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乙巳之秋，八月既望，余與同好數(shù)人，攜杖入禪家?guī)r。晨嵐未散，谷風徐來，林葉清響，若遠鐘之度松。行不數(shù)里，路忽斷于絕壁，仰而視之，則天光一線，自千仞之罅垂注，色如青銅，冷照人面。</p> <p class="ql-block"> 俯察其形，上銳下廣，若削若鑿，非斧斤所能成；仰觀其色，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晴則嵐光映壁，若流霞之散綺；雨則云氣蒸巖，若素練之橫空。風聲自上而注，觸石則碎，若琴瑟之相和；水聲自下而鳴，遇坎則激，若鐘鼓之相應。</p> <p class="ql-block"> 緣危磴而下，石骨嶙峋，苔痕斑駁，足音與泉響相答。復行數(shù)武，忽見巨石中空，若巨甕仰承天漢，四壁合圍，青冥在下，斯天坑也。坑底有河，自東而西，隱而復現(xiàn)，遇石則咽，逢寬則舒，聲或如絲竹之細，或如雷鼓之喧，故名地河。</p> <p class="ql-block"> 同游者嘆曰：“妙哉！此非人間有也。"余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此坑此河，蓋造物者之靜寄，亦山川之真宰所秘惜者也。”</p> <p class="ql-block"> 中有古木，虬枝如鐵，根抱堅石，歷千祀而不凋；旁有寒潭，碧如琉璃，魚鱉潛躍，見人影而不驚。斯境也，靜而不寂，動而不亂，近而愈遠，簡而愈豐。</p> <p class="ql-block"> 乃席石而坐，與同游者論心?；騿栐唬?quot;世之人，馳騖于名利，役役于塵埃，見此境也，當有悟乎？"余曰："悟由心生，境隨心轉(zhuǎn)。若心不凈，雖處桃源，亦如樊籠；若心自明，雖在朝市，亦若山林。然觀此天坑，高深而不可測，足以警夫驕矜；觀此地河，曲折而不失其常，足以戒夫躁進。</p> <p class="ql-block"> 其納百川而不盈，示包容也；其歷萬古而不竭，示恒常也。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流潤萬物，有容乃大。此中三昧，非言可盡。</p> <p class="ql-block"> 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游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于是眾人或吟或默，或笑或嘆，皆各得其意而返。</p> <p class="ql-block"> 余乃援筆而記之，曰：禪家?guī)r地河天坑，非徒山水之奇，亦禪心之鏡也。來者若能捐棄塵慮，暫忘形骸，于一俯一仰之間，見天地之心，見吾心之理，則庶幾矣。若拘于形跡，求奇于聲色，則失其真矣。——是為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