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晨的九龍峽還籠罩在一層薄紗般的霧氣里，我背著畫具沿著河岸慢慢走。河水清得能看見底下的卵石，蜿蜒如一條銀帶，把山谷輕輕系住。兩岸的樹已經(jīng)開始染上秋色，黃綠相間，像是誰不經(jīng)意打翻了調(diào)色盤。遠處的山影在霧中若隱若現(xiàn)，仿佛不愿過早露臉。我停下腳步，掏出速寫本，卻遲遲落不下筆——這景太靜了，動一筆，怕驚了它。</p> <p class="ql-block">走到一處河灣，見左側(cè)巖上青苔厚積，像披著絨毯，一只松鼠倏地躍過，驚起幾片落葉。右側(cè)岸邊有座小屋，紅頂在綠樹間格外醒目，屋前垂柳低拂，隨風(fēng)輕擺。我沒走近，只遠遠望著，那屋子安靜得仿佛已在此守了百年。河水靜靜流著，映著天光，也映著我恍惚的身影。忽然覺得，這不像是在寫生，倒像是被山水請來赴一場秋日的私語。</p> <p class="ql-block">小徑從河岸斜伸出去，曲曲折折，像是通向某個無人知曉的角落。我順著它走了一段，腳下的碎石發(fā)出細碎聲響，驚飛了幾只山雀。水面上倒映著天、樹、山，還有我這個不速之客。遠處山巒疊嶂，霧氣仍未散盡，一層層推遠，像是畫中留白。我蹲下身，指尖輕觸河水，涼意順著指尖爬上來——這水，是從秋天深處流來的吧？</p> <p class="ql-block">再往前，一條碎石小路橫穿林間，路邊那棟紅門小屋前，石階有些磨損，顯出歲月的痕跡。遠處的小橋簡陋卻結(jié)實，橫跨在溪流上，仿佛連接著兩個季節(jié)。天色陰沉，云層壓得低，可這陰翳反倒讓山林顯得更靜。我坐在石階上歇腳，聽風(fēng)穿過樹葉的沙響，竟分不清是畫布在抖，還是心在顫。</p> <p class="ql-block">鄉(xiāng)間小路上，路兩旁的樹冠交錯，搭成一道綠色長廊。電線桿默默立著，像守護者，又像闖入者。我跟在隨伴的泰迪狗后頭走了一段，它不回頭，也不加快，仿佛知道這路沒有終點。遠處山丘起伏，云朵在山脊上緩緩游移。我忽然明白，寫生不是畫下風(fēng)景，而是讓風(fēng)景走進你，一幀一幀，刻進記憶的河床。</p> <p class="ql-block">開闊的山地上，草地鋪展，灌木零星，中間一塊新墾的土地方方正正，像大地上一道新鮮的傷疤。遠處山林連綿，樹木繁茂，層次分明。我站在高處，看風(fēng)掠過草尖，云影在山坡上緩緩移動。這峽谷的秋，不只是美，還有痛——自然與人世的拉扯，就藏在這片寧靜之下。我收起畫筆，沒畫那塊裸土，可它已刻在我眼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山坡上幾棵松樹挺立，針葉蒼翠，樹干筆直如誓。它們不似平原的樹那般舒展，而是帶著山野的倔強，向上爭一寸天光。樹下灌木鮮綠，與松的深綠相映，像大地悄悄藏起的生機。紅土裸露，干燥而堅實，踩上去有輕微的脆響。抬頭，天光清亮，云稀風(fēng)輕，仿佛整個秋天都凝在這片刻的澄明里。我攤開畫紙，終于落筆——這一筆，是向山的致敬。</p> <p class="ql-block">河在林中穿行，像一條沉默的脈絡(luò)。岸邊樹影婆娑，深淺不一的綠層層疊疊，遠處幾棟建筑藏在樹后，只露一角，像是現(xiàn)代文明悄悄探頭。河面浮著一個藍色小物，不知是浮標(biāo)還是誰遺落的夢。天色陰沉，云厚得能擰出水來，可這陰翳反而讓一切更靜。我站在岸邊，忽然覺得，這峽谷的“絕愛”，不是熱烈的，而是這樣靜靜的、深長的凝望——愛到無言，才叫絕愛。</p> <p class="ql-block">河依舊蜿蜒，左岸那紅頂小屋前，幾個人影在說話，聲音被風(fēng)揉碎，聽不真切。右岸小路蜿蜒上山，通向遠處的通信塔和現(xiàn)代樓宇。山丘依舊，植被依舊，可人的痕跡已悄然蔓延。我畫下這畫面，卻在角落留了一片空白——那是留給未來的，也是留給此刻的猶豫：我們走進自然，是為逃離，還是為占據(jù)？</p> <p class="ql-block">一棵松樹獨立坡前，樹冠如蓋，深綠如墨。它周圍有灌木，有草，還有幾穗粉紅的野花，在風(fēng)里輕輕點頭。天空灰藍，云淡風(fēng)輕，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彩。我走近它，伸手撫過樹皮，溝壑縱橫，全是年輪的私語。這棵樹，看過多少個秋天？又送走過多少像我這樣的過客？我畫它，卻知筆墨終難及萬一——有些存在，只為讓人駐足，而非占有。</p>