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個(gè)午后的雨,是突然傾瀉的,敲著窗欞發(fā)出急促無序、而又清脆悅耳的擊打聲,如同一個(gè)沒有樂感的孩童把玩著頂級的樂器,雖然無法讓人享受音樂的魅力,卻依然為這種音質(zhì)的純粹所傾倒。</p><p class="ql-block"> 我向外瞥去時(shí),便見著了它,一只個(gè)頭略顯瘦弱的虎紋小橘貓,正蜷縮在我家的窗臺上避雨,毛皮盡濕,紋路卻愈發(fā)清晰,如山水畫中的皴筆。</p><p class="ql-block"> 它的整個(gè)身子緊縮,仿佛要將自己藏進(jìn)那小小的輪廓中去,唯有一雙眼睛,象極了被雨水洗過的天空,澄澈如琥珀,含著水光,竟不閃避,直直地向我對視而來。那眼神里沒有乞憐,倒有一種極警醒的探詢,似乎在揣測我這窗內(nèi)之人是敵是友。</p><p class="ql-block"> 我取來半條吃剩的魚,推開窗戶。它霎時(shí)脊背微聳,一種隨時(shí)準(zhǔn)備遁逃的姿態(tài),四只爪子緊緊抓著濕滑的窗臺,肌肉分明是繃著的,而那對琥珀瞳卻在越發(fā)靠近的魚和我的臉上不斷來回掃描。</p><p class="ql-block"> 慢慢地將魚放到它跟前,緩緩的縮回手又輕輕合上窗,它依然并不即刻就食,先是鼻翼微微抽動,貪婪地嗅著,隨后又機(jī)警地瞄了一眼窗內(nèi)和顏悅色的老頭,這才迅速低頭,吃得急切卻仍不失警惕,耳朵支棱著不時(shí)轉(zhuǎn)動,留心著四周的動靜,真可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p><p class="ql-block"> 從那次起,這個(gè)小小的生靈便好象賴上了我,經(jīng)常來我家窗臺打卡張望,也時(shí)不時(shí)的趴在門口臺階前瞇上眼打個(gè)盹。</p><p class="ql-block"> 老伴見狀便及時(shí)購來貓糧,每日早晚二次的投喂,于是,小家伙便將我這百余平方的院子認(rèn)作了它自己的領(lǐng)地,無論早晚都常常能看到它的身影,或敏捷或慵懶。</p><p class="ql-block"> 后來和鄰居家聊天方得知,小橘貓是一只不知從何而來的流浪貓,看到它怪可憐的便為其設(shè)了個(gè)窩住了下來,我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只要我打開院門,一有動靜,小家伙便能立馬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p><p class="ql-block"> 只是流浪貓的基因,讓它永遠(yuǎn)都對人保持著警惕,它可以安心的吃你喂的食物卻從不讓你靠近身旁,始終和我保持著半步的距離。</p><p class="ql-block"> 小橘貓真是伶俐,知道靠人不如靠己,時(shí)常伏在草叢中蓄勢待發(fā),偶爾還真能得手一二,因?yàn)橹灰吹降厣嫌杏鹈脱獫n,我們投喂的貓糧它便基本不動。 </p><p class="ql-block"> 見過它在那深長的草叢中鉆竄,綠浪翻涌處,忽露出一雙琥珀瞳或一截虎紋尾巴,又倏忽不見;它伏低身體,如一張拉緊的弓,窺伺著啄食的鳥兒,每一次撲擊都帶著天生的迅猛。</p><p class="ql-block"> 白天無事,它常側(cè)身躺在門前的臺階上睡覺,醒來后,必定先懶洋洋地伸個(gè)懶腰,前瓜使勁地向前蹬,把脊椎都快弓成小山丘了,還不忘矜持地將尾巴翹了翹,然后用爪子洗臉,瞇眼瞧著院里的雀雀,偶爾興起,猛躥過去,驚得鳥兒撲棱亂飛,它才若無其事地邁著小碎步踱回原處,尾巴卻驕傲的豎成筆直的旗桿。</p><p class="ql-block"> 它甚至去招惹草堆里安分的刺猬,伸出爪子試探,反被刺得縮回,便只好悻悻然地繞著圈傻眼,兀自不服。</p><p class="ql-block"> 如此過了半年,一天清晨,它身旁竟多了一只與它形貌相仿的稚嫩小貓,同樣一身斑斕虎紋,只是顏色略深些許,眼神怯生生地,學(xué)著母親的樣子吃我放在地上的貓糧。原來是它帶來了自己的女兒,不聲不響地完成了生命的傳承與領(lǐng)地的交接。</p><p class="ql-block"> 如今這母女二位,已是這小院當(dāng)仁不讓的主人。每當(dāng)我步入院子,它們便從花草叢中現(xiàn)身,一前一后,形影相隨,既不像狗那般熱烈搖尾,也不似從前那般疏離,只是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邁著悄無聲息的步子,如同巡視自己王國的君王,而我也成了它們領(lǐng)地中一個(gè)被默許同行的人。</p><p class="ql-block"> 真的好喜歡這種和小動物若即若離,安然相處的感覺。</p><p class="ql-block"> 2025-10-10于美蘭湖</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