埠時留下的英式風格的古建筑。民國時期,鎮(zhèn)江挑起了江蘇省會的重擔。抗戰(zhàn)勝利后的一天,作為米行老板王淦泉的女兒,乘京滬線的綠皮車嫁到同屬鎮(zhèn)江市的龍?zhí)舵?zhèn)上,重啟了新的人生,為人妻,為人母……夫家在鎮(zhèn)上南大街是以磨豆子賣豆腐為業(yè),俗話說得好:世上三樣苦,撐船打鐵磨豆腐。注定她從米籮跳進了糠籮。到了1955年秋天的一日,隨著我的第一聲啼哭,我從前世進入今世,成了“她”的第三子。</p><p class="ql-block"> 我不想復(fù)述母親一生為兒為女的辛勞,九州之內(nèi),為人之母皆是如此,我是想頌揚文明之都鎮(zhèn)江,四個月大的賽珍珠在這里生活了十八年,她視鎮(zhèn)江為她的“中國故鄉(xiāng)”,以長篇小說《大地》成為諾貝爾文學(xué)獎的獲得者,鎮(zhèn)江也養(yǎng)育了許許多多像母親一樣的有文明素養(yǎng)的女子。</p><p class="ql-block"> 母親愛在孩子面前說她的人生經(jīng)歷??梢栽O(shè)想出一個個畫面:在文明之風的吹拂下,母親這個年齡的鎮(zhèn)江女子已不再裹腳,母親不信神佛,念新式學(xué)堂,每天會在進教室的那一刻,向著孫中山先生畫像鞠上一躬。能寫毛筆字,能讀懂書信,出嫁時也不講彩禮,相夫教子,面對苦和累,母親沒有過一句怨言。</p> <p class="ql-block">管家的豆腐坊就在炮樓右側(cè)幾米遠處</p> <p class="ql-block"> 媽媽放聲唱出的一首歌</p><p class="ql-block"> 做一輩子家庭婦女的母親,幾乎從沒有過社會活動,從我記事起,便知曉母親承擔全家8口人的家務(wù),而生火做飯還要加上伯父一家5口人的,那時兩家人的吃飯還沒分開,繁重的家務(wù)再加上還有一個弱智的小兒,注定母親一生走不出家的藩籬。有一次,母親竟有了短暫的社會活動。那是在文革初期,我即將小學(xué)畢業(yè),畢業(yè)班提前放了假,這段時間不長,記得我的弱智弟弟正好和妹妹同上小學(xué)一年級,父親在煉灰廠燒石灰,大哥在中國水泥廠做電工,二哥和姐姐在上初中,我便無所事事,母親讓我負責中餐后的洗碗,飯后,母親有了短暫的休息時間。一天下午,我在錐子山街上玩耍,當走到錐子山街居委會的時候,聽見里面?zhèn)鱽硪魂嚺拥暮铣暎骸靶闹械奶柤t艷艷,戰(zhàn)士愛讀老三篇愛讀老三篇,一學(xué)張思德,紅心向黨永不變……”歌聲輕揚,飄到街上,哦,是居委會組織沒有工作的家庭婦女學(xué)唱歌曲,我透過居委會的窗戶往里看,媽媽也在里面,不知怎的,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意,那年媽媽41歲。幾年后,居委會動員我們家下放,理由是:“我們也有兩只手,不在城里吃閑飯!”這里的“我們”,指的是沒有工作的居民,聽上去好像就是母親這類人的積極主張。少年的我,就沒有認可這個口號,事實說明,到了農(nóng)村,媽媽依然在忙家務(wù)。當我走向成熟的時候,回首往昔,環(huán)顧四野,可以肯定地說,一個普通家庭有專司家務(wù)的,不僅不是吃閑飯的,還是無比正確的選擇,所謂的“解放婦女”,在某些場合往往是個偽命題,當然對獨生子女的小家庭乃至不要孩子的家庭而言,可另當別論。媽媽一生只有過這一次放開來的歌唱,文革時期的歌,多沒能成為“名歌”流傳下來,不過我總忘不了這首歌,“心中的太陽紅艷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王家后代來雁兒河巷尋訪</p> <p class="ql-block">外公搬家蘇州,當年的祖屋已換了新的主人</p> <p class="ql-block">民國時期,父親曾一度去中國水泥廠打工,母親徒步去廠里給父親送去中飯。</p> <p class="ql-block">下放蘇北,家曾在洪澤湖大堤上,如今大堤已成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農(nóng)業(yè))</p> <p class="ql-block"> 喜歡二嬸做的飯菜</p><p class="ql-block"> 下放蘇北農(nóng)村,因為父親排行老二,村里人愛稱呼我的父親為“二爺”,于是就有了我母親被稱呼的“二嬸”,按說,這是照著村里孩子輩的叫法,在我家下放的村里有個習慣,平輩人往往以孩子的口吻稱呼對方,興許別的地方會加上一個詞:“他”或“她”,于是有了“他二爺”“她二嬸”這種稱呼法,我家下放的村上,習慣免去一個前綴詞。</p><p class="ql-block"> 下放農(nóng)村的那天,隊里將最值錢的家當——“大車”推出“大車屋”,那大車似乎從孔夫子的年代駛來,桑木打制,深紅色,很笨重,全為榫卯結(jié)構(gòu),連車輪都是木頭做的,很大很大,“大車屋”共有兩間,隊里安排給我家暫時居住,大車屋緊挨著隊房,新房屋的地基已落實在洪澤湖大堤上,由隊里安排建造。</p><p class="ql-block"> 那年,大隊購置了拖拉機,不是“嘣蹦蹦”的手扶拖拉機,是那種大拖拉機,熟悉這句歌詞的都知道:“東方紅拖拉機開來了”!拖拉機輪流到各生產(chǎn)小隊耕田,駕駛員是聘請來的,兩人輪換開,隊里要提供中餐,分管隊房的會計找到我媽,“二嬸子,給隊里做個中飯吧,駕駛員要吃?!蔽覌尡愣嗔朔莶钍拢セ淬鸷訉Π段浼叶占匈I菜,買回來做好,讓駕駛員吃。以后只要駕駛員來,駕駛員都會主動跟會計說,讓二嬸子給我們做飯吧。后來會計也知道了,“二嬸子做的飯菜好吃”。時間長了,父親結(jié)交了隊里的好友,過年時節(jié)大家串門吃請,父親的好友吃過媽媽做的飯菜,都說二嬸做的飯菜好吃,全隊人都有共識,二嬸做菜最好!我以為母親是在鎮(zhèn)江城里長大的,城市就是文明的產(chǎn)物,飲食也是一項內(nèi)容,母親的家庭條件好,吃的自然更豐富些,勢必還會有好的烹飪手藝,這其實是一種文化的傳遞,將蘇南富庶地區(qū)的飲食文化傳到相對落后的蘇北農(nóng)村,下放運動促進了城鄉(xiāng)文化交流。</p><p class="ql-block"> 母親會包餃子、包包子、做饅頭,湯圓也有多種做法,很會腌制咸貨咸菜,記得她腌制咸肉過程中的繁縟做法:選料(肥瘦適中的豬肉)??、大鹽炒花椒、白酒白糖做配料、找青石板壓重、反復(fù)煎鹵、通風陰涼處吹掛……我們這一代人都望塵莫及。家中的便裝衣服和棉衣都是媽媽裁做,有一段時間,鄰居范裁縫接的老便裝活,裁好后都由我母親繰(讀qiao音)邊縫成。 </p><p class="ql-block"> 讓我收獲不淺的第一課堂</p><p class="ql-block"> 人生獲取知識,習慣說法一是來自書本,一是來自社會,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以為來自父母也是一個重要的渠道,是人生的第一課堂。</p><p class="ql-block"> 母親有勤儉節(jié)約的好習慣,雖窮,窮有窮時的積蓄,從沒有過捉襟見肘的窘迫,也從沒跟人家借過錢,大哥工作之前全家八口人,僅父親一人拿工資。大伯家五口人,兩人拿工資,卻時常跟母親借錢用,“菊英,借我十塊錢”,大伯是母親的姨表哥,常常跟我們家借錢用。爸爸同班組的邵師傅,下班后酒瓶不離視線,他家也是夫妻雙方都拿工資,卻月月錢不夠花。因為父親有些文化,廠里便委托父親給自己的班組人員代發(fā)工資,每到發(fā)薪水那天,邵師傅離中飯前一兩小時,準會登我家門,冬天時節(jié)總是雙手操在袖籠里,佝僂著身軀,“二嫂子,我來領(lǐng)工資的,廣厚(父親名廣厚)呢?”如遇到父親因上夜班在家睡覺,母親就會不高興地回說:“下夜班剛睡一會”,意思讓他等會再來,邵師傅悶悶不樂,說句:“哎,飽漢不知餓漢饑嘔”,媽媽知曉,他指望中午就能喝上酒的。大伯也愛喝酒,我對喝酒不反對,但不要影響到家庭生活,更不要傷害到身體。</p><p class="ql-block"> 記得小時候偶爾上火,一覺醒來,眼眵糊住了眼睛,我會喊道:“眼睛睜不開了!”母親會輕輕用唾液涂抹在我的眼睛上,媽媽說唾液能消炎的,果然,一會眼睛舒服多了。我從母親那兒接受了許許多多來之家庭的經(jīng)驗智慧。</p><p class="ql-block"> 母親愛對孩子們講述流傳在鎮(zhèn)江的民間故事,《水漫金山寺》《甘露寺劉備招親》,愛說諺語,尤其是節(jié)氣諺語、習俗諺語,什么“一九二九不出手, 三九四九冰上走,” “早清明,晚大冬,七月半祖宗等不到中”,追求家庭和睦、鄰里和睦,一直承襲到我的小家庭,記住了“鄰居好,賽金寶?!薄斑h親不如近鄰”這些可以視為至理名言的家訓(xùn)。</p> <p class="ql-block">慈祥的母親</p> <p class="ql-block"> 十年前母親離世,十一年前,母親仍在為我的弟弟臘寶做飯,讓臘寶快樂地活著,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短文《臘月之寶》,登載在《新長江文學(xué)》上,記述了臘寶在母親的呵護下,愉快地生活,雖是弱智卻是幸福之人。</p><p class="ql-block">(爸爸100周年的誕辰日已過去,該寫一篇思念爸爸的文章,只好女士優(yōu)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