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對柿子的喜歡,不是出于顏值,也不是緣于美味,而是六腑廟里停留過不一樣的經(jīng)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家后院的那顆柿子樹,都到了上小學的年輪了,對于我來說,卻楞是零有感覺,春去秋來,雨露茁壯,我自惘然無以一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一年深秋的一個周末,母親托人捎來了一箱柿子。打開一看,個兒肥碩,皮相透紅錚亮,扳開嘗了一口,甜滋滋糯歪歪的。一通電話過去,才知道是老家后院的柿子樹結下的處女果,母親海選了一批頂級的,所以才有了一個頂一萬個的樣子。這以后,每年桂花香熏過盡,霜絨初上時節(jié),總能收獲母親送來的那種軟糯的甜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我居住的小區(qū),有一棵一百五十多年的柿子樹,平時少有在意。自從口惠了老家的柿子后,居然對眼前的這顆巨樹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飯后散步的路徑因此被重新規(guī)劃,每次心往,總要繞樹三匝,然后站定靜靜凝視。這樹真不簡單,胸徑有兩個人合圍那樣粗,樹高大約有十米。樹冠卻不大,而且殘缺了一半,像是被雷擊中過的樣子。不過春天的時候葉子依然茂盛,只是秋天從來沒見過結果。樹身已被多種藤蔓植物纏繞,每個季節(jié)都能綻出各種顏色的花來。我想,攀緣的花朵雖然出鏡很挑,但那畢竟還是借了柿樹的高度,有些占梯弄姿的意味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一年的春節(jié),曾經(jīng)收到過一盒“萬柿如意”的行客禮,是用柿樹嫩葉與桂花共同熏制的茶飲泡品,覺得十分新鮮,特別是對它貢獻的第一口熱水印象深刻,于是我突發(fā)奇想,能否自己動手豐舌足味,集百年老樹的水嫩芽嗣,采小區(qū)桂林的金銀壯朵,氣味相和,豈不美哉。自此,我對小區(qū)的這棵柿子樹著實多了格外關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喜歡喝柿葉茶的消息,我不清楚母親是怎么知道的,但我確實是在來年春節(jié)的時候,收到了母親制作的“萬柿如意”茶了,就裝在我平時拿回家的一個錫質(zhì)的茶葉容器里。不用問,這一定是家里那棵柿樹和桂花樹的聯(lián)袂杰作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去年,等待中,終于沒有收到母親的柿子了。原來母親為了摘柿子,摔了一跤住進了當?shù)蒯t(yī)院。我心里一陣火燎,放下手頭的所有工作,帶上日常生活用品趕到了醫(yī)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見到母親,母親躺在病床上,手腕上掛著鹽水,一條腿打了石膏,不得動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見到我,說:“不要緊,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你忙,先回去吧?!?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本來想說的一肚子的話,這時竟然全回爐消聲了。我默默的站在床前,瞧見母親皺紋縱橫的臉龐,黝黑的肌膚,渾濁的眼神,頭發(fā)白了一大半,對比母親年輕時的容光煥發(fā),壯實敏行,心里突然有道閃電劃過,一個自責的猛雷砸在頭頂,手腳有了麻透的感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醫(yī)生,我母親的情況怎么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主治醫(yī)生剛好進來,我急切的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小腿骨裂,其他無大礙?!?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哦,我應了一聲。然后問母親“老媽,想吃點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用操心,吃的東西多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想到母親骨裂,我開始對柿樹從褒義轉向了貶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您年紀大了,以后不要再去摘柿子了,柿樹高大,不隨人愿?!蔽艺f。</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要緊,現(xiàn)在摘柿子有工具,方便。再說了,看到那紅透的柿子,不摘下來心里難過?!蹦赣H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摘了一箱柿子,放在里屋的柜子上,本來想托人給你送去的,想不到先來了這里,你回去的時候別忘了帶上。另外,一罐柿葉茶藏在谷柜里,撇開谷子就能看得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聽了母親的話,我心頭一酸,眼里不覺有些濕潤。躺在病床上的母親,想到的還是柿子,和柿子那頭接收的那個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此刻,我心里五味雜陳,柿子雖甜,但沒有母親的健康快樂,這分甜也會帶上苦澀。“萬柿如意”雖然別有風味,但少了母親的安康,這風味也是如同嚼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本來我想回老家就把柿樹砍了,終究挨不過母親的反對。聽了母親的理由,又看見柿樹高大壯碩的模樣,想想這么多年來,無功受綠的待遇,自然也該有份敬意,進而生出些愛惜的情愫來。因此,柿子依然是一年一紅,像燈籠掛滿了一樹,溫暖著這一片土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今年,又見柿子紅了,心里說不出的驚喜。我打算回老家小住一段時間,陪陪母親,也摘摘柿子。母親的那份情懷,我理當接棒下來,也當傳承下去。</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