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這幾天車里空調出風口吹出了暖風,原來時令已滑入晚秋。一陣風過,“忽有故人心頭過”油然而生,那些與大舅有關的記憶片段涌上來,陷入深深的思念里。</p><p class="ql-block"> 外公外婆膝下有七個子女,大舅是長子,母親行四,小舅最幼。小時候,去外公外婆、舅舅家對于我來說是最平常的事情了,因為我家前面就是外公外婆家,左邊是大舅家。記憶中大舅冬天喜歡穿風衣、夏天著襯衣,他為人熱情、愛交朋友,家里永遠擺著待客的熱茶。</p><p class="ql-block"> 最難忘的是大舅弄回錄像機的那年,在全村還靠黑白電視消遣的年代,那臺機器像個神奇的寶盒,全村人都循著動靜來湊熱鬧。我擠在人群里,踩著小板凳才能望見銀幕上的畫面 —— 成龍從商場高樓縱身跳下,火花裹著他的身影滑落,玻璃碎片似銀雨四濺,耳邊滿是鄰里的驚呼與笑聲。有人踏在小板凳上,有人站在椅子上,有人扒著門框踮腳,大舅就站在角落,手里攥著遙控器,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后來大舅去縣城工作,1994 年大舅家搬去了縣城,可村里誰家有個大事小情,他總會趕回來,里里外外張羅,都能見到他那忙碌的身影。1994年外婆走了,1996年外公也離開了,家族里大小事,長輩們都習慣找大舅商量,他一定是那位穩(wěn)穩(wěn)地拿定主意的人。</p><p class="ql-block"> 23年下半年大舅去南昌做手術,次年春節(jié)去他家拜年,他著寬松的冬季居家服,坐在沙發(fā)上跟我開玩笑:“今年啊,差點就見不到大母(彭澤話對大舅的稱呼)!” 他笑著講手術時的情形,語氣輕松得像在說別人的事,可我心里清楚手術哪有那么輕松。今年年初父親出了交通意外(已轉安),出事的那天晚上,大舅和幾位親人連夜守在醫(yī)院,掛號、繳費、守在搶救室外(他已70多歲)。因為距離和車次的原因,我只能第二天一早趕回去,路上大舅在電話里用他穩(wěn)穩(wěn)的聲音說:“妹(彭澤長輩對晚輩的稱呼),莫急,你爸沒事,我們都在?!?可到了醫(yī)院才知道,父親當晚的情況有多危急。大舅從來都是這樣,再難的事都自己扛著,不愿讓身邊人多添一份擔心。</p><p class="ql-block"> 25年10月15日星期三中午12點(8月份大舅去了上海檢查治療),姐姐發(fā)來消息說大舅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聽到消息計劃著那個周末去上??赐?,正在規(guī)劃去上海的時候,姐姐的信息又跳了出來 ——“大舅走了”(兩條消息前后就1小時)。最后一次見大舅是今年五一回家期間,席間他還是那樣的穿著立整、神采奕奕、邏輯清晰又不乏風趣幽默。雖未能見上他臨終一面,我想這些美好的模樣會是我永遠的記憶。</p><p class="ql-block"> 大舅出殯的前一天晚上,我連夜趕回家。走進祠堂,看見那具靈柩靜靜停在中間,鼻腔里滿是香燭的味道,酸楚像潮水一樣往上涌??匆姽┳郎系倪z像,照片里的大舅嘴角帶著淺淺的笑,還是記憶里慈祥的模樣,總覺得他還在。</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鑼鼓聲就敲碎了清晨的寂靜,爆竹聲噼里啪啦地響著,夾雜著親人的哭泣與不舍之聲。送葬的隊伍緩緩走出村子,大舅躺在棺木里,一步步離開了生養(yǎng)他的地方,最后安息在一片松柏旁,從此就只有日月星辰相伴。母親紅著眼眶絮叨著:“你大舅今天肯定是高興的,他最親的人都回來了,都在他身邊?!?lt;/p><p class="ql-block"> 聽人說,親人離開后,天上就會有一顆星星熄滅??晌铱傆X得,大舅不會是那顆熄滅的星。他的笑聲、他的擔當、他替人扛事時的模樣,早就刻在了我們心里。大舅這顆星,是永恒的,會一直亮在我們頭頂的夜空,照亮我們往后的路,也教我們像他一樣,做個溫暖、可靠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