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中國古代有四大名鎮(zhèn),景德鎮(zhèn)屬于其中之一。它有2000多年的冶陶史,1000多年的制瓷史,600多年的官窯史,歷經(jīng)了漫長時光的流變和沉淀,已經(jīng)是個美妙的奇觀。暑期,跟隨友人游覽御窯廠、參觀景德鎮(zhèn)中國陶瓷博物館、夜游三寶村、打卡陶溪川,游興意猶未盡。當我走進了陶陽十三里,四處流盼,一堵堵高高矮矮、參差不齊的窯磚墻,腦海中宛若漆黑的夜空逆出一道刺眼強光,不由脫口而出:窯磚墻!窯磚墻!窯磚砌成的墻。</p><p class="ql-block"> 窯磚,本地人習慣叫它窯磚頭。與它抬頭不見低頭見。長七八寸,寬三四寸,四角分明飽滿。挖取當?shù)氐募t土、黃土、砂土,三者合一按照比例配制而成。來過景德鎮(zhèn)的人,贊美這里素有一瓷二茶。站在窯磚墻下,我覺得應該享有一瓷二茶三窯磚墻的美譽。景德鎮(zhèn)用棄置的窯磚砌墻,既環(huán)保,又節(jié)約,砌出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道史詩般的壯麗景觀。</p><p class="ql-block"> 一城瓷器,半城窯口,窯磚砌墻,猶如百萬雄師排兵布陣,數(shù)不清,看不完。佇立窯磚墻前良久,觸摸窯磚,磁場強大。</p><p class="ql-block"> 清代,有一個名叫朗費羅的美國人,生性獵奇,歷盡艱辛,終于來到了景德鎮(zhèn)。他寫了一首《景德鎮(zhèn)神游》,“偶作飛鳥來此地,景德鎮(zhèn)上望無余;俯瞰全境如焚火,三千灶爐一齊熏;充滿天際如濃霧,噴煙不斷如轉(zhuǎn)輪;蒼黃光彩如畫筆,朵朵化去作紅云?!毙蜗蟊普?,畫面感強,耐品。由此,可見當時生產(chǎn)的場景、場面的熱鬧,景德鎮(zhèn)是一個傾全力生產(chǎn)瓷器的古鎮(zhèn)。</p><p class="ql-block"> 《景德鎮(zhèn)神游》這首詩,僅僅是描述景德鎮(zhèn)陶瓷歷史長河中的一朵浪花??v觀“新平冶陶,始于漢世”,景德鎮(zhèn)陶瓷生產(chǎn)肇始漢世,發(fā)展于隋唐五代,成名于兩宋,繁榮于元朝,鼎盛于明清時期。所以源源不斷為景德鎮(zhèn)的陶陽十三里提供了砌墻的建筑材料——窯磚。它是窯口的標志物之一,鏗鏘地留存在陶陽十三里的墻上。更是一種歷史文化的符號。</p><p class="ql-block"> 記得小時候,我家外婆燒茶煮飯??爝^年,外婆講我們家的灶膛漏火,希望我父親砌個新灶。父親二話不說,利用瓷廠歇禮拜天的時間,挑擔土箕去了港下,撿河灘上的窯磚。河灘上的窯磚都是窯戶人家修窯口置換下來的,橫七豎八,東倒西歪,無序地裸裎。父親隨隨便便,撿了一擔又一擔,挑回家砌新灶。港下河灘上的窯磚,不花一分一厘錢,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老巷人家作興到港下的河灘上撿窯磚砌灶。因為窯磚堅硬,耐火耐燒。</p><p class="ql-block"> 窯磚砌新灶非常好燒,整塊的窯磚砌灶腳,穩(wěn)如泰山。小塊的窯磚砌灶的灶膛,十分合適。泥刀在父親手中上下翻飛,窯磚被砌在新灶最合適的位置。</p><p class="ql-block"> 新砌的灶火力旺,燒茶煮飯叫得應。外婆笑得合不攏嘴,站在新灶邊手舞足蹈?!靶略铋_火喜洋洋,炊煙裊裊福氣長!”一個勁地長彩。長彩是民間的習俗。還說窯磚砌灶頂好。</p><p class="ql-block"> 窯磚在景德鎮(zhèn)的用途十分廣泛,除去砌墻,可以砌煙囪、下水道、駁坎,還可以砌在小巷石板路的兩側(cè)當輔道,既堅又硬,可以承受人來車行。偶遇一場大雨,積水漫過了路面,行人隨手撿幾塊窯磚墊腳,可以人在水上走,就是不濕鞋。窯磚甘做人梯、墊腳石,不圖報酬。</p><p class="ql-block"> 窯磚,從窯口置換下來的窯磚,既是一種生命形式的結(jié)束,也是一種生命形式的開始。</p><p class="ql-block"> 于陶陽十三里走走停??纯?。窯磚,歷經(jīng)了千年風吹雨打,沒有化為縹緲煙塵,以有形的榮光依然存在。紅的、黑的、紫的、褐紅的、灰白的、灰黑的,多種顏色,互相滲透。道道亮光把墻壁釉得锃光瓦亮,令人眩目,驚訝。如果我是一個漂泊的游子,若提起鄉(xiāng)愁,除去親情、記憶、美食,窯磚也是最好的標志之一。每次外出旅游或出差歸來,抬眼窯磚墻,瞬間,有了回家的甜醉。甚至聞到了老巷中的聲色氣味,眼前浮現(xiàn)往昔窯磚墻下玩耍的童年伙伴。</p><p class="ql-block"> 它是活著的化石??此葡嗝财狡降母G磚,竟然牽動了我們的神經(jīng)。凝視窯磚墻,窯磚疊窯磚,就像一張張泛黃的紙縫成的一本線裝的史書,古風撲面,依稀可以辨認有的窯磚居然鐫刻了記號、押文、戳文?,F(xiàn)今可以斷言,多么彌足珍貴,為后人提供了分析、研究、論證它的年代、背景、生產(chǎn)、用途,以及分布范圍。赤裸地還原歷史的真相,應該是古人的“注冊商標”,早期的“中華老字號”。見磚如面,每塊窯磚的背后,就是一群工匠部落;每塊窯磚的背后,就是一個傳奇故事。彰顯了當年的工匠精神,職業(yè)價值取向與行為表現(xiàn)。當今工匠精神的根。</p><p class="ql-block"> 景德鎮(zhèn)有自己引以為傲的四大傳統(tǒng)名瓷。青花瓷、粉彩瓷、玲瓏瓷、顏色釉瓷。單說青花瓷器,享有“人間瑰寶”的美譽。其花,幽靚雅致,清新亮麗。其色,青翠欲滴,永不褪色。其釉,晶瑩豐潤,白中泛青。自古至今,受到了國內(nèi)外人士的寵愛?;视H國戚,達官貴人的鎮(zhèn)宅之寶。</p><p class="ql-block"> 因為青花瓷,數(shù)不清的文人騷客,走筆錦箋,填詞煉句。青花瓷享受一路風光、一路鮮花、一路掌聲。可是,又有誰記得輝煌的背后那窯口里的窯磚。它們懷揣對窯中熊熊燃燒之火的守望和追求,堅守在窯口的每個部位,以自己的責任擔當,身經(jīng)一千幾百度的高溫的考驗,力保青花瓷在火的藝術中一枝獨秀,聞名于世。由此可見它是一位隱士,更不是寂寂無聞,論貢獻絕對是一位大功臣。</p><p class="ql-block"> 牛毛細雨灑落陶陽十三里,細雨霏霏中千年古鎮(zhèn)顯得愈發(fā)寧靜。這里的景點星羅棋布,游玩累了,到“老巷人家”品茶,讀郭沫若先生的詩:“中華向號瓷之國,瓷業(yè)高峰是此都!”腦子里一直轉(zhuǎn)著窯磚墻上的窯磚。建座博物館是人們表達對物質(zhì)的紀念、敬意、崇拜,通常采用的方法。參觀過“農(nóng)耕博物館”“絲綢博物館”“毛筆博物館”“茶具博物館”“紅茶博物館”“珠算博物館”。更覺得千年瓷都景德鎮(zhèn),完全可以擁有一座自己的“窯磚博物館”,向世界展示……</p><p class="ql-block"> 千年窯火,生生不息。窯磚,在火的藝術中永生!</p><p class="ql-block">注:2024.11.27.《景德鎮(zhèn)日報》發(fā)表。</p><p class="ql-block">圖片來自網(wǎng)絡,如有侵權聯(lián)系刪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