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啞嫂姓王，先天性聾啞。祖上是中醫(yī)。自幼隨爺爺上山挖藥草，辯別藥性熬制藥湯，積累了豐富的實踐經(jīng)驗。</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公婆一家從西山調(diào)到看花林場。家里孩子多計劃糧不夠吃，公婆白天上班，晚上在山邊低洼處開荒種糧。社隊李伯老倆口熱心腸，經(jīng)常送些吃得給孩子們。兩家相處和諧，大家稱李伯兒子李哥，妻子啞嫂。</p><p class="ql-block"> 李哥和啞嫂熱情好客。家里來客人，一位臺上，一位鍋下，一代煙功夫菜上桌。夏天李哥鈔田，啞嫂送冰水降溫；秋天李哥做瓦匠活回來晚，啞嫂早早燒好飯菜，燙壺酒坐門口等著。</p><p class="ql-block"> 記得有年春天，啞嫂上山撿松菇，不小心鐮刀砍傷腿，回家沒吱聲。幾天后傷口鐵銹感染，腿腫得像碗盆不能穿褲子。李哥用被單將啞嫂腿裹好，背到醫(yī)療室輸液，來來回回二十多天。</p><p class="ql-block"> 老倆口屋前屋后栽滿各種果樹、桂花樹。 秋天滿地黃金甲，啞嫂把落葉按蛇皮袋放柴火堆旁，留冬天引火用。李哥穿舊的衣服，啞嫂內(nèi)外翻新自己穿。孩子的舊衣糌疙粑做鞋。我家女兒小時候沒少穿她啞大娘做的棉鞋。左鄰右舍孩子頭痛腦熱，喝她熬制的藥湯，睡一覺百病消除。</p><p class="ql-block"> 秋天柿子紅了，啞嫂教我們做脆柿。啞嫂做得烘柿軟糯，撕開外層薄皮，里面果肉顫巍巍的，輕輕一吸甜若瓊漿。脆柿清脆爽利，猛咬一口“咔嚓”脆響滿口生香。</p><p class="ql-block"> 村部體檢發(fā)現(xiàn)李哥肺部有陰影，建議到醫(yī)院復查，李哥沒當回事。夏天李哥感覺渾身發(fā)軟，四肢無力。醫(yī)院檢查肺癌晚期，六安、大顧店來來回回化療兩個月，啞嫂跟后小心照顧。九月初醫(yī)生說癌細胞擴散，錯過最佳治療時間，準備后事吧。</p><p class="ql-block"> 回到老家，親戚、朋友陸陸續(xù)續(xù)來看望，啞嫂忙前忙后。抽時間上街置辦好李哥和自己的老衣、鞋襪。第五天晚上，啞嫂放盆熱水幫李哥擦身。雙手輕輕地撫摸李哥的臉，頭發(fā)落光兩眼凹陷，全身瘦的皮包骨。啞嫂邊看邊摸，淚流滿面。李哥講不出話，抬手幫啞嫂擦眼淚，啞嫂忍不住放聲大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哭了多長時間。啞嫂看李哥睡熟，在他臉上輕輕地吻下，然后默默地走進大塘。</p><p class="ql-block"> 秋天年年有，柿子年年紅，“嗷嗷”招呼的啞嫂不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