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香囊記</p><p class="ql-block"> 天高氣爽，2025年9月23，正是秋分日。單位組織數(shù)百名退休同志去寧鄉(xiāng)踏秋。如今的退休隊伍日益壯大，快成了職工人數(shù)主體，浩浩蕩蕩。</p><p class="ql-block"> 退休職工伙伴，最小也在60歲以上，多在70歲左右。兄弟姐妹們穿戴整潔入時。見面相互問安，談笑風生，一片祥和。</p><p class="ql-block"> 出長沙50多公里，駛進寧鄉(xiāng)一處清幽的休閑山莊。零零散散蓋有房舍，有棟高大裝飾成青磚黛瓦的三層大樓，掛著七八個差不多“黨政軍民學”齊全的大招牌，名稱好長，幾乎一個沒記住。倒牢固了“湘都農(nóng)業(yè)園”這幾個關鍵字眼。占地千余畝，有水泥砌成的長長的火車客房，有落地的仿制的飛機模型。還有植物鐵藝編織出來的長廊。人造草坪，劃出花花綠綠的跑道。有群人在跑道上作載重無人機試驗，這飛機倒是真的，直飛直下，凌空盤旋。</p> <p class="ql-block"> 上午活動緊湊而豐富。有制作草莓醬、觀賞花豬與獵狗等表演。我認為，其中最有文化氣息的，當屬“香囊制作”的體驗。由于人多排隊，這項活動需要分批出入，有序參加。</p><p class="ql-block"> “素馨香學非遺之香館”的房舍，約500平方米，半新不舊，是座空曠且大的普通建筑，上下二層。第二層沿墻整圈設有走廊，密密匝匝裝滿了書籍，給人走進書山學海印象。估計是時間不擠，沒有人爬上去翻閱圖書。一樓高且長的櫥柜里，陳列著各種瓶裝天然香料，這里是制作線香、竹簽香、香牌、香珠、香包、香爐等多種產(chǎn)品，傳承中國香文化的專業(yè)場所。當然，我們的目的主要是制作香囊。</p><p class="ql-block"> 大廳里擺放著五張很大的長條形桌案。案板長約5米，寬1米多。每一張桌案前要圍坐10多個人，我自然也在其中。</p> <p class="ql-block"> 大家坐定，有年輕女士陳麗娜主持，她是素馨香學非遺傳承人。她笑臉相迎，接待輔導大家。老師訓練有素，聲音甜潤，拿起話筒，給大家講解香囊文化的內(nèi)涵與意義。她說，香囊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也是漢族農(nóng)耕文化的產(chǎn)物。歷史悠久，在古代典籍與文化故事里多有記載。其主要用途是辟邪祈福，情感傳遞、健康祝福，是中華文脈傳承的組成部分，親手制作香囊，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回翻歷史，真是這樣。記得小時候看過的《孔雀東南飛》、《紅樓夢》等作品，對香囊散發(fā)的花前月下，均有詳細描述，留下過美好記憶。它根植在歷史民間長河里，根植在農(nóng)村鄉(xiāng)土習俗里，根植在人情世故吉祥祝福里。</p><p class="ql-block"> 想想過去，香囊或者荷包，常作為信物，是傳遞情感的媒介與象征，包含著濃重的道德誠信。有時一個信物，可能就讓人堅守了一輩子。當今時代，這些已慢慢成了天方夜譚！</p> <p class="ql-block"> 桌案上，每個人面前擺放一個杵臼，感覺是硬塑做成的，經(jīng)得起千錘百煉。杵臼圓形，口大底小，口徑約10公分。臼罐里豎有杵棒。坐在桌前的老同志們，瞬間變成了不安分的頑童，交頭接耳，叮叮咣咣，敲擊臼器，氣氛煞是熱鬧。</p><p class="ql-block"> 制作開始，第一個步驟，由另位女工作人員——助教，手柃小袋，給大家發(fā)放原料。依次給每人臼罐里丟進幾粒碎物，干枯而黑，像小星星，有香氣，說是曬干的柏子。老師吩咐大家用杵棒著力且使巧勁往下捶打柏子，先捶后磨，再捶再磨，如此反復，直到塵埃落定。大伙頓時來了精神，依法有節(jié)奏地用杵棒在臼罐里奮力捶打，篤篤篤……篤篤篤……眾人拾柴火焰高，同個空間同個節(jié)奏同個聲音，便有了雷霆萬鈞之勢。猶如暴風驟雨，戰(zhàn)鼓轟鳴，激蕩人心！捶過磨過十分鐘后，柏子差不多成為齏粉。接著在臼罐里添加另一種香料——丁香，又是一輪山呼海嘯般的風雨來襲。第三次加入薰衣草，再捶畢。最后，贈予干玫瑰一朵，需用手層層撕碎花瓣，繼續(xù)摻加研磨捶打，直到碎屑細末為止。這此起彼伏、排山倒海的氣勢余韻，還有伙伴們捶打的前仰后合、姿意忘情的儀態(tài)姿容，不由讓人想起古人的詩句。</p><p class="ql-block"> 詩經(jīng)《小雅》：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p><p class="ql-block"> 李白《蜀道難》：飛湍瀑流爭喧豗，砯崖轉石萬壑雷。</p><p class="ql-block"> 白居易《琵琶行》：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銀瓶乍破水漿盡，鐵騎突出刀槍鳴。</p><p class="ql-block"> 蘇軾《赤壁懷古》：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驚濤裂岸，亂石穿空，卷起千堆雪。</p><p class="ql-block"> 陸游《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夜闌臥聽風吹雨，冰河鐵馬入夢來。</p> <p class="ql-block"> 捶打與研磨，是激進與退卻的組合，是種新性情新境界。它讓我們回望歲月，又年輕了。重塑筋骨，又有力了。給人信心，催人奮進。小小香囊稟賦的文化內(nèi)涵，更多滲透在它原料考究、制作細膩、情感孕育的勞動分解過程中，滲透在對大千世界人海茫茫閱歷的消磨、取舍、思戀的品味與理解中。</p><p class="ql-block"> 捶打完的四種原料，終于高度融合在了一起，色澤灰黃，像金子又像銀子。俯首輕輕聞下，香味撲鼻，有股清爽醉心的氣息。還有最后一道工序，陳老師與助教繼續(xù)把手操作，用勺小心翼翼挖出比核桃大些的香末細粉，裝進準備好的白色纖維小袋里。這時，又發(fā)放任由挑選的綠色，黃色，紅色小花袋，花袋上銹著花兒圖案，即香囊袋。再將白色袋子塞進香囊袋，輕輕束緊絲帶，一個精美的香囊制作工序，就算完成了。香囊巧做握在手，神清氣爽醉在心。</p><p class="ql-block"> 陳麗娜老師說，每個原料成分都有獨特功效，柏子主要是大自然的山野氣息；丁香芬芳去濁；而薰衣草則是安神靜心助眠；玫瑰花呢，美容養(yǎng)顏。幾種香料搭配融合在一起，既能鎖定原料的精華特性，又能相互交融，優(yōu)劣互補，讓香囊氣息更加濃郁芳香，意趣悠遠。</p><p class="ql-block"> 其實，香囊原料的選擇泡制有很多種，<span style="font-size:18px;">如芳香化濕類、行氣醒神類、驅(qū)蟲避穢類、安神助眠類等等，若按外形</span>材質(zhì)分，樣式更加多姿多彩，可以根據(jù)自己喜好去挑選。當年，我的老家洛陽一帶，端午節(jié)作的香囊，裝的香料主要是蒼術、馬蹄香、香附子、蓑草根，香味也非常濃烈。</p> <p class="ql-block"> 滿屋清香，吉星高照。大伙說說笑笑，喜氣洋洋走了出去。外面有另撥團隊等待。</p><p class="ql-block"> 有意義啊，咱們的一雙老手還可以做出這樣令人驚喜纏綿的小物件！香囊雖小，但系自己勞動所做所得，我們熟悉了制作香囊從選料、炮制、研磨到裝飾成型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香囊還是個工藝品，不僅有物質(zhì)的使用價值，還有精神層面的審美價值。我們在快樂的勞動制作中，我行我素，自由發(fā)揮，迸發(fā)出了曾經(jīng)的青春活力。人老非老，人不能太成熟，需要一些青澀感。心香一瓣，寧靜致遠，把煩惱拋在九霄云外，把青春裝進香囊的懷抱里。</p><p class="ql-block"> 心素如簡，明德惟馨。香囊在風里飄然，在人們心里飄然。恰逢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八十周年，感謝共產(chǎn)黨領導下的天翻地覆，退休生活如此的幸福。秋天不再蕭瑟，人生不再沉寂，變得陽光富有生氣，生活變得親切有趣。我們吃不愁穿不憂，拿著國家發(fā)放的養(yǎng)老金，在健康的道路上賽跑。在這個經(jīng)濟高潮之后面臨的持續(xù)經(jīng)濟低迷周期，社會工薪族與上崗就業(yè)人群，都在奮斗謀生，內(nèi)卷、躺平、節(jié)奏、博弈，是多么的艱辛不易。退休生活老有所樂、老有所依，又是多么令人羨慕的一個貴氣的大群體??！</p> <p class="ql-block"> 我們雖然辛苦過奮斗過，應該享受今天社會進步成果回報。說是應該，但也是恰逢和平安寧、國運昌盛運勢帶來的幸運與蔭福。更是來之不易，珍惜吧！</p><p class="ql-block"> 平時難以深睡的夜，今晚有香囊放在枕側，七十歲的我，又想起了誕辰一百三十多歲曾經(jīng)帶我長大成人的外爺外婆，想起了小時候外婆在五月端午節(jié)，慈眉善目，往我的小手腕套五色線、脖子掛香囊的溫暖眼神。香囊有情，香囊芬芳，今晚倒是一夜的香眠，我又回了天真無憂的童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雷隆隆2025.9.30作于長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