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很快中秋了，我和老伴提前幾天回到了老屋。清晨，巷子里傳來了“賣米酒”的吆喝聲，好久沒聽到這熟悉的叫賣聲了，立馬翻身下床開門觀望，看是否還是當(dāng)年的那個賣酒郎。果然還是他，只不過挑著酒擔(dān)的背有點駝了。望著他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勾起了我對父親生前特殊愛好的回憶。</p><p class="ql-block"> 二十多年前，病中的父親己經(jīng)不能下床，說話口齒也不清了，但只要聽見賣酒聲，他就一邊用拐仗敲打床沿，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著“我要買酒?！?lt;/p><p class="ql-block"> 父親一生酷愛喝酒，這酒里，藏著他一輩子的辛酸。他喝的大多數(shù)是散裝米酒，小時候，我看他喝酒，還是那種玻璃瓶裝的“新晃大曲”，后來，就只能把瓶裝酒換成塑料桶裝的散酒了。我每次看父親喝酒都是用那種帶把的小黃茶缸，我在想，他為什么不用酒杯呢？</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問父親：“你怎么不用酒杯喝呢？”父親回答說：“酒杯裝得少，還得不停地倒，麻煩。這樣多省事，倒一回就不用再加了?！笨晌铱傆X得他是不舍得喝，每次喝酒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然后發(fā)出“滋滋”地聲音。這滋滋聲過后，像是一種特別幸福又特別滿足的感覺，但又好像藏著深深的哀愁。</p><p class="ql-block"> 每次吃飯時，看著父親喝酒的樣子我就在想：這酒肯定是甜的，書上不都說瓊漿玉液嗎？肯定好喝。有一天午后，我偷偷地學(xué)著父親的樣子給自己倒了一小杯酒，還抓了一把花生米，幻想著一口喝下去的滋味。可當(dāng)我拿起酒杯一口灌下去時，天吶！又苦又辣，難受得眼淚都出來了。</p> <p class="ql-block"> 父親愛喝酒，他的下酒菜一年到頭始終少不了一碟花生米，幾十年幾乎沒變過。但他很注意克制自己的酒量，直到他去世，我僅只見他醉過兩次。</p><p class="ql-block"> 一次是在六十年代，他被住在家對面的一位外號叫“傍壺醉”的叔叔生拉硬拽去他家喝酒，晚上十點多都還未回家，我和大哥去接他時，只見桌子上醉趴了五六個人。還有一次是1994年的夏天，父親到醫(yī)院做了白內(nèi)障手術(shù)，術(shù)后效果很好，他心里很高興。傷口愈合后特意打電話把我叫回家陪他喝酒，他說：“這瓶酒是你孝敬我的，一直舍不得喝，今天，父子倆把它干掉。”結(jié)果他醉了，這一次，我覺得父親既醉在酒里，也醉在情中，因為，他對我這個兒子竟幾次說出了感謝的話。</p> <p class="ql-block"> 其實，父親在他生命最后的那段時間里，只要聽到賣酒的吆喝聲，都會用哀求的目光掃向家人。她的二兒媳曾多次開玩笑問他：“父親，你這么愛酒，百年之后到了那邊沒有酒怎么辦？”父親風(fēng)趣地說：“那邊也有酒，你們按時給我寄錢來就行了，我自己去買?！敝钡阶詈竽且淮危袣鉄o力、斷斷續(xù)續(xù)地對我們說：“給我一口酒吧，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可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讓我與這輩子唯一的愛好告?zhèn)€別吧！”聽到這，我心里一陣陣劇痛，我哽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任由淚水肆意地流著。</p><p class="ql-block"> 父親一輩子就像老黃牛似的默默辛勤地付出，他喝的哪是酒呀，那是生活的壓力，是他的辛酸和無奈，是他無聲的傾訴與一生的苦與累。</p><p class="ql-block"> 賣米酒的吆喝聲己經(jīng)走遠(yuǎn)了，可我還沉浸在父親往事的回憶中……</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致謝原創(chuàn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