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從住處到凱旋門不到三十公里，卻車行近三個小時，這便是巴黎速度。凱旋門拱門浮雕上馬賽曲女神振翅欲飛，無名戰(zhàn)士墓前火焰不息——這座為慶祝侵略勝利而建的豐碑，最終安葬著被戰(zhàn)爭碾碎的普通人。</p> <p class="ql-block"> 凱旋門矗立在星形廣場中央，十二條大道如命運的輻條，從它腳下延伸至城市深處。一輛黑色轎車正緩緩駛過拱門，像穿越時間的隧道。浮雕上的馬賽曲女神仿佛要掙脫石面飛向灰蒙蒙的天空，而地面上，無名戰(zhàn)士墓前的火焰在風中微微搖曳。</p> <p class="ql-block"> 游人來來往往，有人駐足默哀，有人舉起手機拍照，更多人只是匆匆穿過。這座為勝利而建的紀念碑，如今承載的，早已不是征服的榮光，而是對所有被戰(zhàn)爭吞噬的無名者的低語。</p> <p class="ql-block"> 近中午，天依然是陰沉沉的，星形廣場中央，十二條大道如射線般奔向天際。沿香榭麗舍大道向東，栗子樹影在奢侈品櫥窗上流動，金色圍欄后的愛麗舍宮沉默如謎。</p> <p class="ql-block"> 正值愛麗舍宮外進行交通管制，我們按指令急急穿過，不敢過多停留。但執(zhí)勤警察聽說我們來自中國后露出的善意笑容，還是讓我們頓覺心安。這與烏克蘭使館門前女警的警覺形成鮮明對比。</p> <p class="ql-block"> 協(xié)和廣場上的方尖碑來自埃及，三千年的文字刻在石身上，在巴黎的陰云下依然清晰可辨。它曾見證法老的神權(quán)，也目睹過斷頭臺旁噴涌的鮮血。如今，它靜靜立在廣場中央，像一根刺入天空的指針，標記著時間的荒誕與輪回。幾盞老式路燈圍成半圓，傘狀的燈罩下空無一人，只有幾個游客在遠處帳篷邊閑坐。這曾是處決國王的地方，現(xiàn)在卻成了市民曬太陽的公共空間——歷史從不重復，但總押著相似的韻腳。</p> <p class="ql-block"> 攥著那張粉色的盧浮宮門票，像攥著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通行證。大理石走廊幽深，幾何圖案在腳下延伸，頭頂?shù)墓靶务讽敒⑾氯岷偷墓?。游客們低聲交談，腳步輕緩，仿佛怕驚擾了沉睡的藝術(shù)。</p> <p class="ql-block">畫廊深處，陽光從天窗斜斜灑落，照亮空氣中浮動的微塵。一幅幅油畫靜靜懸掛，像一扇扇通往過去的窗。我停下腳步，看一位老人在一幅風景畫前站了許久，他背著手，微微仰頭，仿佛在畫中重走青春的小路。旁邊的年輕人忙著拍照，而他只是看，像在與畫布對話。這大概就是藝術(shù)最動人的時刻——不是被記住，而是被真正“看見”。</p> <p class="ql-block"> 走過一間又一間展廳，終于站在《蒙娜麗莎》前——她被玻璃罩著，被人群圍住，被無數(shù)鏡頭切割成碎片。那一刻，我忽然轉(zhuǎn)身，走向隔壁展廳。韋羅內(nèi)塞的《迦拿的婚宴》鋪滿整面墻，色彩濃烈，人物喧騰，卻少有人停留。原來我們追逐的，常常不是美，而是名字。</p> <p class="ql-block"> 走出地下展廳，抬頭便是玻璃金字塔。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玻璃，在地面上投下交錯的光影。人們仰頭望著這現(xiàn)代與古典的交匯點，有人驚嘆，有人拍照，也有人像我一樣，靜靜站在中央，感受這座建筑如何把歷史與未來縫合在一起。盧浮宮曾是王宮，是權(quán)力的象征，如今卻用一座透明的金字塔迎向天空——仿佛在說：真正的寶藏，從來不是鎖在地下的珍寶，而是透進來光。</p> <p class="ql-block"> 再回到廣場時，天色更暗了。玻璃金字塔在陰云下像一塊凝固的冰，沉默而堅定。游客依舊穿梭不息，有人裹緊外套快步離開，有人倚著欄桿發(fā)呆。是的，巴黎從不只屬于某個時代，它屬于凱旋門下的無名火焰，屬于協(xié)和廣場的沉默方碑，屬于盧浮宮里那些無人問津卻依然燦爛的畫作。它屬于每一個在雨中駐足、在歷史縫隙里尋找光的人。</p> <p class="ql-block"> 登上老佛爺商場頂樓，整座城市在腳下鋪展。塞納河如一道銀灰的絲帶，埃菲爾鐵塔在遠處靜靜矗立，像一枚別在夜幕上的別針。云層低垂，建筑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漸模糊，唯有燈光一盞盞亮起，像無數(shù)未眠的靈魂。</p> <p class="ql-block"> 我看著這座城，忽然不再急于解讀它的輝煌。它不需要被歌頌，也不需要被理解。它只是存在著，在光與影之間，在記憶與遺忘之間，緩緩呼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