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今晚的飯桌，是為“涼州八大碗”而設(shè)的。鐵盤盛著一扣碗糟肉，肉塊厚實(shí)，顫巍巍地臥在紅亮的醬汁里，輕輕一碰便微微晃動(dòng)，仿佛還帶著灶火的余溫。青椒與蒜瓣點(diǎn)綴其間，不為奪味，只為提一口清氣，沖淡那濃油赤醬的厚重。這道菜一上桌，香氣便如老友般撲面而來，熟悉又親切，像是從記憶深處端出來的一般。</p> <p class="ql-block">鹿菌與臘肉在黑鍋中相逢，青紅椒切得勻整，蔥段與蒜片鋪陳其上，熱油一淋，香氣便在空氣中炸開。這雖不在八大碗的名冊(cè)里，卻像是席間最懂氣氛的配角，一出場(chǎng)便讓整桌菜活了起來。臘肉的咸香滲進(jìn)鹿菌的肌理，菌子吸飽了油脂，咬一口，滿嘴是山野與煙火交織的滋味。</p> <p class="ql-block">白瓷碗里盛著八寶飯，金黃的糯米飯壓得緊實(shí)，頂上鋪著枸杞、蓮子、獼猴桃片，撒了一層白芝麻，像極了誰家過年時(shí)精心打扮的小姑娘。一勺挖下去，軟糯與清甜在舌尖纏綿，酸甜的果香與谷物的醇厚層層遞進(jìn)。這碗飯，不只是甜點(diǎn)，更像是一場(chǎng)儀式的收尾，溫柔地?fù)崞搅饲皫椎啦说臐饬摇?lt;/p> <p class="ql-block">黃河大鯉魚臥在紅湯之中，魚身完整，卻早已入味三分。香菇片貼在魚側(cè)，蔥花浮于湯面，紅油輕漾，熱氣裊裊。魚肉細(xì)嫩，筷子一撥便自然分離，蘸一點(diǎn)湯汁送入口中，鮮得人忍不住閉眼。這道菜，是八大碗里的“壓軸武生”，氣勢(shì)足，味道更足。</p> <p class="ql-block">鐵板牛子骨端上來時(shí)還在滋滋作響，金黃的表面焦香四溢，青椒與蒜瓣圍在一旁，像是為這場(chǎng)“火舞”伴奏。骨頭雖小，卻每一塊都吸透了醬汁，啃一口，酥脆與軟糯并存，脂香在唇齒間打轉(zhuǎn)。這道菜雖烈，卻讓人停不下手，仿佛吃的是江湖氣，嚼的是痛快勁。</p> <p class="ql-block">石鍋暖鍋靜靜立在桌上，蓋子高聳，揭開時(shí)熱氣如云涌出。土豆片與洋蔥在鍋中交融，蔥花與紅辣椒碎灑在表面，暖意從鍋底一直升到心頭。這道菜不張揚(yáng)，卻最貼心，像是席間那位話不多卻總在照顧別人的長(zhǎng)輩，默默溫暖著每一雙筷子。</p> <p class="ql-block">酸菜土豆片躺在白盤中，薄片透亮，酸菜細(xì)絲纏繞其間，蔥段翠綠，油光微閃。夾一筷子，酸香撲鼻，土豆軟而不爛，嚼著有韌勁，是那種讓人忍不住連吃三口的小菜。它不搶風(fēng)頭，卻總在味蕾疲憊時(shí)挺身而出，喚醒食欲。</p> <p class="ql-block">水晶皮涼菜擺成長(zhǎng)方形，透明的皮子整齊排列，淋著紅醬，撒了蔥花與辣椒碎。入口清涼爽滑，醬汁微辣帶酸，像是夏日午后的一陣風(fēng)，輕輕拂過燥熱的舌尖。這道涼菜，是八大碗中的“清音”，一響便讓滿桌喧囂歸于寧靜。</p> <p class="ql-block">蒜泥豆角拌茄子也是一道涼菜，豆角翠綠，茄子深紫，蒜泥濃郁，紅辣椒碎點(diǎn)睛，香菜與一朵黃花輕輕點(diǎn)綴。夾一筷送入口中，蒜香沖鼻，豆角脆嫩，茄子綿軟，層次分明。這道菜像是一首小調(diào)，不宏大，卻最耐聽。</p> <p class="ql-block">北京烤鴨雖非涼州本地菜，但今晚也破例上了桌。金黃酥脆的鴨皮整齊碼放，旁邊一籠薄餅，幾縷蔥絲，供人卷食。有人笑說：“八大碗之外，再來個(gè)‘第九碗’?！贝蠹壹娂姂?yīng)和，卷一餅，咬一口，滿嘴脂香，笑聲也跟著酥脆起來。</p> <p class="ql-block">椒麻雞的紅油亮得晃眼，雞絲細(xì)長(zhǎng)，花生碎撒得均勻，蔥段與洋蔥提色增香。入口先是麻，再是辣，最后是雞肉的鮮嫩回甘。這道菜像是一聲吆喝，讓整桌菜都精神一振，吃得人額頭冒汗，卻仍舍不得放下筷子。</p> <p class="ql-block">一盤蔥油餅不知何時(shí)端了上來，金黃酥脆，布滿小氣泡，邊緣微微翹起，像是被火舌親吻過的痕跡。掰一塊，內(nèi)里柔軟，蔥香四溢。有人感嘆：“這才是家的味道。”一時(shí)間，沒人說話，只聽見餅皮斷裂的脆響與滿足的輕嘆。</p> <p class="ql-block">最后上的是炒豆角，黑碗盛著，油光閃亮，彩椒紅黃相間，為這頓豐盛的晚餐添上最后一抹亮色。豆角炒得恰到好處，脆嫩有味，彩椒清甜，一口下去，滿嘴是蔬菜的本真之味。它不復(fù)雜，卻最踏實(shí)，像是給這場(chǎng)盛宴畫上了一個(gè)樸素而圓滿的句點(diǎn)。</p>
<p class="ql-block">這一桌，八碗之外，情意早已溢出碗邊。菜一道道上，話一句句說，酒一杯杯飲，涼州的夜，就這樣被煙火與人情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