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那年我們二十剛出頭，如今回頭望去，整整三十年的春秋已悄然滑過指縫。年過半百，鬢角染霜，卻總在某個安靜的黃昏或深夜，被一段旋律、一縷氣味輕輕拽回那個喧鬧又清澈的年代。青春像一場沒來得及細細品味的電影，呼嘯而過，卻在心底留下永不褪色的底片。教室里的粉筆灰還在陽光里漂浮，操場上的哨聲仿佛仍在耳畔響起。烏蘭牧騎舞廳的老歌還在回響，木地板上的咚咚聲，踩的是節(jié)拍，也是心跳。那時的我們，會在炒米飯店里為一碗酸奶烏茹莫拌的炒米爭得面紅耳赤，會為了錄像廳多加五分鐘而把五塊錢塞進老太太貪婪的手里，眼里閃著近乎神秘的期待。如今那條街早已面目全非，可記憶里的姑娘笑容依舊清晰，她是否還記得那群傻氣的一幫人，曾因她多次去拌炒米忘了加糖而笑出眼淚？我們的青春，就藏在那條老街的磚縫里，藏在臺球廳黑八滾落的瞬間，藏在畢業(yè)照上那一張張未經(jīng)世事的臉龐中。陽光穿過教室的窗，落在書本上，也落在我們懵懂的側(cè)臉。沒來得及好好道別，便各自奔向人海。唯有夢里，還能并肩坐著，說著那些以為永遠不會結(jié)束的未來。致我同屋的男孩們，致那段吵不散、打不走的歲月——愿你我白發(fā)蒼蒼，仍能笑著喊出彼此的綽號，歸來仍是少年心。</p> <p class="ql-block">那天路過進修學校門口，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一棟灰墻藍窗的平房??還在，只是門牌的字體換了又換，從宿舍到教室，再到如今空置的寫字間。我站在馬路對面，恍惚看見一群穿著寬大夾克的青年從門里涌出，吹著口哨手揣挎兜，嬉笑著撞成一團。那是我們披著整個九十年代的風，黑色軍勾、藍色牛仔、還有老幫褲，像一幅未完成的拼圖，拼出我們莽撞又熾熱的年少模樣。我們曾在這樣的鏡頭前拍下無數(shù)張合影，仿佛鄭智化的水手里唱到的未來是一條筆直的柏油路卻踩不出痕跡，任我們狂奔。如今再站在這里，沒有人喊“看鏡頭”，也沒有人說“站好別動”，可那些笑容，卻比任何一張照片都更清晰地刻在記憶里。原來有些地方，不是為了存在而存在，而是為了讓我們在某一天停下腳步，聽見自己心跳里藏著的青春回聲。</p> <p class="ql-block">翻出那張泛黃的畢業(yè)照時，窗外正下著雨。照片上的我們穿著流行風，像一群即將遠行的旅人，其實那時哪懂得什么叫離別，只覺得畢業(yè)像一場盛大的放假。如今有的同學很快要過退休后的安逸生活，有的同學還在自己的老家教書，還有的早已失聯(lián)?？擅慨斂吹竭@張照片，他們就全回來了——在操場上搶球，在宿舍里偷煮方便面，在校門口被老驢追著要賬的狼狽模樣。那堵矮墻后的臺球廳早就沒了，可我仍記得黑八落袋那一刻的歡呼，青春從不曾真正消失，它只是悄悄藏進了日常的褶皺里：在某首老歌的前奏里，在一碗炒米的香氣里，在某個雨天翻相冊的午后。我們終將老去，但那些并肩走過的日子，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